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呼吸紊乱,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这里……疼得厉害。”
景莲生伸出鬼手,这五指看着可怖,雪白的皮肤下蜿蜒蛇般青筋。
但这凌厉鬼爪碰着白情的要穴,却只是轻柔覆上,缓缓输入灵气,声音里满是紧张:“这样会好些吗?”
白情咬着下唇,目光茫然看向景莲生,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记忆中,景莲生曾对他怒目而视,眼中尽是冰冷的敌意。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关切。
这样的反差让白情心头一颤,脑子愈发混沌,仿佛置身于一场虚实难辨的梦境中。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好多了……多谢。”
景莲生一边继续为白情输送灵气,一边眉头紧锁,低声问道:“你怎会突然如此不适?莫非是玄门宗暗中动了手脚?”话音未落,他的脸色骤然阴沉,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浓重的煞气,无数阴云在他眼底翻涌,“果然,这些什么教什么宗的人都信不得!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尽是些龌龊鼠辈!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白情闻言一惊,脑子里连接着过去的那根线倏然断开,意识算是彻底回到了当下。
那股从古代带来的残余痛感也旋即消失。
他完全明白,自己早已成尸,是不需要元火的,刚刚的疼痛不过是穿越后残余的幻觉,而不是真正的伤痛。
他忙抓住景莲生的手:“不、不是……我不疼了,你快把灵气收回去吧。”
灵气难以修成,他当然不舍得继续消耗景莲生的力量。
景莲生眉头微皱,狐疑地看了白情两眼,目光中带着探究。
他冷静下来,也发现自己关心则乱了,这时才想起自己还能搭脉探查,忙伸手搭上白情的手腕,指尖轻轻一按,灵气如丝般探入白情的经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稍缓,但眼中仍带着一丝不解:“你的经脉并无异样,方才到底是哪里痛?”
白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做噩梦做的,幻痛。”
景莲生:…………………………………………
“幻痛……”景莲生狐疑地看着白情。
白情嬉皮笑脸地从床上坐起来,突然伸手,一把抱住景莲生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语气轻佻:“不好意思,因为幻痛耗费了你好多灵力。那要不……你就采补回去吧?”
景莲生闻到白情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心火又起,好像忍无可忍一样,伸出鬼手捏住白情的后颈。
白情被迫后仰,近在咫尺地看着景莲生,一副欢迎食用的笑颜。
景莲生看了白情一眼,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猫一样,捏着他的后颈将他从自己腿上拎起来,毫不客气地丢回床上:“天师请自重。”
白情听到景莲生称呼自己为“天师”,还一脸隐忍的,便觉好笑。
看来,景莲生没有像平常那样用罡风把自己扫开,是为了维持这个“天师驯鬼”的设定啊。
想到景莲生咬牙切齿还得扮演被驯厉鬼的样子,白情又忍不住玩心大发地调戏道:“咱们又不是
第一回了,有什么好自重的?你这么生分,让我不习惯啊。难道,你是认床吗?”
被白情如此调戏,景莲生也难得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只是蹙眉,神色隐忍。
白情忍不住大呼有趣。
白情看着景莲生那副隐忍又无奈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愉悦,甚至有些感谢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窥视者。
若不是这窥视者的存在,景莲生又怎会如此“好脾气”地配合自己演戏?
白情暗自发笑:这霸道冷酷大厉鬼居然也有无力招架的一天啊!
景莲生说:“既然天师无事,那就请继续安寝吧!”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闪,瞬间隐入低垂的床幔背后,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情躺平在床上,脸上的戏谑笑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疲惫。他望着头顶的床帐,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此刻的他,和千年前的那个圣子融合为一。
虽然有一张嘴,但是紧紧闭着,什么都不肯说,长着一双眼睛,却捂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清。
如同苦情剧的主角,最能够自讨苦吃,以及自我感动,最终走向毁灭,成就只有自己知道的浪漫壮举。
又傻又蠢又可气。
白情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竭力要将那些烦人的思绪赶出脑海。可越是逃避,心底的酸涩却越是浓烈。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算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反正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千年前的圣子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根本无人记起。
就连有着那样羁绊的景莲生,与自己也是相见不相识。
那些愚蠢的、可气的、自我感动的过往,就让它随着时间一同消散吧。
他伸手拂过刚刚幻痛的地方,那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但他还是觉得难过。
不过没关系。
明日一早起来,他仍是元气满满的阳光活尸。
第48章 至阳之物
一大早,阳光大好。
从床帐钻出来的白情还是满脸笑容,并且对景莲生的冷淡爱不惜手甘之如饴。
一如既往。
毫无改变。
听到白情起床的动静,桃夭之敲了敲门,拿了一个托盘进来,说道:“这是玄门宗里送来的早饭。”
托盘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配着几碟精致的小菜,香气扑鼻。大概是觉得桃夭之和景莲生都不需要进食,玄门宗只准备了一人份的早餐。
白情坐到桌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口感让他稍稍放松了些。他抬头看了桃夭之一眼,语气随意却带着几分关切:“你既然不想跟我们去后山,那就留在这儿吧。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自己跑。”
“你放心。”桃夭之乖巧回答,然而心想:等你和宗门大佬一进去我就跑啦,还等个鸡毛。
桃夭之好歹是千年大妖,宗门里能压得住他的人寥寥无几,等他们进去去镇邪了,桃夭之自然是天高任鸟飞,蛇形神走位。
白情就像是并未察觉到桃夭之的心思一样,依旧低头喝着粥,偶尔夹一筷子小菜,吃得津津有味。桃夭之站在一旁,目光闪烁,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待会儿要从哪个方向溜走才最稳妥。
而景莲生则如同被下了最深重血契的鬼侍一样,像影子一般忠诚而沉默地缀在白情背后。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白情身上,神情冷峻,却透着极度的保护欲。
即便不言不语,他的存在感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白情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抬头看了桃夭之一眼,原本想多叮嘱几句,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好了,我该出发了。弟啊,你自己小心。”
桃夭之闻言,脸上立刻挂起一副乖巧的笑容,点头应道:“嗯,哥啊,你们也小心。”
白情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景莲生紧随其后。
白情走出半途,抬头望了望天色,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景莲生,语气轻松:“你会高兴一点吗?”
景莲生似感疑惑蹙眉,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什么?”
“他要走了啊。”白情笑道,“桃夭之跟在我们身边不过是为了保命,现在这个时势,他肯定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景莲生神色不变,淡淡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白情反问。
这话让景莲生心头蓦地腾起一阵异样,简直是一种类似心虚的情绪。
但这也太古怪了,景莲生素来坦荡,爱憎分明,什么时候感受过“心虚”?
即便他讨厌一个聒噪的桃花妖,不也是最正常的事情吗?
这有什么值得他心虚的?
这情绪对他而言太陌生了,他无从分辨,只是沉默。
眨眼就来到了会客殿,四大长老和麟昭已经恭候多时。
麟昭已是全副武装,把道服行头全穿上,手握铜钱剑,乾坤袋也是鼓鼓囊囊的,想必装满了压箱底的法器,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四大长老则分列两侧,神色肃然,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白情踏入殿内,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全副武装的麟昭身上:“麟昭,你这是……准备去打仗?”
麟昭神色认真地说:“昨夜结界几乎裂开,明日就是月圆之夜,如果我再不进去,怕明日后山的邪物破界而出,那就难收场了!”
白情也明白麟昭的顾虑:宗门里除了麟昭,就没几个能打的。那四个长老虽然年纪大,但也没什么大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