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紫的官袍滚着银线分外尊贵,就连衣服上那只猛禽都有些熠熠生辉,高扎起的马尾随风飞扬,整个人像是描了一层金边,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格外高大。
李大夫的心跳快到嗓子眼了,沈青再如何也是当今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后,如果让沈青这么编排他,把他的话胡乱解释一通,根本用不着他背后的人交代,风言风语传出去了,他就得死。
“皇后娘娘误会了,我……”李大夫慌张道,就连对沈青的称呼都变了。
“……矫健的身躯,也想这么拥有我这般身材?”沈青不慌不忙地继续道,瞧见李大夫冷汗直流的模样,又笑了笑,只是那抹笑意未达眼底。
沈青一回来就这么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除了心里真的有鬼的李大夫外,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
而最先问沈凉话的新官员早走到沈青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沈大将军这身材,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
沈青的肌肉在他触碰到的一瞬绷紧了,但又很快放松,任着这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拍自己的肩膀。
新官员也只是拍了两下就放开了,若是想要谣言不攻自破,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当事人出来亲自给他们看看。
“你没事就好。”
沈青面不改色地站在人群中,脸上没有一丝面对陌生人的无措,反而脚步还靠近了他们些,他的目光与沈凉擦过一瞬间的交汇。
二十岁的沈青目光清明,并未发生过与兄长间的摩擦,眼中分明清楚地传递着某些讯息。
兄弟两人本来就是同一个目的,为了试探朝臣而做局,沈凉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沈青的意思。
只是在接触到沈青的目光时他还是极短暂地呆愣了一下,才继续查看这批人在看到沈青回来后的神情表现。
沈青皱了皱眉,压过了对兄长那一瞬不太自然表现的疑惑,又回答到某个
刨根问底想知道他大清早去沈府干什么的人,有些随意道:“我送东西去了。”
具体送什么,再问就不礼貌了。
这是他们两兄弟的私事,沈青也不太愿意具体说是什么,既然得到了答案那便不必多问了。
问的人哦了一声,称赞了一句兄弟情深啊,便没了下文。
沈青慢悠悠地听着旁人说话,时不时应和两句,终于等到了那一句来自丁原的尖细嗓子。
“上朝,上朝!”
大殿门口丁原的这么一声喊朝,众朝臣们立马停下了议论,不敢稍有怠慢,各自按品阶排好了队,鱼贯行进沿着大道向殿内走去。
这一声喊朝也正好打断了沈凉的思考,他看了眼目光清澈、还有点皮的沈青,故意落后了两步,低声问他道:“你那天哪有送我什么东西?”
可怜的兄长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得到来自弟弟的礼物,偶尔抛下脸面问沈青时,得到的也只有沈二公子甜蜜地抱怨养一只小珍珠鸟多花银子之类的话,而且年纪越大还越过分,后面已经发展到没从他这里讹到些银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沈凉向让眼前这个不知道有几岁记忆但还挺可爱的弟弟暗示道,只可惜沈青不管多少岁还是那个沈青,他瞅了下沈凉有些期许的眼神,回道:“送了,送了你点麻烦。”
沈凉:“......”
沈青看着众朝臣快进了大殿,又紧接着补充道:“我猜测等下可能还得送你亿点麻烦。”
第二十九章
朝堂上。
头戴玉冕的青年皇帝面沉如水, 眉目清冷,端坐在龙椅,背脊挺拔得就像一棵松。
仵雨溪骨架小, 这一身龙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然而浑身气质却丝毫不露怯, 气场稳稳地压过龙袍所带来的象征意义。
和上朝前独处的面红耳赤完全不同, 几乎变了一个人。
白玉阶前, 他的左右侧分别站着两排文官和武将, 两边隔得泾渭分明。
文官为首是当朝丞相秦庆林, 这位他穿着一身深紫的官袍, 正在默默打量着武将最前沿的一位高大身影。
方才在殿前这群官员在闲聊时他便注意到, 沈大将军的话变得少了很多。
而且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开玩笑话, 明明是成熟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得如此轻狂呢?
