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景莲生没有反抗,只是蹙着眉微微侧头,大概是出于人设演戏的需求,忍受着白情的这份亲昵。
眼神复杂,好像是无奈,好像是责备,更好像是一份难以言喻的纵容。
白情体察到景莲生的僵硬,心里略感抱歉: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爪子?
虽然是演戏,虽然是玩笑,但也不能太过分。
白情喜欢景莲生,但这不代表他可以随随便便地调戏他,不尊重他的感受。
白情把手收回来,拉开了距离,眼睛却一直观察景莲生:显然,在自己拉开距离之后,景莲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了,甚至还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白情心情复杂:他不喜欢我贴近。
我刚刚那样对他,有点儿过分了。
白情便咳了咳,把话题拉回正轨:“对于玄门宗的委托,你怎么看?”
提起正事,气氛中的旖旎也是一扫而空,景莲生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认为还是应当去后山一探究竟。这件事情透着蹊跷,不能坐视不管。”
白情也同意:且不说这件事情和应知礼以及古莲扯上了关系,白情控制不了地想要追根究底。即便是和应知礼没有关系,白情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是白情,也是辞迎。
白情垂眸思忖半晌:“不过,里头恐怕很凶险,那小桃花是不能也不愿进去了。”
“自然不能勉强他。”景莲生顿了顿,又说道,“不仅是他,你也未必要跟着进去……”
“我也不进去?”白情眼睛猛地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景莲生,“那你一个孤身进去吗?”
景莲生看着白情:“如果你进去,我必须分心保护你。”
白情哑然:嗯……现在他在景莲生眼中,是弱鸡小活尸啊。
景莲生凝视着白情的表情,就像是现在鸡蛋壳上找到裂缝一样。
白情没察觉到景莲生的审视,只是低头嘟囔道:“可是……我既然挂了天师名头,肯定是要跟你一起进去的。哪儿有鬼侍单独行动,天师在外面睡觉的道理?再说,如果只有你进,我不进,宗门里的人恐怕也不能放心。”
景莲生没有异议地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白情有些意外:景莲生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说服了吗?
也真的有点奇怪,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景莲生性格固执,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
“那你把法器拿好。”说着,景莲生在虚空中变出一个盒子,递到白情面前。
白情把盒子打开,看到里头躺着的赫然就是那把熟悉的桃木剑。
白情惊讶地抬头:“这……这把剑……不是挂在西屋里的吗?”
这是辞迎的遗物,一直被供在西屋。
景莲生神色自若地说道:“桃木剑是辟邪良物,你带在身边,总是有好处的。”
白情将剑拿起,掌心摩挲着剑柄,熟悉的质感令他心头一颤,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突然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的眼神一阵恍惚,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掌心紧紧握住了那把剑。
“天色已不早了,明日恐怕有大事发生。”景莲生站起来,“天师早些安歇吧。”
白情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双手紧抱着那柄桃木剑,缓缓躺上了床。灯火随之熄灭,床帐轻轻落下,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因为是活尸,夜视能力不错,他还能看到床帐后景莲生的鬼影绰绰。
他能想象到,景莲生跟冰柱子一样立在床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鬼侍的角色——在凶险之地,寸步不离,不眠不休,只为守护他已认主的天师。
白情闭上双眼,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了怀中的桃木剑。那一刻,他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共鸣,一股温暖而又熟悉的力量自剑身传来,流淌进他的血脉之中。
他的心神一震,模糊的记忆中一个新的齿轮开始契合,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烁,却又难以捉摸。
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是他久违的一部分,正在慢慢回归。
突然,一种直觉涌上心头,强烈到不可忽视。
白情鬼使神差地拿起桃木剑,划过自己手指。
一阵刺痛传来,指尖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与此同时,灵魂出窍!
他终于想起了,他作为圣子最基本也最独特的能力——沟通天地!
他能感受到天地间的脉动,仿佛每一缕风、每一片云都在向他诉说着它们的故事。
手中的桃木剑成为了一座桥梁,连接着过去与现在,让他能在活在当下的同时,清晰地看到过去的轨迹。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次穿越是靠桃木剑实行的原因!
这一次穿越,他无比地确信自己的步伐,不像从前那样只是魂体一轻眼前一黑。
转眼之间,他来到了一条悠悠长河之上,他溯洄而上,目光所及之处,河面上飘浮着一盏盏浮灯。
他不觉得诡异,只觉得心安。
那是从前的他,给自己留的路引。
他闭目凝神,思绪如同纷飞的雪花,在脑海中缓缓飘落,逐渐汇聚成一条清晰的路径。
过去几次的穿越经历并非按照时间顺序线性展开,而是如同打乱的拼图,错乱交织。
他深知,若要揭开迷雾,必须先将这些碎片一一拾起,重新拼凑。
于是,他将自己沉浸在悠悠的岁月长河中,让心念随着河水的流淌,细细整理起错综复杂的时间线。
一幕幕往事如同电影胶片般在脑海中回放,他开始将这些事件按照前后顺序逐一排序:
他先被选中成为了圣子,襁褓中就和母亲离别,入了宫中,长年累月地清修。
他的法术越来越好,每三年参加一次莲国的武道大比。
在一次次的比拼中,他逐渐崭露头角,也与景莲生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几乎每一次都要在决赛中相遇,互相切磋,互有胜负。
身在樊笼的他,难以自抑地爱上如鹰击长空的景莲生。
而景莲生么,本就对莲教没有好感,他那些暗恋的举动,更被景莲生视作居心叵测。
陪伴身边的伯劳看出了他的想法,怂恿他给景莲生送赠相思铃,却反而加深了景莲生对他的不信任。
也许是出于这种不信任,景莲生偷偷跟踪外出除魔的他,发现他在外出的时候会乔装易容,挥霍钱财,纸醉金迷,全无平日那清冷圣子的模样。景莲生更认定他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和莲教的其他败类是一丘之貉。
敌国侵扰边境,景莲生为民请战,却遭到了皇帝的斥责,罚跪宫门。
……
理清了这些时间线后,白情迅速找到了一个关键的锚点:在景莲生跟踪自己和敌国侵扰边境中间隔着好几年,这几年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是他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他溯洄而上,拿起了定点的那一盏浮灯,吐气一吹,灯光即灭。
他眼前一暗,灵魂就穿越过去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成为辞迎的时候,他惊呆了。
他坐在景莲生身上。
不是十分正经的那种坐。
是比较动态的,剧烈的。
不但可以说是坐,也可以说是骑,或者是乘!
第46章 无药可解
乱了乱了乱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算了!!
先享受再说!!!
活着的景莲生,多么好啊……
温热的,灼热的。
呼吸的,急促的。
潮热的,泛红的。
活色生香。
他坐在景莲生身上,俯瞰着躺在床上的景莲生。
景莲生脸色赤红,双目紧闭,如同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
白情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白情凝神静气,让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在民间执行任务挥霍公款,却被景莲生逮个正着。
景莲生正挥剑要刺向白情,白情却委屈大哭。
景莲生收剑入鞘,气恼不已:“你到底哭什么?”
白情思维紊乱,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他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我招谁惹谁了?我只是想吃顿饱饭啊!我容易吗我?”
景莲生眉梢微挑,没料到白情会说出这样的话。
片刻的沉默后,景莲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们莲教连一个烛台都是青瓷白釉,你身为圣子,却说自己清贫,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白情心头一沉,被一盆冰水浇透。
他清楚地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解释,东宫和莲宫泾渭分明,而景莲生早已认定了一切,不会给他半分信任。
他抬起手,指尖拭去脸上的泪痕,重新戴上属于圣子那一副冰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