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洲迟疑半秒,缓缓走近一步,鼓起勇气给精力不济的唐陪圆抱了床被子,顺便虚掩了门。
  “瞿医生,你最近不住这儿吗?是医院要值班?”
  小洲尽可能放轻声音问:“要留门吗?”
  瞿清雨笑了:“你怎么和小克一样啰嗦。”
  小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克很好的,是好心。”
  瞿清雨扶着后颈转了转,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嘎吱”的脆响。
  他笑了笑:“问了吗?”
  小洲小小声:“小克的alpha打他,有一次太严重,没有去医院,第二天还爬起来做饭,久而久之下雨天会疼,疼得受不了就想找个小诊所拿止痛药。”
  下了点雨,雨水顺着低洼处朝下流。beta医生就站在台阶上看水,人很柔和:“他来我这儿看的时候拖太久了。”
  拖太久没法治。
  小洲:“我还知道后来的事,小克藏不住话,什么都跟我说了。他说他来治的时候害怕得不得了,超过五十他都没钱,他手上就五十一,还要留一块星币坐车。”
  “医生,你怎么让他们分开的?”
  瞿清雨开玩笑一般说:“在身上喷了alpha信息素,找上门把人吓了一顿,谁知道他不禁吓,跪在地上磕头,一边抖一边签离婚同意书。”
  下了雨,一会儿可能裤腿会湿。瞿清雨一心二用想。
  小洲也关心地说:“瞿医生,你过两天要去军校报道吗?最近天气不好,记得多穿两件衣服。小克帮你整理了行李呢,带了好多止痛剂。”
  “对了,这是隔壁的老师送来的小饼干,特别甜。”
  瞿清雨对他说谢谢,纸盒装着的饼干味道香甜,黄油的口味。
  雨下得更大了,小洲小跑进去给他拿伞,连忙给他撑开,黑柄的长伞遮住瓢泼大雨,四面雨幕连成线。
  “你真是……”瞿清雨屈指弹了下他额头,“不用这样。”
  他是在笑,眉眼唇都恰到好处,眼睛颜色是色重的蓝,唇淡红,笑意揶揄。小洲没忍住盯着他看走了神,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耳朵声如蚊蝇:“救命之恩……应该的……医生。”
  其实他一直不太敢接近瞿清雨,从来到诊所后对方出现的时间寥寥无几,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和小克呆在这儿,算账和卖一些药品。小克懂一些药理知识,他不识字,只能尽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摆摆药品擦擦骷髅,给绿箩浇水。
  好不容易碰上一两次,对方身后总跟着这样那样的alpha,他总想正式地说一次谢谢,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医生本人看上去并不好接近,他太漂亮了,像橱柜里的精致玩偶,摆在金店的镇店之宝……总之是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他不笑时显得冷淡疏离,穿白大褂坐那儿给人打针或者配药的时候戴口罩,或者护目镜。距离近,却无形中跟人隔了一层,让人不自觉地心生退缩。
  法门街也乱,附近警署的长官和他关系不一般。有一次小洲见到对方来替人收租,警棍一下下重重敲在隔壁大门上,到这儿人却变得秀气收敛,夹起了嗓子,捏着腔调问医生能不能请他进去喝一杯。
  被拒绝了。
  警署长官也不生气,在门口徘徊半天,作出一副可怜样子,说真的口渴了,于是那扇用警棍一碰就开的门在他面前敞开。他扯了扯制服下摆,整理了着装,就差揽镜自照,最后将从不离身的警棍和枪及一干利器交给下属,自己一个人弯腰进去。
  纱帐模糊,天热,医生在看书,书页翻过一折。警署长官的目的不是桌上凉水,径直走过去。
  医生穿拖鞋,小腿清瘦纤细,肌骨冰雪盈盈。那拖鞋大了,挂在白皙拱起脚面,要掉不掉,终于在他期盼中掉了。
  他看样子很想半跪下来给医生穿鞋,一边膝盖挨着了地,刚伸出手,医生腿一晃,脚落了地。
  小洲听见警署长官心疼地问“冷不冷”,夕阳落了一半,暑气未褪,医生似笑非笑和偷看的他对上视线。
  他眼底没有什么,尤其没有跪在自己面前的alpha。
  莱特恩同样。
  他不太愿意跟人说话,看上去热情,其实对什么都冷漠。那警署长官一走他就很不高兴了,用凉水冲脚五分钟,骂了句变态。
  犹不解气,湿淋淋地淌出来,踹了脚凳子。
  ……
  瞿清雨接过他手中的伞,他手指袖间似乎盈着幽幽暗香。而小洲又知道,除非有什么特别目的,不然他不轻易用香。今天显然没有什么猎物。
  “轰隆!”
