第51章
白昼完全没有被打倒,也没有受挫折,一往无前:“你得先和我在一起才知道你会不会爱我,你还没有认识我,了解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林渝张大了嘴。
——银鹰肩章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几近悚然。
身边的alpha开始起哄,小酒馆破败,没有生意,吉他手将杀马特的头发撩起来,他弹得歌不成曲调,像在弹棉花。
白昼贴在裤缝边的手在颤抖,青涩热烈:“你就不能……给我机会吗?”
beta青年没有拒绝他,周边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在这种场合抚少年人的面子。他身上有葡萄酒发酵后酸苦的味道,他凑近了自己,叹息般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都不能给你了。我会和你接吻、上床,做一切情侣之间的事,但你想要的爱,我无法给你了。我想要你父亲的权势,我愿意付出一些来换取……即使这样,你依然要和我在一起,依然问我能不能吻你?”
他语气平静,连着人也平静。白昼在某一秒骤然意识到太迟了,他并不清楚自己输在什么地方,迟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知道太迟了。
瞿清雨将冰块扔进了玻璃杯中,他蓝眼睛清透如一泓水,眸光荡漾开来。他从前并不这么说话,他知道不说这番话白昼依然会给他同一个答案,但他说了,语调轻佻而残忍:“在不久后的将来,遇到比你更强、更有社会地位的alpha,我会离开你。”
弹吉他的人“刺喇”“滋啦”,白昼在一片茫茫中静静地看他。
alpha二十岁,他成年了两年,军队训练令他的身体迅速强壮。他成长得太快了,在这个有明亮月光的夜晚,城市酒馆红酒味道在一片赤诚中弥漫,那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只要我永远最强大,你会永远属于我,是吗?医生。”
瞿清雨对他说:“或许。”
白昼势在必得地笑了:“那我会做到,我在这条路上。”
“等我拿到士兵证的那天,你吻我吧,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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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渝一路不敢说话。
樟树郁郁葱葱,脚下柏油马路上映出张牙舞爪怪影。他浑身鸡皮疙瘩倒竖,士兵证会在最后一次实战演练结束后颁发,他不清楚瞿清雨有没有得到消息,指挥官会在那一天出现。
林渝动了动唇。
瞿清雨看他一眼:“想说什么?”
林渝吞了口口水,大脑打结,来来回回逻辑不清:“你想干什么,可以和上校说……他是现在军衔最高的军官……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向你求过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知道的。假如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帮你。上校那样的人……就算你想将天捅个窟窿,他也能……”
“我们分开了。”
林渝猛然一震,结巴:“对不起……”
白露如霜降,瞿清雨滴酒未沾,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说:“我不知道。”
在赫琮山面前,他开不了口。他没有和别人维持过这种亲密关系,也没有向别人寻求过帮助。他一直一个人处理所有困难和问题。
“就算我们还在一起……”
他可能有一点儿茫然,也有一点儿无措:“我不太会。”
第40章
我不太会。
路边防风沙的林木说不出名称,一棵踩着一棵树影。夜里起风,影叠着影,林渝怔愣了片刻。
beta医生无疑是耀眼的。
他有世间少有的美貌,有一双深蓝忧郁的眼瞳。小酒馆破败,他刚刚侧身坐在高脚长凳边,俯身递酒的动作引诱而不风尘。这像是他天生会的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会的东西不少,生存技能和专业领域,样样走在beta能达到的顶尖。林渝以为“我不会”这三个字不会从他口中说出。
他拎着一瓶酒醉倒在沥青马路上,路灯光线从他指缝间穿梭。他想了想,松开眉头:“这不重要。”
