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马一明受宠若惊,回头在网上一搜对方,差点没给当时的自己跪了——他奶奶的,这他妈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给他送锦旗他不是折寿吗。
他跟两名护士不敢进去,站在走廊外观察,说话做事都变得谨小慎微,唯恐惊扰冒犯。从虚掩的门缝往里看,刚醒来的alpha军官微微闭眼,窗外阳光穿透玻璃,倾洒在他高挺鼻梁上。快五十天的营养液仅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面部脂肪流失使得本就突出的五官更加立体。骨是骨,皮是皮,嶙峋桀骜。
他半闭着眼,然而还是轻易注意到门外的视线,开口:“魏迎。”
魏迎微笑:“马主任,怎么不进来?”
顿时,黑压压一群alpha军官刷刷望过来。这群人背脊都直得跟一条钢筋铁泥线一样,压迫感极强,很难不让人害怕。马一明吞了口唾沫,挺直后背,用一种下级跟上级汇报工作的:“……上校,您感觉怎么样?”
魏迎:“上校刚醒,说话不太方便,他没什么不舒服,多谢您的照顾。”
“刚醒是这样。”
马一明理解地点头,说话不由得也官方客气起来:“注意饮食,复食先吃些流食,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多卧床休息。”
alpha军官睁眼。
魏迎一顿,委婉地问:“瞿医生……”
马一明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脑子一抽说:“喔,我知道的瞿清雨都知道,有什么问他也行。”
“……”
马一明骤然反应过来,赶紧:“那什么……他有个交流会,明天回来。”
显然醒一会儿就很耗费精力,对方又闭上眼,眉心因身体疼痛紧皱。离开时马一明关门,长长叹了口气。
那么多伤口,骨头裂得裂断得断……即使alpha恢复力惊人,要完全和以前一样也要至少一年。
实在是……
马一明眼睛潮湿,背过身擦了擦眼睛。一边擦一边回值班室,值班室门开着,他惊呆了:“你不是明天回来?”
一身灰,瞿清雨从衣柜抽了件衬衣,人已经进了淋浴室。喷头出水,他仰起头,冷水浇满全身。
“等不了。”
瞿清雨伸手将脸上水珠抹下来,冷静又清晰:“我一秒都等不了。”
五分钟后他站在病房外,动了动右手。
alpha军官再度睁眼,魏迎猜测他需要水,替他倒了一杯。
门开了,魏迎一愣,手里还拿着纸杯。
瞿清雨:“我来。”
门在身后关闭。
淋了冷水澡还是躁,瞿清雨抵了抵后牙根,牙咬得紧。他走过去,带起空气流动。
赫琮山看着他,眼皮薄薄一道,折起锋利弧度。
瞿清雨站定。
他心平气和地说:“让让。”
赫琮山沉笑了声。
他长时间没怎么开口:“让什么?”
“我要上来。”瞿清雨说,“你往旁边让让,躺不下。”
赫琮山看了他两眼,依言让出空位。
瞿清雨脱了鞋赤脚踩上去,他脚背也秀气,是手掌可握的秀气。躺上去人就钻进了那条为了防止冷气太冷的毯子里,熟练地蜷起来,正好贴在赫琮山左边胸膛,心跳的位置。
空气很安静。
直到被从后面抱住瞿清雨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平静地质问:“军部第一天知道王虫是一只毒蜂?你第一天计划怎么对付那只异形?你有很多次机会告诉我,没有,一次都没有。”
他闭着眼,眼睫毛在抖:“赫琮山,我真恨不得……”
他瘦了不少,身上分量轻出抱在怀里能感受到的差异,从背后能看到单薄瘦削的肩胛骨。
赫琮山把他肩膀掰过来,正面抱他。右手不那么好用,但上校一个月之内会让它复健到堪比从前。
在他这里,世界上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瞿清雨突然带一点鼻音地说:“这条命是我的。”
赫琮山看了他一会儿。
瞿清雨能感受到自己在发抖,他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寒冷,要有无数拥抱和亲吻才能驱散。他被摊开了罩进alpha宽阔怀抱中,所有、所有不安和恐惧都消失在沉稳心跳下,风和雨都远离。
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接吻。
有露水和草叶的清香,阳光无处不在。朝露晶莹复失,在每一个深夜又凝结。
爱如朝露瞬息。
我曾悲观、没有要求、没有希望。
但他是赫琮山。
————正文完————
第84章
司机去击剑馆接了自家的alpha少爷,十岁的alpha男孩抱着手臂等他挪车,穿一身肃穆的沉黑,小小年纪就很有那两位的影子。
击剑馆附近是一所贵族学校,红瓦白墙,富丽堂皇。里面的学生无论alpha和omega信息素等级都处于顶尖那一戳,他们未来会占有社会90%的资产和资源。
司机私以为整个贵族学校的学生加起来都没有面前的alpha少爷贵。
他的两位alpha父亲给他请了家庭教师,又迫于家中omega的压力不得不将他重新送回学校。
他需要同学、朋友、师长,以及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omega是对的,上学这两年司机肉眼可见对方的改变,等级越高的alpha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有令人发指的独占欲,不喜欢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东西,也不喜欢有人靠近自己,待人接物礼貌有余热情不足。
学校教育和群体活动极大弥补了alpha天性中的不稳定性,至少将他表面上矫正成社会中大多数人的模样,也让他获取融入人群的能力。
“换条路走。”
司机不明所以:“您不回家?”
