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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伯劳应了一声:“在。”
  白情几乎脚步不稳,他脑子又窜出一个荒唐的认知:他就是圣子辞迎。
  “我……我是圣子辞迎?”白情心中一阵慌乱。
  他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相关的记忆,像是绝望的渔夫在暴风雨前夕疯狂地打捞鱼虾一样搜索着。
  但,除了越来越急的风浪,什么都得不到。
  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旋转,而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来稳定自己。
  伯劳看到白情脸色不善,忙上前问道:“圣子,您怎么了?”
  听到伯劳称自己为“圣子”,这几乎是确定了白情那个突然冒出的荒唐认知。
  白情僵硬地眨着眼睛:我……是辞迎?
  不会吧。
  难以置信。
  天方夜谭。
  白情突然想到:我会不会是离魂了?不小心穿越了?或者是……入了梦?
  反正,他就是很难相信自己是辞迎。
  再说了,他除了“辞迎”和“伯劳”这两个名字之外,其他的事情根本记不得丝毫。
  伯劳打量着白情,眼中闪过疼惜,叹了口气,说道:“圣子,我打小服侍您,如何能不知道您的心事呢?您心里藏着的事儿,我都看在眼里。”
  “我的心事?”白情听到伯劳这话,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连饭都不爱吃钱都不稀得要的圣子辞迎能有什么心事啊?
  伯劳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圣子,您不用把事情藏着掖着了。我知道,您是为了太子魂不守舍吧!”
  “太子……”白情大感诧异,心念一转,“你是说,莲生?”
  “不然还能是谁呢?”伯劳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又被愁云所笼罩,“您不用担心,虽然这次去芙蕖县的驱鬼任务很艰难,但是太子如此神勇,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白情抿了抿唇,脑子却突然闪入了一段模糊的记忆:芙蕖县传来急报,说是近月来一到晚上就有百鬼夜行。这种诡异之事,原本该是大巫或是圣子去处理,但莲生太子却说不必事事劳烦莲教圣人,他自己一人足矣。
  那段记忆虽然模糊,但莲生太子那坚定决绝的声音却深深地印在了白情的脑海中。
  这声音中,明显流露着对莲教的不满抗拒。
  “不必事事劳烦莲教圣人,我自己一人足矣。”这句话在白情的耳边回响,他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意味。
  嘴上说是不想事事劳烦莲教,但白情心里却明白,这背后恐怕是莲生太子对莲教势力的忌惮戒备。
  白情突然想起莲生墓志铭里写的“太子渐骄,不敬古莲,漠视国教”,心里一紧。
  伯劳看着白情脸色越来越差,又说道:“其实,您对太子的心意,为什么从来不让他知道呢?”
  白情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伯劳说道:“您不说,他怎能知道呢?现在他一去凶吉未卜,您如果没把心事告知,难道不怕酿成遗憾吗?”
  白情动了动嘴唇,身体仿佛比意识更快一步,脱口而出:“你知道,我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轻易逾矩。”
  话一出口,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并不完全是这个说着这些话的“辞迎”。
  这时,白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并非穿越成了辞迎,而是像附身一般,寄居在从前的辞迎身上。
  他是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旧事重演,却又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辞迎内心的每一丝波动,每一份情感,就像亲自经历着那些喜怒哀乐。
  如同乘坐在一艘随波逐流的船上,既能感受到海浪的起伏,却完全无法掌握船舵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站得更直,脊梁骨仿佛化作了一株苍劲挺拔的苍松,即便周身被寒冷和饥饿紧紧缠绕,也依然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舒展优雅,丝毫不受任何困扰一般。
  白情感受着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部分,灵魂如置身其中,像是一个在冷静观察的旁观者。
  他听到伯劳急声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您不能够自由表达喜怒哀乐。但是,暗示难道也不可以吗?”
  “暗示?”白情也是不受控地好奇问道。
  伯劳低声说:“圣子,您不是悄悄刻了一对相思铃放在窗前吗?在太子临行前赠给他不就好了?”
