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们应该准备周全了。”景莲生稍作停顿,语气沉稳,“关于我的状况,你不要和她多说。”
“好的。”白情点头。
景莲生继续嘱咐:“不过,你倒可以问问她,为何要自作主张,让应婚者食用损伤阳气的食物、进行有损阳气的仪式。”
“好的,大少爷。”白情点头。
其实,白情心中也有些在意这件事情。他早就觉得景女士的安排有些蹊跷。他暗自盘算着,等见到景女士时,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白情离开西屋,顺着水上游廊走回主屋,来到二楼的时候,便看到老管家站在门边。
见到白情,老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所取代,但他迅速调整情绪,礼貌的微笑重新爬上了嘴角:“白先生,您不是应该一直在西屋吗?”
白情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微微一笑,语带试探:“景女士现在方便见我吗?”
老管家见白情避而不答,不满的情绪在眼底蔓延,但他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客气:“家主此刻正忙于要务,恐怕无暇分身见您。若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告知我便是。现在,请您即刻返回西屋。”
老管家显然是把白情当做“不知道自己要被配阴婚的准新娘”,所以要被好好看管起来,最好关在西屋哪里都不能去。
此刻看到白情满屋跑,还大大咧咧地说要见家主,老管家十分不满。
白情察觉到了,却眼珠一转,从口袋里拿出景莲生给他的那块玉蝉:“是大少爷让我来的。”
老管家一眼瞥见那玉蝉,眼瞳猛地一缩,整个人被定格在原地,语气机械,神色恍惚:“大……大少爷……是大少爷……”
白情记得老管家在景莲生回魂第一夜的也是这样的状况,他原以为那是老管家中邪了,现在看来,倒像是他自己精神状态不好,一碰到景莲生相关的东西就开始ptsd。
可能是因为老管家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里头。
书房的门缓缓打开,景水芝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身素雅的装扮,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友好笑容,仿佛春风拂面。
老管家结结巴巴地指着玉蝉,对景水芝说:“家主,是、是大少爷……”
景水芝的目光落在那枚玉蝉上,身形不由得微微一僵。但只是片刻,她便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温和亲切:“太好了,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大少爷的认可。”
白情笑道:“正是这样,我可以进来和你说几句吗?”
“当然,快请进。”景水芝热情地招呼着,侧身让开了书房的门口。
白情走进了书房,发现这儿和西屋的古色古香不一样,显然是按照更现代的风格翻修过,看起来是更加现代简约。
满墙的开放格展示柜没有多余装饰,立面十分简洁,开放格纵横交错,显露着在白光灯带照射下的各式书籍。书柜面前放着一张纤薄轻盈的哑光黑漆书桌,配同色系的椅子。
“请坐。”景水芝轻声示意,优雅地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
她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掠过白情手中的玉蝉,随后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白情的脸上,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大少爷,他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景水芝试探,“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心里还担心,见到大少爷那样……你会不会觉得不适应。”
白情嘴角扯了扯:……大少爷与众不同……担心你不适应……
真不愧是家主,深谙语言的艺术,居然能把“发现大少爷是厉鬼了吗?没把你吓死吧?”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白情记得景莲生嘱托过不要把他的状况透露给景水芝,所以白情并不回应“大少爷与众不同”的部分,而是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嗐,你让我吃倒头饭、室内打伞,这些我都适应了,还有什么不适应呢?”
景水芝没想到白情提起这一茬,一时间心虚与尴尬交织在心头,脸色微变。
更别提,她也察觉到白情现在跟自己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了,恭敬与客套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最基本的一个“您”字也没有了。
她自然而然地猜测道:白情他记恨上我了?
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白情之所以态度变得这么不恭敬,不是因为他记恨景水芝:这没有什么好记恨的,都是他自己乐意的。
他开始摆谱,是因为他觉得:我是要当你太奶奶的男人!