  闪电将天空撕裂一道长口,雨从口子里倾倒出来。
  瞿清雨:“雨下太大了,你先回去。”
  小洲点点头往回走,挥手:“医生,注意安全!”
  这种天气下撑伞没什么用,衬衣被雨水淋湿,贴在腰腹处。瞿清雨“啧”了声,弯下腰用雪白湿巾擦裤脚的污渍。
  “嘎吱——”
  刺耳刹车声。
  赫琮山向来不超速,急刹的情况对他来说少之又少。瞿清雨头也不抬,仍弯腰清理裤腿。直到一双漆色军靴踩过浑水,停在他面前。
  瞿清雨慢半拍地支起上半身。
  赫琮山一言不发接过他手中黑伞,强悍肌肉隐没曲折上衣褶皱内,手肘又如钢筋铁泥,无法捍动。瞿清雨保持半弯腰姿势看他,瞥见他刮得发青面颊,连同凹凸而下喉结。
  瞿清雨撑着膝盖笑了,眼底流淌过美丽的银河:“来接我?”
  触及他腰腹湿淋痕迹后赫琮山眉头几不可察一皱,他将伞还给瞿清雨,单手轻轻松松将人勒着腰往下抱。
  瞿清雨抱紧他脖子,脚下污水流淌过斜坡。
  下雨天人就容易烦躁,而且实验又失败了:他本来不那么有兴致,此刻心想算了,反正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一时半刻。
  临上车门前赫琮山顿了顿。
  不远处有两人撑伞过小路,狂风暴雨摧折树木,碎花伞盖倒掀,依稀分辨出是结伴出来的omega。不知道为什么上校目光滑了一滑,顷刻间脖颈被掐住,那双沾了雨水的手顺着他脖颈往上到下巴处,抬起他的头强制他收回视线。
  “今天我和任何一个alpha都很有距离,至少一米了。”
  赫琮山:“一米?”
  “不够?”
  赫琮山:“你说。”
  瞿清雨忧郁:“两米,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再多显得我不合群。”
  赫琮山胸膛震动。
  “到我了。”
  怀中人用柔软面颊去蹭自己的下巴,手上不轻不重用了力:“再看掐断你的脖子,赫琮山。”
  “离别的omega远一点,有家室的人了,上校。”他含笑说,“当心被片成片皮烤鸭冲厕所。”
  第49章
  佘歇在十七楼指挥官室见到beta青年时放缓了脚步,二十多盏骨灯镶金镀银,对方披了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深黑大衣,手腕白皙,舌尖抵着一粒青色的糖。
  低头翻看通讯上群聊消息时唇边露出佘歇很少在其他人身上见到的,清纯和妩媚。
  妩媚。
  灯下观美人,佘歇形容不出其他的词,确实是妩媚。什么样的词落到他身上都裹着致命诱惑力,清纯变了味,妩媚也变了味。
  应该是在看《新生入学须知》,加了军校生的大群,议论宿舍分配和在校长官。当年他们开学前两天也这样,对学校生活充满憧憬。
  “赫琮山在里面……”
  “佘教官。”
  瞿清雨顿了顿,当这种时候他又恪守上下级之别了,站直客气地称呼:“跟一位二级少尉说话。”
  佘歇这才发现他穿了条丝绸面料的宽松长裤,暗色,上面绘了银纹,稍一动作柔软长裤风浪一般垂动。走动间越发显得四肢纤细。
  他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严丝合缝包裹全身,从每一寸筋骨和血肉渗透出,存在感极强,强势驱逐一切觊觎者。
  佘歇目光从他敞开少许的领口掠过,说:“现在你不是我的学员,叫我名字就行。”
  瞿清雨微微一顿,而军装的alpha已经敲响了指挥室沉重的大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二级少尉是秦荔的一名副官,刚汇报完,悄无声息站在一边。空气清新器在永不止息地运作,但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依然挥之不去,无形中一座泰山压在背脊上,挤压心脏。
  alpha军官面前是多份地表资料,他过目不忘,翻看文件的速度很快,勾圈的速度也很快。
  佘歇每一步都走得困难,他提起步子,深呼吸,再放下。
  上校新婚的消息长了翅膀的鸟一样飞往各地,除少数军政高官知情外没有人知道是谁。上校私事,他的配偶享有和他相同的隐私保护权。帝国法律毫无漏洞,如有诽谤,在双方无法和解的前提下,军事法庭有权越过中央法院对任何一个造谣者处以极刑。
  曾经有一任指挥官的omega因流言而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先例,不到半年,alpha因失去自己的伴侣无法入睡,心衰猝死。极刑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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