  白情顿时感到辞迎的脸上泛起一阵热意,那羞涩与尴尬都真实地传递给了他:“这个东西,怎么可以当众拿出来?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怎么需要当众拿出来?”伯劳恨铁不成钢,“做一个盒子,风铃放在暗格,面儿上摆的古莲赐福像,不就可以了?”
  白情一怔:“你也是太机灵了吧。”
  伯劳不但机灵,而且手巧。
  他很快就做了一个带暗格的木盒子。
  相思风铃是一对的,辞迎把其中一个拿出来,藏入盒子里。为了防止风铃在移动时发出声响,他又特地在暗格上贴了一张静音咒,确保万无一失。
  伯劳看他藏得这么密实,反倒有些不安:“您藏得那么好,太子会不会发现不了?”
  “正正是贴了静音咒,他才会发现。”辞迎的声音平缓,“他打开盒子,就会感应到里头的存了我的灵气,自然会多加留心。到时候,他就能发现这个秘密了。”
  伯劳顿时笑起来:“您也很机灵嘛!”
  被伯劳这么一揶揄,白情感觉到辞迎脸上热乎乎的,显然是脸红了。
  白情暗自嘀咕:这辞迎也太容易害羞了嘛!跟我也太不一样了!
  白情怀疑自己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因此混入了辞迎的记忆之中。
  人的记忆自然是有轻有重的,有深有浅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白情眼前都是模糊快速的,仿佛被按了倍速播放键。
  直到去给太子辞行的那一天,一切才变回正常。
  辞迎依旧是一身白袍,赤脚踩在凹凸不平的泥沙地上,忍受着每分每秒不停止的不适感,身体却展现着高洁白兰一样的从容舒展。
  白情附身在辞迎之上,感受着这份坚韧,默念:你有这份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怪不得景莲生最终也被你打动了!
  哥们,我不得不说,墙都不扶,我就服你!
  不过,白情也没有感叹多久,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因为景莲生出现了。
  是他没见过的,活着的,景莲生。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活着的景莲生呢!
  想到这个,白情的心就雀跃起来。
  不是沉眠棺椁的死者,不是游走暗夜的幽魂。
  此刻走来的,是个颀长如剑的年轻男人。
  鸦青长发束起,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潭淬星。
  白情下意识屏住呼吸:原来他真正的模样该是这样。
  他的肌肤,原来并不苍白,是经年习武之人特有的蜜色肌理。
  那双眼睛尤其令他着迷。
  不是厉鬼血眸,而是一双黑色眼睛,此刻映着满庭春色,漾出青年郎君才有的清亮。
  他身上流淌着的,是活人才有的、流动着生机的温度。
  这份温度,让白情甚至想哭。
  第23章 暴走的景莲生
  白情能感觉到,辞迎的心都快跳得像看见了香蕉的大猩猩了,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圣子的优雅风度。
  辞迎缓步走到景莲生面前,双手捧着那个精心准备的盒子,轻声说道:“这里头是古莲神赐福像,愿能保佑你一路平安。”
  白情原以为能从景莲生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毕竟,辞迎到底是景莲生的白月光嘛!
  然而,景莲生的脸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冰冷,声音也没有丝毫温度:“我不需要。”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辞迎心中的那点期待。
  但辞迎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淡定,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太子勇武无双,的确不须神明庇佑……”
  伯劳看不下去了,忙插口道:“但圣子心系太子安危,这盒子里的礼物是他亲手所制,每一分每一毫都蕴含着他的心意,还望太子不要嫌弃才是!”
  听到这话,景莲生的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伯劳趁机上前一步,将盒子从辞迎手中拿过,强塞到了景莲生侍从的手中。
  太子侍从也是僵住了,到底是圣子所赠之物,总不能当面扔掉吧?
  伯劳深深地作了一揖,诚恳地说道:“祝太子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辞迎也随即反应过来,跟着作揖道:“祝太子除祟顺利,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景莲生再拒绝就有点儿不礼貌了。
  景莲生只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下巴:“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言罢,他转身离去,留下辞迎和伯劳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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