白情这样经年的老僵尸,当然是比较封建的,他之前觉得自己是当儿媳妇的,那就是恭恭敬敬,现在发现原来自己是太奶奶啊,这一下超级加辈,那可不尾巴都翘起来了!
没叫景水芝给自己敬茶,已经是他很平易近人了!
不过,他也不指望景水芝给自己敬茶。
因为,被敬茶了,他不还得发红包?
白情却暂时没有把自己的这个想法透露,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扫视景水芝,声音带着一股景水芝所未见过的气势:“大少爷好像不记得有吩咐过你做这些事情。”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但那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种不属于普通年轻人的威严。
即便是景水芝这样雷厉风行、掌控家族大事的强者,在白情这逼人的气势下也不禁愣怔了片刻,心中暗自惊讶:自己恐怕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白情却只是微笑,十分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像是等待一杯茶泡好那样等待她的答案。
第8章 兄弟好香
景水芝不明白白情为什么突然摆谱,但看着他手中的玉蝉,心里明白:现在这个年轻人是狐假虎威,有了老太爷在背后撑腰,当然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她忙收敛神色,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的笑容,一边起身为白情泡茶,一边语气柔和地说道:“大少爷从来不直接联系我,我所能做的便是根据有限的信息自行揣摩。应老师曾提及要寻一位八字、面相皆合的男青年,这一点,我是照做的了。又听说是要配阴婚,我想着虽然大少爷没有吩咐,但还是照着传统礼数做,总不会出错……”
白情看着茶水注入自己面前的瓷杯里,心里明白了几分,抬眉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是要配阴婚,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要走一遍损耗阳气的仪式?虽说要遵照传统,但你倒不怕害人性命啊。”
景水芝脸上又是一闪而过的愧色,就跟当初给白情血丝镯时候一样。
但也和当时一样,这点愧色很快消散。
景水芝叹了口气,用那种久居上位、故作无奈的语气说:“应该也不至于害人性命吧?当然,我也明白这事儿挺晦气的,心里挺过意不去,所以在经济上给了你不少补偿。我想,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吧。”
白情想到账户里躺着的888888,却没有拿人手短的软化。
他想的是:开玩笑,我可是太奶奶!你孝敬我是应该的好吗,小芝!
因此,白情脸上还是那股子不被软化的小人得志:“是吗?真有意思,我知道景女士是世界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精通金融数学,但没想到,你对阴婚规矩也这么在行?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现在的商学院还学那么杂吗?”
景水芝以为自己说好话,也能换得白情的软化,没想到,白情反而越发上脸,三分颜色上大红,咄咄逼人。
她心内埋怨:真是穷人多刁民,这个娃娃原本还挺本分懂事的,现在有了依仗,就给我脸色看了。
景水芝的目光落在白情手中的玉蝉上,心中虽然非常不高兴,却也只得强压下去,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我哪里会这些呢,不都是应老师指导的吗?”
“他教的?”这下白情有些意外了:我的师伯,这么没品吗?
景水芝微微颔首:“按你说的,我难道真的从大洋彼岸的商学院里学到这些知识吗?”
白情抿住嘴唇:关于这个事情,他和师父之前也问过应知礼。而应知礼却将一切推给了景水芝,说她“心有所图”。
此刻,看着景水芝一脸坦然,白情满腹疑问:这里头……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察觉到白情眼神中的疑惑,景水芝轻叹一声,缓步走向书柜。
她的手指在书脊间轻轻滑过,将一本书抽出,轻轻放在书桌上,那书的封面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阴阳仪典》。
“这本书,”景水芝缓缓开口,满脸写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我从应老师那里得到的,里面不仅记载了阴婚的仪式,还涵盖了许多其他沟通阴阳两界的秘法。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也都是因为这本书。”
白情翻着这本书,一下没话说了:他百分之八十可以确定这本书是应知礼的。
因为这本书的装订非常特殊,使用了一种十分罕见的穿孔技法,用苎麻丝线拧成一股,穿过规整精确的孔洞,在书脊处交织出形似连绵的山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