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来?”仵雨溪抿了下唇,有些期许的眼神看他:“你会穿朝服吗?”
自从沈大将军变成了沈二公子,要说对仵雨溪生活上影响最大的便是这些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了。从前他穿朝服都是迷迷糊糊地站着当衣架补觉,闭眼让沈青帮他穿好,然后沈青把他叫醒,夫夫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朝。
如今他失了忆,仵雨溪既不舍得让大将军亲手操劳,沈二公子自己也不记得关于皇帝的规格礼仪该如何置办,于是这段时间让丁原顶替了不少工作,其中就包括了替他穿朝服。
可丁原不是沈青,做不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事无巨细,偶尔的失误令仵雨溪也越发想念心细如尘的沈大将军,这次听到沈青主动请缨,仵雨溪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沈青:“......”
“丁原留下。”沈青眼神飘忽,“我在一边观摩,下次就会了。”
刚舒一口气准备跟着宫女后面离开的大太监脚步一顿,圆润身躯接着一颤,低着腰转向沈青的位置,回道:“喏。”
丁原打起来十二分精神,仔细地帮小皇帝穿好朝服,又从沈青不时递过来的手上接过各种配饰,直至最后一串朝珠挂在脖颈上,摆正好位置,他退到一边,低声说道:“好了。”
“那你先在外面等着吧。”沈青看了一眼丁原,垂眸思索了一下什么。
眼见着矮胖的大太监关好门,整个东暖阁只剩下他们两个,穿着肃穆严谨,一丝不苟的小皇帝垮了肩膀,用有点懒散的语气问他:“你想搞什么?等会儿还要去上朝呢。”
沈二公子嘴角微弯,说:“我已经完全学会了怎么帮你穿朝服了。穿衣服和脱衣服是一样的,等会儿下了朝,皇上要不要来亲自测试一下?”
“你......”仵雨溪知道年轻的沈二公子有时会语出惊人,和他印象中的成熟可靠形象有差别,但这般说辞却是令他大开眼界。
亲自测试一下什么?脱衣服吗?
一种又羞又臊的情绪从仵雨溪心里蔓延开,只觉脸上烧得厉害,跟着心也砰砰直跳。
“可以吗?”沈青凑在他通红的耳根边说,“难道小溪不想试试?”
真的不想吗?仵雨溪心思恍惚了一下,昨日他默认了沈青的行为,半推半就地也没说不可以白日宣那啥。
沈青的语气轻飘飘地,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似乎让他的脑袋也成了一团浆糊,只听见沈青又在他耳边又说了几句话,但是已经听不清了。
仵雨溪胡乱地点了点头,别开了脸,把沈青往后推了推,说:“随你的便。”
“那臣先去朝堂等皇上了。”沈青的语气里藏着一种得逞的狡黠,他顿了顿,又道:“既然皇上刚才应允了臣上朝,应该不会反悔吧。”
仵雨溪瞪大了眼睛,羞恼都抛到了一边:“朕什么答应你了!”
一种被算计的感觉油然而生,立刻盖过了刚才的头脑发热。
从沈青失忆后,仵雨溪就没提过让沈青上朝之事,之前的沈二公子心智不成熟,伤势未愈,并不适合上朝,也容易被人看出马脚。
哪怕这一个月已有人对沈青久久不上朝颇有微词,但他还是一股把这些靡靡之音给压了下去。
在沈青彻底恢复之前,仵雨溪都不打算让他回到朝堂中,忍受其他人打量狐疑的眼神。
他也想给沈青一片清净之地。
“原来小溪不想亲自测试一下啊?”沈青似遗憾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仵雨溪的朝服,手指动了动:“我还挺想帮皇上脱下这一身繁琐束缚的。”
仵雨溪:“......”
沈大将军你彻底变了,你怎么说话变来变去的?
“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仵雨溪吸了一口气,“我没答应让你上朝,你自己的身体你清楚,现在是适合上朝的时候么?”
