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做的不错,有赏。”仵雨溪理了理外衣,确保自己穿戴整齐后神情倒是缓和了些,“我与大将军多年夫夫,有什么是我不能见,我还会嫌弃他不成?”
“摆驾......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罢,你呆在此处,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让他人进来。”
丁原听到这话便知道仵雨溪要做什么,他叹了口气,完全没有想要劝说仵雨溪任性的举动,反而熟练地打开雕着镂空桃枝的鎏金窗户,望了眼放亮的天边一碧如洗,清莹秀澈。
末了回头道:“陛下早去早回,奴才会在这里等你的。”
“行。”仵雨溪拍了拍衣袖,整个人原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小只的白珍珠鸟。
体长还未到十厘米,尾羽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一,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只有喙和脚是鲜艳的朱红色,羽毛蓬松而柔顺,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透亮。
丁原把窗户开的更大了些。
“陛下仔细着自己的身体啊!”
仵雨溪微一侧脑袋,便扑哧着翅膀从打开的窗子飞出去,穿过皇宫直直地越过了守着宫门的侍卫,毫不犹豫地飞向城南镇国公府的位置。
昨日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电闪雷鸣过后空气都湿润了许多,夏天的风清爽舒适,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吹在脸上很舒服。
仵雨溪头顶的几根呆毛被风吹得忽高忽低,迎风摇曳着,像一根小飘带。
“娘,你看天上,那是不是一只珍珠鸟,它要去哪里呀?”扎着双髻的小姑娘好奇地指着在半空飞着的仵雨溪,歪头问向牵着她手的娘亲。
相传凤翎国的皇室子民曾被凤凰祝福过,因此拥有可自行化身鸟的能力,历史上也有皇室利用此能力带兵数次击退外国的记录,是以百姓对鸟类也格外包容些。
而当今圣上就是一只珍珠鸟。
“好像是城南。”妇人看着珍珠鸟飞往的方向,城南住的大多都是朝中的官员,珍珠鸟这么一飞也不知要去往哪家。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妇人拉起小姑娘的手,岔开话题说:“你不是说要吃冰糖葫芦吗?娘亲给你买。”
清晨的朝阳升起金灿灿的光辉,溅起一片片斜斜阳光,喧闹声不知疲倦地在被阳光笼罩的街道中流动着。
仵雨溪路过的悄无声息,小翅膀煽动的声音完全被路边商贩的叫卖所遮掩,没有引起丝毫惊扰。
仵雨溪对这条路很熟悉,没飞多久就到了镇国公府,落地站好,一眨眼,一位翩翩公子就出现在府邸前。
杏脸桃腮、浅谈春山,一头乌发散开自然垂下,一顶小巧的玉冠有些歪斜,几缕发丝俏皮地翘起,白皙的耳朵珠圆玉润,微肉嘟的脸颊还透着些可爱。
仵雨溪喘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扣动了三下门环,静静等了片刻就有脚步声走近。
嘎吱一声响起,朱漆大门开到半边仵雨溪就眼尖地瞧见了沈青身边的小厮孙宇的脸。
仅仅比仵雨溪晚了一瞬,孙宇也看到了仵雨溪,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十分忧虑变为三分害怕两分惊恐和五分焦虑,手忙脚乱间竟是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门内传来孙宇那富有情绪的声音。
“皇上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老爷!”
朱漆大门距离仵雨溪的鼻尖仅有几寸之距,细到能看清上面的老漆皮有点脱落。
仵雨溪:……
说话归说话,震惊归震惊,你不让朕进去是干甚?
第二章
镇国公府的正厅。
沈书运在给仵雨溪赔不是,一旁的孙宇委委屈屈地跪着。
“陛下恕罪,孙宇只是太过于激动所以才不小心给关上了门,还请陛下饶恕他一回大不敬之罪。”沈书运弯腰做了个辑,声音都带着些疲惫。
镇国公年事已高,今年正好耳顺之年,位高权重之人这么为孙宇求情,孙宇脸上的表情不免松动了些,他咬牙想要说些什么。
“老臣已将板子备下,不知陛下想打他多少大板?”沈书运仍恭恭敬敬道,左手一挥便有两人抬上一个长板凳,另有两名壮汉一人扛着一块半指厚木板。
木板落了不少灰,看起来已经许久未用过,壮汉肩膀扛着板子,绷紧的肌肉泛着冷光。
孙宇:“……老爷饶命啊!”
