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跟不上吗......”侍卫首领若有所思,脑海中闪出了某个念头,又很快压回心底,“他去了何处应当会一路留下痕迹,你们沿途找标记,一定要追上他!”
  “好!”
  “多带些人!我去找禁军首领一趟!”侍卫首领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大,结合到最近听的风声,连忙交代下属道。
  能当上侍卫首领的人自然要有眼力见,当初沈家送来那位远房表弟说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历练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却完全猜错了方向。
  侍卫首领抹了把脸,现在最重要的应是配合这两位把事干好,说不定之后还能将功赎罪,以功抵过让沈将军放他们一马。
  众人虽然没反应过来,却也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摧的意味,也按着吩咐行动了起来。
  *
  仵雨溪进了仵御鸣的袖中就被他撒的迷香给迷晕了,刚出营帐没多远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衣袖转移到仵御鸣特意兜好的前襟里,一人一鸟贴的无比近。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幽香在仵御鸣的鼻尖缠绕,在呼啸的风声中肆意散开,这香并不浓郁,起初还并不明显,但当离开充斥着浓厚烧烤炭火味的营帐后,那股香味便越发明显,经久不散在这夜中,似乎在给谁人指路一般。
  仵御鸣渐渐意识到了不对,目光一凛,看向阖着眼被迷晕的仵雨溪,鼻尖凑近闻了闻,果然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有些咬牙切齿,紧了紧拳头,还是没有把仵雨溪放下,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把仵雨溪从营帐中掳出来,为的是让他写下推位让贤的圣旨,把皇位给自己。
  现在放了他就是前功尽弃,他绝不会放弃的!
  然而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逐渐盖过了仵御鸣混乱的心跳,匆忙中他回头看去,只见茫茫路途中一个束着高马尾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仵御鸣在离开了营帐后并非没有马接应,只是他精心挑选的这马仍是没比得上追的那人迅速,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仵御鸣深知若是被追上,那他此次的行动便宣布失败了。
  一个眨眼间,一只足够成年男人两臂宽的鹰出现在仵御鸣的位置,浑身羽毛漆黑,在这夜中林间并不显眼,只是嘴上叼着一个白团子,雪羽被风吹得乱动。
  马背上忽然没了人影自然轻松了不少,速度徒然加快又拉开了距离,听着两道马蹄声越来越远,仵御鸣扑闪了下翅膀,从藏身的枝头起飞,往高处飞去——他的翅膀太大,在这树林间施展不开,只有往高处飞才能离开此处。
  完全放了心的仵御鸣张开翅膀向着圆月飞去,庞大的鹰身躯还未离开最高枝头的距离,忽然传来一阵心悸,还未细细品味,忽然一阵破空的箭簇声出现在他极佳的耳力中,随后便是锐器入肉的声音,从心脏传来一阵失血的刺痛过后,终于忍不住松开了嘴。
  小白啾顺着风一路向下掉落,还未完全落地时忽然一个欣欣然张开了翅膀,轻巧地落在拿着弓箭的某人肩上。
  沈青就那样盯着黑鹰从高空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而他的爱人在他的耳边啾啾,形容亲昵。
  紧握着弓箭的手徒然放松,他的指腹捏了捏仵雨溪柔软顺滑的羽毛,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下次可别再拿自己冒险了。”
  仵雨溪顺从地点了点头,讨好地啾啾了两声,啄了一下沈青的手心。
  他的两只豆豆眼也望向仵御鸣落下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只见那只黑鹰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胸口中了一只箭,口中还不住地在吐着鲜血。
  “早知道你们是串通好的,我就该直接杀了你,何管名正言顺。
  “明明......明明这皇位,就不该是你的!”
  仵御鸣的目光格外凶狠,似乎要把他这么多年的不甘和愤恨一并说出来,就算是死也要膈应一下仵雨溪。
  他本就是最有希望得到那位置的人,纵使心狠手辣又如何,成大事者就该不拘小节,挡他路之人都该死!
  他尽心伺候了老皇帝两年,老皇帝明明是属意他的,怎么在最后关头反而选择了仵雨溪?
  若不是那道圣旨,他不会选择判反,更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明明就该是他的!