“为什么不适合?我现在有的是二十岁的记忆,不是四岁六岁或是十岁,闹人要上国子监的时候,我很清楚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沈青恢复正色道,一点没有揭开黑历史的羞耻感。
沈二公子从来都是聪慧的,就算没有现在的记忆,他也能从这段时间中猜到些蛛丝马迹,就算他比二十六岁的自己少了些阅历,也明白既为将军又为皇后的自己许久未在朝中露脸,会产生多少风言风语。
朝中本来就有些对他们关系颇为不屑和喜欢阴谋论的大臣,这会儿怕是觉得他被小溪给囚禁在宫里,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三皇子打入其中的内鬼势必会浑水摸鱼。
他费劲心思想要让仵雨溪同意他上朝,也无非是要出去给那些人看,打消那些泼在小溪身上的脏水,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到那么一两只尾巴没藏好的老鼠。
“而且你都答应了。皇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可不能不算数。”见仵雨溪还想阻止他,沈青又强调,神色无畏道。
“行!”仵雨溪咬了咬牙,冷哼一声。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家小溪生气了,沈青只能默默叹一口气,等上完朝再好好哄哄顺毛吧。
第二十八章
今日是上朝的日子, 又难得朝阳正好,朝臣们早早在大殿外等候着,各自聚成了小圈子窃窃议论着, 话题内外离不开已有一月未上朝的沈青沈大将军。
虽然沈青是仵雨溪的皇后,算是后宫之人, 但沈青骠骑大将军的官称是先皇所赐, 仵雨溪也保留了这份官称, 所以仵雨溪登基后, 沈青并未离开朝堂, 和其他大臣一样一同上朝。
而这没告假就突然不上朝, 甚至这一个月都几乎没出现在人前, 如果搁在其他官员身上怕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但介于仵雨溪和沈青的夫夫关系,虽说有些人颇有微词, 但终还是只敢私下说说。
朝臣们议论纷纷地说着。
“沈行令,你知道大将军近些时日去哪里了吗?是否皇上外派了他任务, 于是有事耽搁了?”这是仵雨溪提拔上来的新官员,他凑到站在小圈子外围的沈凉身边好奇道。
他们这批人都是跟着仵雨溪从那场夺嫡之战过来的,年龄都不大, 与沈家两兄弟相处不错,尤其是骁勇善战的沈青。
沈将军虽然看起来威严霸气, 很有一派大将军之姿, 但私下颇为随和, 没多少将军架子,还会和他们打听最新的话本子。
沈凉目光滑过跟在新官员话后面飘过来的几道视线,脑海浮现出仵雨溪和他说定之事,微一低头, 靠在新官员的肩膀边,低语了几句。
他的眼神微微下斜,朝阳播撒着光辉落在汉白玉阶上,拉出众人长长的影子。
微凉的早秋风轻轻吹,衣摆也跟着晃动,一片片官袍翻飞中,几个急不可耐的圆脑袋也向他的方向探了过来。
沈凉神色一敛,抬眼在那几个人脸上略过一边,又放大了点声音,说:“他挺好的,不用担心。”
“我怎么听说沈将军的脑袋好像坏掉了,在国子监赖了好几天不走?”被沈凉重点关注的其中一人说道。
沈凉多看了两眼这人,一身五品浅绿色的官服,是个朝请大夫,长相也普普通通,放在寻常时候,这种人根本不会惹人注意。
还没等沈凉仔细观察,就听到一道压着暴躁的粗壮声音。
“你什么时候听说的?放屁!”仁亲王骂骂咧咧道,“一个月前本王还求了大将军帮我找孙子,大将军不过半天就找到了,还踏着夜色亲自送到我府上,叮嘱本王好生照看他侄儿,别再丢了。”
“要不你也坏个脑袋,帮本王再找找府里丢失的物件?”
仁亲王一向是不屑与这些小年轻一起嚼舌根的,但听他们话语间怀疑沈青是否坏了脑袋,一下子变得怒不可揭。
虽说那天他确实在书房听到仵雨溪身边的大太监说找到沈青了之类的话,但那说不定是人家夫夫二人玩的什么他追他逃小情趣。
而且不过一下午沈青就找到了他丢失的珍珠鸟蛋,他们还聊了几句天,沈青当时除了有些面色匆匆地想离开外,并未表现出其他异常,甚至还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好珍珠鸟蛋,别再被盗了。
一个月前仁亲王府的丢蛋事件在这些朝臣耳中可不是陌生事,大家都住一条街,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是瞒不过他人的。
那日下午仁亲王府确实紧锣密鼓地找寻过什么,只是过了一夜就恢复了正常。
这下一串联起来,众人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而那位朝请大夫见大家狐疑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脸,又说:“可我一月前的早晨确实见过沈将军从镇国公府走出来,然后去了沈府,最难得的是他的家仆走在前,而沈将军跟在后面!”
“啧,李大夫关注我倒是挺仔细,可为什么要整日偷偷摸摸地?我分明记得那日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李大夫这么偷窥我,莫不是喜欢上我……”
沈青从后殿那块走出来,耀眼的太阳打在他的脸庞上,使得他脸上的神色在众人眼中看的并不真切,只听到那微微上扬的语调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