“这倒也不必。”仵雨溪见这架势也梗了一下,摇了摇头,“孙宇是皇后身边的人,何必下如此重的刑罚,我无大碍,他也马上开门了,按寻常罚俸一月即可。”
孙宇此人是沈青的左膀右臂,平常性格就咋呼,只是做事很是心细稳妥,今日如此反常必是有事发生。
而且朕又不是暴君。仵雨溪心里默默说,垂眸看向跪着的孙宇。
孙宇的脸上乍喜,但只是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他有些不敢看仵雨溪了,别过头说:“陛下还是再责罚我重些吧,如果被将军知道了我对陛下大不敬,我也会被送进军营里狠狠.操.练。”
“那便三个月俸禄。”仵雨溪随意说道,又不经意地转头,“国丈,沈青在哪?”
当今圣上莅临镇国公府,沈书运携着家仆前来接见并无不妥,只是浩浩荡荡一群人站在正厅迎接,他最想要看到的人却不在其列。
仵雨溪的目的很明确,是来接回“娘家”的皇后娘娘回家的。
眼见着拖延不了时间,仵雨溪又不是个容易糊弄过去的人,沈书运使了个眼色让孙宇下去。
又道:“沈青现在面容受损不易面圣,还请陛下责怪。”
仵雨溪抬眸轻笑了声,说道:“国丈莫不是老糊涂了,我要是嫌弃阿青的相貌,三年前就不会与他成婚。”
“我今天来不是想追究什么,只是希望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我的皇后,我想我有资格知道一切。”
只是面容受损,那便无大事了。
仵雨溪的声音不急不缓,确保了沈青没有生命危险还安安全全后,他的态度徒然放松了下来,喝了一口香茗。
*
接收完暗示的孙宇一路狂奔到别院,顾不上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急忙忙对床上的人说:“将军,你媳......陛下来了,你千万别露馅好不好?”
“你晕过去前说不要让陛下知晓此事,可是我们也拦不住他呀,你快点好起来行不行,算属下求你了,待会儿你就装睡!什么也别出声。”
镇国公府的这一处四方小院清雅幽静,乱竹摇疏影,四处遍布翠绿的青竹,小水潭的流水哗啦作响。
房里挂着几副字画,各处陈设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桌子被擦得一尘不染,经过时间洗礼愈显厚实,靠在内侧的梨花大床装了一层帐幔,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两根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扶开帐幔,沈青抬眸,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在看到来人后皱起了眉,“你小声点,别吵到了小溪。”
沈青身材高大,一张脸冷锐严峻、湛然若神,紧锁着眉的严肃感很能唬住人。
只是那颗用兵如神的大脑袋裹着好几圈纱布,头顶还扎了个大蝴蝶结,一下子就冲淡了冷峻严厉之感。
只是就算这样,孙宇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道:“就大将军你这样也确实不应该面圣啊。老爷都说了无数遍了要把人家仁亲王府的蛋还回去,那不是陛下,你偏不还,还非要自己孵蛋。”
“你快装睡,老爷抵挡不了多久的。”孙宇急得在床前来回踱步。
“我不还,这明明就是小溪,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怎么生存,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偷出来的。”沈青声音闷闷的,把床上那颗小巧的珍珠鸟蛋搂得更近了些。
“你既说你是我的下属,那你就别在我眼前晃,看得我眼昏难受。”
趁着镇国公不注意化为珍珠鸟的仵雨溪飞到沈青的房间恰巧就听到了自家老攻的这一句,明明是低沉磁性的成熟嗓音,他却莫名听出来浓重委屈。
仵雨溪拍打着翅膀落在沈青的书桌上,浓重刺鼻的草药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内,边上的一个小碗里装着乌漆嘛黑又热气腾腾的中药,丝丝缕缕的烟散开,袅袅上浮。
他看着像是老母鸡筑巢一样窝在床上的沈青,目光在那枚玉白色的珍珠鸟蛋上一转,又落到沈青,特别是他头顶的大蝴蝶结一顿。
“陛下!”很快发现了仵雨溪不见的镇国公匆匆赶来,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眼前一黑,恍惚间仿佛看到仵雨溪那张毛绒绒的脸似笑非笑,压力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仵雨溪身材娇小,还是不足巴掌大的一只珍珠鸟,站在书桌上明明小巧伶俐,看起来无比可爱,周身气质却如实质般的压迫厚重,浓郁到房间里的所有正常人都不敢开口。
除了轻声哼着小曲美名其曰胎教的沈青。
“国丈,解释一下?这叫无甚大碍?”仵雨溪的声音冷冷清清,像是清泉般叮咚一下落在镇国公的心间,不由得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