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还是不敢抬头,只给内侍使了一个眼色。
内侍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抬头,环视四周,才松了一口气:“他……他走了。”
皇帝如释重负,瘫软在椅子上,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正想放松放松,却隐约中又看到那一双血眸黑瞳,仿佛景莲生就在他的眼前,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命人把之前软禁的血亲放了。
看到殿外一片血海,皇帝十分恐慌,发现连莲教精锐都不能降伏这个厉鬼,自感无望,只能顺从他了。
皇后自此一病不起,日渐消瘦,精神萎靡。
宫中请来了一位高人,他仔细端详了皇后的气色,又看了看她手腕上那只沾了血迹的玉镯,眉头紧锁,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手上的血丝镯不祥,似沾了冤孽,若想好转,需将镯子除下,好好祈福斋戒,或能有所转机。”
皇后闻言,怔愣了许久,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镯子上的血痕,低声说道:“随他去吧……”
如是,太子还没过头七,皇后便郁郁而终,临终前叮嘱把手镯为太子陪葬。
景莲生以太子之仪风光大葬。
葬礼上,皇帝亲自为他扶灵,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皇帝重新变得勤政爱民,以雷霆之势拔除朝中奸党,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
每当他偶尔想放松的时候,就会梦见景莲生。
别说是骄奢淫逸了,就是多吃一碗饭,晚上起夜都会碰到儿子:“儿臣又来死谏了。”
必须半夜起来多批三斤折子才能得到宽恕。
皇帝这样下去,身体越来越虚弱,或是因为这样,他更频繁地见到了景莲生。
皇帝越是衰弱,就越容易被鬼影响。
随着他身子变差,景莲生的鬼魂不仅在梦中出现,甚至在皇帝清醒时也会突然现身。
皇帝在御花园中散步时,会看到景莲生站在远处的树下,冷冷地注视着他,无声催促他赶紧回去工作;他在朝堂上议事时,会听到景莲生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冷酷地评判他的决断。
皇帝的精神逐渐崩溃,不敢独自入睡,每晚都要宫人守在床边,然而即便如此,景莲生的鬼魂依旧如影随形,折磨着他的神经。
终于,皇帝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他面容憔悴,双眼深陷,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处理政务,在景莲生的威迫下,立了一个宗亲里的贤人为太子。
写下诏书的晚上,皇帝独自坐在御书房中,失手摔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出他苍白的面容。
烛光熄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片刻之后,内侍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盏新点燃的烛台。
他走近案前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皇帝伏在案上,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双手紧紧攥着案角,指节因用力发白,指甲掰断,深深嵌入了木案之中,留下了一道道血淋淋的痕迹。
内侍的心跳陡然加快,颤抖着将烛台举高,烛光映照出皇帝的脸——他的面容狰狞,嘴角挂着一抹鲜红的血迹,双眼圆睁,瞳孔扩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和痛苦,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噩梦。
内侍惊慌跌倒在地,却不知景莲生的鬼魂在他背后静静地站立着。
景莲生眸色沉沉,似乎想到了许多许多,但最终只是默然转身而去,化作一缕轻烟,缓缓飘向为他而建的那一座太子墓。
这阴煞大厉从此长眠墓冢之中,直至一千年后,景家后人破墓而入……
看完景莲生的一生,白情十分痛惜。
心脏皱缩,酸意直往上涌,叫他几乎无法自持。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从这份感情中抽离,他的魂灵就从这个时空脱离,瞬间回到了现代。
下一秒,白情神魂归位,便又回到被黑泥吞噬的瞬间。
玄门宗后山的沼泽吞噬了他的身体,他奋力甩开景莲生,任自己沉入泥淖。
景莲生跌坐地上,眼神闪过不可置信。
麟昭等人也一脸愕然,正想要安慰景莲生。
第54章 无忧生
不料,四周黑雾骤然翻涌,与先前围困他们的黑雾如出一辙!
这些黑雾能和景莲生的戾气共鸣,而此刻,景莲生正是心神大乱,而白情又已不在身侧安抚。
一股戾气从景莲生体内汹涌而出,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无法再受丝毫控制,带着无尽的愤怒、悲痛和绝望,冲破景莲生的身体,化作一股狂风暴雨般的力量,直冲云霄!