秦庆林不由得想到他从女儿那里没收的几本话本子, 里面仿佛有说到诸如移魂穿越之事,莫不是他眼前的这位沈将军, 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秦庆林的脑洞越发歪了,狐疑的眼神不时打量着沈青。
沈青也发现了这位年过半百的秦丞相一直在看他。
可秦庆林和仁亲王仵德兴年龄相临近,也是多年好友。和仁亲王一样, 他在朝堂上也一直保持着中立派,比起仁亲王还有些偏宠最小的六皇子, 秦庆林更是直接放话, 只要皇上的圣旨说把皇位传给谁, 他就辅佐谁。
秦庆林老来得女,当年夺嫡时他的女儿才刚八岁,没有哪位皇子能通过联姻拉拢这位丞相大人,连这条路都走不通, 别的路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沈青在殿外时是完全把秦丞相是内鬼这件事排除在外了,完全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秦丞相会这么盯着他猛猛看。
可方才在殿外开的玩笑话是肯定不能再用一次了。
同时被仵雨溪和秦庆林的目光交叉扫过,每一寸皮肤都在发抖,沈青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成筛子了。
即便如此,他还得站在最前列,面不改色地扮演好现在的沈大将军,同时一样惦记好他此番上朝的目的。
一心三用之间,他听见自家小溪那淡漠又夹杂着没掩藏好的火气的嗓音。
“你们可有什么事?”
于众臣而言,早在大将军第一次没有上朝时,他们就发现这位年轻的皇帝脾气变差了,说话声音都冷漠了好几个度,所以完全不敢抬头看仵雨溪,更是对这微末的语气变化没任何感受。
“臣,臣有本启奏。”在殿外被嘲笑很久的李大夫梗着脖子说,“是关于前日金国使臣回了他们国后,金国国君好像隐约有动怒,扬言我们欺人太甚。”
“其余诸国好像对此也颇有微词,似乎是从哪里传出他们公主到凤翎后就暴毙身亡,而就在公主出事时沈将军也在场。”
“嗯?”仵雨溪听清他的话,珠帘下的眉毛一挑,如珠玉般好听的声音落下,“李大夫倒是挺关注我的皇后娘娘。”
......你们夫夫两人的脑回路要不要如此相似啊?
众群臣脑中不由吐槽,又听到他们的年轻皇帝继续道:“你不过一个散官,竟还知晓外国之事,看来操心甚多,不知是否该为爱卿的鞠躬尽瘁赏赐些什么呢?”
朝请大夫这一官职听名字便知只是上朝的文官,非上朝时间的日常工作,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在各部打转,像块砖似的哪里有事往哪里搬。
且这个官职也是从前祖宗在时设立的,在如今的仵雨溪看来是在有些尸位素餐,过于冗杂的上朝流程都被他一减再减,朝请大夫平日的职务也是由他增添的。
李大夫最近在工部帮忙督促桥梁建造之事,在工部侍郎手下忙的飞起,如何能够耳目通明到知晓外邦事项?
第三十章
“这......这就不必了。”李大夫受宠若惊道。
仵雨溪似笑非笑:“既然如此, 不如正式将你编入沈行令的下属中,也不算辱没了你的一番苦心。”
仵雨溪在朝上说话时从来都是轻飘飘的,极少会在群臣之间说重话, 但仔细思索他们这位皇帝说的话语背后,总能品出些手腕在其中。
而上一次关于当朝宣布职位任调, 还是在肃清其余皇子残党后, 对许多站错了队的朝臣们明升暗调, 再后来就也没有这些人的任何消息回京了。
心思灵活的几位大臣已经从仵雨溪的话中听出来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正打算坐观其变, 还有几人却不这么认为。
“李大夫所说是事实, 昨日闲时他到我府上来谈到此事时也是满脸的忧心忡忡。无论金国公主的死是否与沈将军有关, 但金国已经在集结队伍, 似乎有意举兵开战。”某位在沈凉手底下办事的官员说道。
“近些年我朝都没再战过,一直以发展经济为主, 未向他国兵戎相见,要是金国真的向我们挑衅, 我们还坐以待毙吗?”
“若是不起兵,被他国看到了莫不会认为我们怕了,于凤翎国的威严也有损啊!”
“是啊是啊, 沈将军当年之姿响彻整个九州大陆,如今若是连这小国的挑衅都怕了, 岂不是有失威名, 显得醉倒......”
文官们七嘴八舌地谈论到, 最后说着说着没了分寸,醉倒什么?醉倒温柔乡吗?
可沈将军是当今皇上的枕边人,更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
激将法用得太过于拙劣,也太过于明显, 足以证明背后之人有多急迫,急迫到恨不得让沈青立刻离京,再一次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朕倒是没想到张大人对沈将军的名声如此在意,甚至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了。”仵雨溪静静地听他们把重点拐回到离京出征上,微一挑眉,对刚才慌不择言的大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