  “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世界上!若不是沈青,都是那晚!”仵御鸣的眼睛充满血丝,懊恼又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愣愣地听着仵御鸣的言语,仵雨溪从沈青的肩上飞下,轻巧落地化为清俊的小皇帝,伸手在他的眼睛上扫了一下,睫毛微颤。
  “按王爷的规格置办身后事吧。”
  人已死,生前事便都做不得数了。
  仵雨溪抬眸,把突然涌出的悲哀狠狠地藏进心底,声音平静地吩咐人留下解决余事,便一言不发地骑上了马。
  沈青默默跟在他身边牵着马,心里明白仵雨溪心情不好,走了一段路远离人群后忽然也上了同一匹马。
  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仵雨溪默默把头埋进自家皇后娘娘的胸膛里,轻轻嗯了一句。
  两人一时无言,仵雨溪闭着眼,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发清朗,没了在小森林无时无刻萦绕在鼻尖的那股血腥味,有的只是属于沈大将军的沉稳气息。
  不知在马背上多久,仵雨溪忽然听到沈青的声音:“可以下来了。”
  仵雨溪被沈青牵下马,马没了拘束便走到一边吃起了草,仵雨溪睁开眼往外打量。
  只见沈青把他带到的是一片山顶的草原,从这里看天空低而空旷,繁星缀满天,似乎触手可得,远处地面一片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前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延伸向繁华无尽的皇宫之中。
  就算他不在皇宫,但这一处的光亮仍是最强烈的,流光飞落,生生将整座巍峨的皇宫点缀得亮丽堂皇。
  “你看,这里是最亮的,也是他们最想要的,所以你不必自责,这不怪你。”沈青似乎明白仵雨溪心里所想的,十指紧紧扣着他的手,话随着风而四散。
  “兄弟之间的缘分很浅薄,他们从未给予过你兄长的爱,那便不必为了他们而伤心,这并不值当。”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的兄长便是你的兄长。”沈大将军安慰着忽然皱了下眉,补充道:“虽然他曾经并不称职。”
  第三十九章
  虽然沈青的话并不算上有多华丽, 他也不太擅长安慰人,但却奇怪地治好了仵雨溪那颗敏感的心。
  被他安慰还要吐槽自家兄长的话给逗乐,仵雨溪忽然噗呲一笑, 心底没喘上的那口气就这么顺了下去。
  “那就赶紧让沈凉答应做我的丞相吧,这才是一个兄长应该为弟弟分忧的。”仵雨溪心情好了, 自然也想到了别处。
  他的眼眸望着星空, 呼吸着远郊清新的空气, 夜幕下的京城在层层叠叠的灯光下显露出与白天不一样的味道。
  凤翎国在老皇帝最后几年的光景并不好, 若不是这样, 沈青也不会出征南蛮, 被一个游牧民族给挑衅;但现在此处万家灯火歌舞升平, 是他这些年来辛苦的成果。
  当上皇上肩上最重的职责便是这黎明百姓, 为君者要安邦,视野便得开阔。
  仵雨溪明白沈青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默默任风吹拂着他的脸庞。
  “我明白你的意思。”仵雨溪轻轻地说。
  两人一时无言,仵雨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沈青瞬间如临大敌,连忙把他抱紧自己的怀里。
  “你先变鸟,我把你送回去。”沈青左右打量了下, 先前吃草的马已经回去了,现下只有他把小溪给送回去。
  也是他没留心, 方才小溪被仵御鸣叼着吹了一路的风, 现在又在山顶吹风, 定是有些受风寒了。
  仵雨溪吸了吸鼻子,顺从地变成了小小一团,安稳地又窝在他惯常窝的头顶。
  “啾。”那回去吧。
  沈青二话不说运转轻功便往下山的路上飞去,仵雨溪回头看了眼远远近近的灯光, 夜色被深深地化开,抹去了边缘。
  回营帐的路上很安全,虽是一片漆黑,但是有仵雨溪时不时的啾指路,没花多少时间便到了营帐内。
  虽然一路顺遂,但仵雨溪到了营帐依旧不太好,吹了太久的冷风还是不由得烧了起来。
  这次的发烧比上次来的要更加汹涌,仵雨溪的脸就在沈青面前变得酡红,额头一片滚烫,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干涩难受。
  气哼哼的啾啾声也有气无力的,整只珍珠鸟都不太好了。
  这次跟着来秋狩的太医并不是陈泉,再加上环境也远远比不上皇宫,虽然太医第一时间过来了,也派了人去煎药,仵雨溪仍是高烧不退,嘴唇都干得起了一层皮。
  沈青还记得陈泉曾经说的冷水降温,便赶紧用冷水浸湿的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又取来些酒。
  索性仵雨溪还能吞咽,一盏盏酒下肚温暖了胃腹,一通折腾后忙到半夜终于降了温。
  仵雨溪高烧过后的身体疲惫又冰冷,几天没人暖的被窝又一次暖和了起来,发凉的四肢和似捂着冰的脊背终于被人全然搂住,并不只能蜷缩起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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