alpha男孩眼皮冷漠地一抬,司机迅速反应,左打了方向盘:“好的,您想去哪儿?”
他最近似乎心情不好,也不和同伴玩放水放出太平洋的游戏,总是无缘故的沉默。
车窗是暗色,窗外掠过大片幽绿色的树影。普通人难以想象alpha眼中的世界。可能仅仅一秒,就会有足以颠覆世界的改变出现。
“往前开。”
司机应了声“是”,从市中心一路开往郊外,过了七个临检卡口。后车座的alpha没让停,他不得不一直往前。
车途径广阔平地,穿过不明街巷,金属污染的垃圾场,直抵最南部。
深夜,危墙林立,几步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巷,车不能再往前开。alpha迈开腿下车,单手提着自己的书包。
“别跟着我。”他头也不回说。
司机不敢跟,连忙给自己的东家打电话,说自己看了定位离市中心一百多快两百公里,问要不要立刻派人过来接。
对面那对双生子的心思不在孩子身上,草草应了两句,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alpha,且是一个alpha男孩,他们主张放养,抓大事放小事。一些无关痛痒的情绪变化在他们看来是不必要且无用的,不需关注。
司机家里有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将心比心,望着擦黑的天,他坐立不安。
这条街巷不比市区,鱼龙混杂,两侧危墙悬然而立,饭菜腐臭无处不在。黑暗中偷盗的眼睛蠢蠢欲动,夹角管制刀具反射寒光。omega用深色粗布严严实实遮住头,拉着小孩不敢走慢一秒。破旧红灯笼在暗处晃荡,脸凑近了那些铁门,腥气夹杂铁锈的湿润扑面而来。再抬头一看,沾染不明污渍的斑驳小广告上写着“不孕不育治疗”和“一针包你重回年少”,亦或者“138一夜一口价”“身高xx体重xx胸围臀围腰围xx”……
这是最混乱的地方,门板后无数双眼睛幽幽注视着走进的陌生来客。
纵使再小心鞋底也沾了雨后泥泞,行走时深一脚浅一脚。司机越走心里越打鼓,用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一只手能猛然抓住他裤脚。
“啊啊啊——”
司机狂叫,肾上腺素狂飙,用力拔脚却动弹不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僵硬着表情朝下看,脚边的人骨瘦如柴,乍一看还以为腿边跪了个套麻袋的骷髅。
骷髅眼珠转了转,抓着他的腿哀求:“好心人,行行好,我两天没有吃饭了。”
“给我一百星币,一百星币……”
几分钟的功夫,司机狼狈地从兜里掏出纸币,好不容易甩掉了那地痞乞丐,再抬头,哪里还有alpha的影子。
这路和平时走的不太一样,电线老化,接得乱七八糟,灯也不亮。半夜,周边还营业的破房子里传来□□的呻吟。
alpha仅仅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才下过雨,地上有许多水坑,月光一照有银线如织,粼粼欲闪。
他垂着眼皮,换了只手拎包。
隐匿暗处的抢劫犯贪婪地盯着那只手,手腕部有一只表,表盘指针在黑暗中发出盈盈光亮。
一只肥羊羔。
抢劫犯回头冲弟兄们一扬头,刚走出两步,突然僵住。
一支暗沉的,在本该装书的书包里鼓起轮廓的,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