林渝忐忑地说:“你真的会和白昼……”
瞿清雨侧了侧头,伸手摸自己被酒意熏染得发烫的眼皮,他笑起来,说:“会吧。”
林渝心惊肉跳:“可是……”
一两句话,南部军事基地沉重大门矗立眼前。门墙上有弹孔和火药痕迹,再往上,黑压压瞭望塔台铺展开。
瞿清雨说:“最怕做好人不能,做恶人不够。”
所以斩草除根,长痛不如短痛。
“不是赫琮山,”
瞿清雨懒怠道:“是谁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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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部军事基地大门在整个红外线遥感地图中不过一个点。
密密麻麻塔台标注在地图上,所有alpha军人屏吸凝神,禁区和南部军事基地的高网彻底拆除。地质勘探分队的警报不断闪烁,发出三长两短的警告红光。
一般情况下,出现这种警告需要全部戒严,所有士兵会出现在自己的机甲边,迎接恶战。
他们的长官一言不发注视着地图,将手压在了等比例缩小的中心控制台上。
他掌心拢着一捧新生的火。
良久,赫琮山伸手将闪烁红光的警告灯熄灭。
刹那间,整个南部军事基地陷入一片汹涌的黑暗。
最后一次大考在黑暗中开始。
不在死火山或者南北极,没有悬崖峭壁和吃人沼泽,在他们日常训练每一天路过的、烂熟于心的道路。
路灯边环绕蝇虫。
暗处无数只虫类睁开了眼睛,黑色潮水一般涌入了毫无防备的军事大楼。翅膀扇动声、吞吃残肢的“喀嚓”声、骨刺摩擦的刺耳声响透过粘稠黑夜钻进人脑子里。瞿清雨悄无声息翻身下床,瞬间握紧了腰侧的刀。
“这模拟实战也太真了。”有alpha惊魂未定。
瞿清雨记得他,他的夜视能力相当好。他们走了一段,alpha身边的窗户飞进来一只大蛾,瞿清雨侧身的动作非常快,手中利刃挥出又收回。
黏稠的液体洒了他俩一身。
alpha骂了句脏话,一边擦脸一边说:“谢了。”
毛类触感挥之不去,瞿清雨吐出口气,胃抽动。
alpha告诉他整个宿舍楼外全部是虫子,淹过了第一层楼。电闸毁坏,一片漆黑。他表情凝重地形容:“太多了,我们要是出去,不用三秒就会被它们撕成碎片。”
“阿尔维教官他们在什么地方?”
“显示屏后面盯着我们吧。”有人轻松地说,“没准儿结束后会给你一个a-。”
“得想办法把它们引到一个地方。”
“……”
“轰!”
十分钟后没有人有空说话了。连绵不断的虫族爬上了台阶,占据了脚下每一处地方。瞿清雨落脚那一秒快被恶心死,他引燃了半截炸药,终于获得半块清净地,一边喘息一边给自己受伤的胳膊止血。
太多了。
太多了,无数虫肢在地面窸窣爬行。他的手记不清多少次按压在扳机上,枪击变成机械性行为。他倚靠一堵断墙,指甲盖里全部是灰尘和砖土。这次实战演练和从前任何一次一样,除了放进来的虫实在太多。无数复眼在黑暗中转动,虫类被绞杀,外壳厚厚一层堆叠。
瞿清雨一手撑住墙面,拿枪的酸痛右臂隐隐发抖。
多年前的冬天,四周冰冷,他蜷缩在桥洞中,他本想继续待下去,直到春来冰化。一只蜘蛛,一只瓢虫,也可能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爬上他脚踝。
他用一根废弃的筷子将那条蛇捕杀,不太熟练,放在火上烤时饥饿和恐惧同时降临。他冷得出现幻觉,一边呕吐一边哭。
……他以为他不再恐惧世界上任何东西。
瞿清雨面无表情将自己藏进墙后,用力闭眼。
正好月圆,月太圆了。他再次抬起手臂,始终无法瞄准那只距离自己最近的、巨大的黑色蜘蛛。
——变异种。
按道理讲实战中不该出现这种东西。只有一种可能,出现了失误,或者这本身是一场真正的虫战,利用虫潮进行的虫战。所有alpha军官的身份是清道夫,仅做一件事,清扫所有人无法应对的、超出他们目前能力的虫类。
瞿清雨打起精神,竭力将呼吸放到最轻。
这只蜘蛛成灰褐色,明显衍生出神智,耐心忙碌地织网,等待那些杀红了眼的倒霉蛋粘到自己的捕猎网上。
必须杀了它,这附近有不少人。
瞿清雨用左手压住了痉挛的右臂,他再次抬起手:“——砰!”
射偏了。
……他妈的。
蜘蛛转过了八只恐怖的眼睛,举起一边节肢重重朝下劈!
急风呼啸,瞿清雨就地一滚,捂着胳膊喘息着躲到了另一边。
墙体粉碎!碎石“哗啦啦”滚塌。
不行,这只蜘蛛明显比想象中更聪明。
瞿清雨心脏狂跳,不断喘息。他背后全是冷汗,冷汗从额头往睫毛眼角流。蜘蛛爬行时足肢刮擦过耳边,他大脑一片空白,思维跟着遍地乱爬的虫潮一起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