麟昭大惊失色,几个长老也忙拿出法器:“不好!这鬼侍没了天师管束,就要发狂!”
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状况,山林中就涌出一道黑影,竟是藏匿后山已久的大厉!
麟昭等一行人还来不及悲叹“我们?打两个大厉?”
他们就被另一个恐怖的事实给打得措手不及——
那黑影渐渐靠近,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麟昭目瞪口呆,三个长老也满脸难以置信,他们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同时喊出了心中的惊骇:“……师、师尊!”
他们眼前的厉鬼竟然是当年的玄门宗掌门——无忧生!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但是那五官、那身形……不会有错。
赫然就是当年的无忧生。
而此刻的他,却是长发乱舞,双眼赤红,青面獠牙,化作阴煞大厉了。
尽管他只是百年大厉,尚未达到能够翻云覆雨、形成大气候的境界,自然也不能跟景莲生这千年阴煞相提并论。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都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活人感到心悸。
他冷笑着,展开手臂,吸收着景莲生不断外泄的戾气。
属于千年大厉的戾气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体内,让他的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麟昭一行人瞬间就明白了无忧生的意图:从入后山以来,种种的设计,都是冲着景莲生而来!
他故意激发大厉的戾气,让其失控,然后趁机吸收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
无忧生一边享受戾气的滋养,一边对麟昭说道:“昭儿,你的功力不错,看来这些年也有好生修炼,没有堕了我的名号。很好……只要你现在离去,师祖可以饶你不死!”
麟昭一时竟然接受不了,素来正直慈爱的师祖居然变成了这样的邪物!
而三个长老也接受不了一直无视他们的师尊继续无视他们:“那、那我们呢!?”
无忧生好像这才留意到这个三个长老,问:“你们……谁啊?”
三个长老老泪纵横:……完全不认得我们啊,果然是师尊本尊没错了。
无忧生闭上眼睛,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愉悦之中。来自景莲生的戾气如同黑色的烟雾,一缕缕地钻进他的身体,让他身上的阴冷气息更加浓厚。
而景莲生此刻似被什么无形之物困住,在黑雾之中披头散发,赤目黑瞳,形如傀儡,动弹不能。
麟昭对无忧生大声喊道:“师祖,这不是你!你可是的玄门正宗的大师,快住手!不要再错下去了!”
然而,无忧生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喊,继续沉浸在吸收戾气的快感之中。
三个长老对视一眼,挥剑而出:“——一剑薄发!”
积攒了两百年的剑气如同三道闪电,划破长空,带着凌厉威势,直逼无忧生而去。
“一剑薄发?”无忧生冷笑一声,“只有垃圾才会用的损招!只有废物才会相信,一百只蚂蚁就能撼动大树。”
说罢,他长袖一卷,一股黑色的漩涡瞬间涌出,如同巨龙般张牙舞爪,向三大长老的长剑扑去。
只听“咔嚓”几声脆响,三大长老的长剑齐齐断裂。
两百年剑气在瞬间毁于一旦,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三个长老跌倒在地,瞠目结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毕生的修为竟然在无忧生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此情此景,也不知是身体受损更严重,还是自尊心受损更严重。
他们睁大眼睛:难道师尊真的是对的?……我们都是垃圾?!
麟昭握紧了手中铜钱剑,看着无忧生。
无忧生回看麟昭,还是目光慈爱:“收剑,离开这儿罢。我刚刚说的还作数,我可以饶你不死,昭儿。”
三大长老:……那我们就要死呗?
偏心眼子的老匹夫!呜呜呜呜。
麟昭闻言,心中一阵颤动,却把铜钱剑握得更紧:“师祖,正是因为昭儿心中敬您爱您,才更不能走。”
无忧生闻言,目光中的慈爱瞬间被阴冷所取代:“冥顽不灵!”
说罢,无忧生一卷衣袖,一股浓郁的黑气如同恶龙出海,直冲麟昭而来!
与此同时,白情的神识刚刚穿越回来,身体在泥淖之中,寻思脱困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