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媚蛇一般。
臧海清看见华榕郡主,就有些委屈:“哥哥说话不算话,说是清早就能看到他,怎么现在都还见不到?”
华榕郡主是宰辅臧刻斌求娶多年才得的良妻,宠之甚极,身世尊贵,是过世的褚敛王独女,丈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儿子臧暨笙年纪轻轻就西北从戎成了连晟将军,要说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小儿子了。
小儿子臧海清幼时聪明极了,小手一背,脑袋摇摇晃晃,三岁就熟背千字文,后来十二岁的时候就考取了秀才,就连国子监里的翰林先生都称赞清儿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五年前一场意外,变得痴痴傻傻。
华榕郡主揉了揉自己小儿子的脑袋:“哥哥就是很坏,等哥哥回来,阿娘罚他不许出门了好不好?罚他给清儿当马骑。”
臧海清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罚哥哥不许离开清儿。”
华榕郡主笑的眼睛都弯了,如一蓬月亮船:“嗯,必须罚哥哥。”
正说着话,就有奴仆带着笑意来报:“夫人,大少爷他回来了。”
臧海清看见他的哥哥臧暨笙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比五年前的时候黑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但是更加英俊威武了。
他看见臧海清和华榕郡主都守在门口的时候,臧暨笙也觉得喉头发酸,他翻身下马,便朝着华榕郡主跪了下去:“娘亲,孩儿不孝,五年都没回来见您和爹爹。”
五年前的臧暨笙是偷偷跑的,他跟着二殿下去西北之前,谁都不知道他存了要从戎的心思。
要是臧刻斌和华榕郡主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不说臧刻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说那时候臧海清刚刚痴傻,华榕郡主根本不允许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再有损失。
所以臧暨笙跟着何晏霆跑了大半年之后,才敢给华榕郡主回了一封信。
“勿念,安好。”
华榕郡主捏着那封信,差点怄出血来,在家歇了大半年才渐渐平息怒火,索性随臧暨笙去了。
华榕郡主看了臧暨笙一眼:“你也知道啊,我跟你爹这五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每天都睡不着,一直盼着你平安回来。”
“我和清儿说好了,这次要狠狠罚你。”
臧海清郑重的点了点头,朝着哥哥笑了笑。臧暨笙好久没见这个幼弟了,只觉得弟弟又漂亮俊俏了,看见了让人欢喜。
臧暨笙逗臧海清:“清儿你个小坏蛋,要罚我什么?”
臧海清朝臧暨笙跑去,臧暨笙张开双臂就把臧海清揽进怀里,小家伙看起来清瘦,但是抱进怀里的时候,结实有肉,臧海清蹭着臧暨笙的手臂:“罚哥哥不许离开清儿。”
臧暨笙心底蓦地就一软,他狠狠地搂紧臧海清:“好,不离开。”
臧海清从臧暨笙怀里露出小脑袋,眼睛滴溜溜的转,可爱极了,他说:“哥哥,要不要看我画的画?”
“什么画?”
华榕郡主揉了揉臧海清的头,又用汗巾擦去臧海清脑门上的汗:“这些年多亏了榕膺来给清儿治病,清儿现在的状况越来越好,已经会作画了,不是娘吹嘘,清儿画的比你外祖父都要好。”
褚敛王是江南少有的崔氏一派,画的山水有隽秀内敛之韵,流传的画作不多,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臧暨笙戳着臧海清小脸蛋,戳的臧海清生疼,臧海清拍开臧暨笙的手:“不许戳我。臭哥哥。”
臧暨笙一身的兵痞子味,越不让臧暨笙逗,臧暨笙就越想逗,他扯着臧海清:“走,带哥哥去看看你的画。”
臧海清牵着臧暨笙的手就走到了他的画室,画室本来是臧海清的小书房,现在华榕郡主给他改成了一间画室,左墙壁打通,对面就是小庭院的小桥流水的景,灿光打到了其余三面蓬壁的画上,看起来莹润极了。
臧暨笙走近一看,就看见三面墙上画满了枯藤和玉葡萄,玉葡萄每一颗都饱满盈实,上面是枯藤牵引,看起来将坠欲坠,诱人极了。
臧暨笙揉了揉臧海清:“清儿,画的真好。怎么想起来画玉葡萄了?”
臧海清歪着脑袋,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脑子笨笨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想起来一个大致的轮廓,他清瘦又干净,穿着鹅黄色的袍子,背着光离开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串玉葡萄,玉葡萄不算轻,放在手里颇有重量,他瘦的只看见他的手骨,却配极了那清冷的玉色。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
第3章
京城难得的下了一场小雨,雨声随着风乍起,柳叶也被吹得四处晃动,那些鸟雀没了枝叶可倚。
太子面色苍白,病的已经瘦弱的不成人样了,尤其是两颊处,深深地凹陷,已经让何晏霆认不出这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大哥了。
太子躺在床榻上,听见何晏霆的脚步声,就侧过身顺着脚步那方往去,先是看见一双沾满了西北风沙的靴子,又顺着向上看去,是一双俊俏到极致的面庞,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眸子,看起来像是梭巡的鬣狗。
他费劲的坐起来,捂着嘴咳嗽起来:“你来了。”
“太子殿下,五年未见了。”何晏霆沉声,但是眸子一直流转在太子瘦弱不堪的病体上。
太子咳嗽声又重了起来,看起来病入膏肓的样子,何晏霆本想着看见太子这个样子,他会有一丝愉悦,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只觉得无趣。
太子看了何晏霆一眼:“其实你不该回来,老三老五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何晏霆猛地抬眼看向太子:“太子哥哥,你别忘了,一直不放过我的是你。”
太子蓦地笑了笑,因为过于瘦弱让他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肉,他脸上的笑也显得更加怪异:“你恨我?要不是我,你五年前就死了。你会在西北平平安安待到现在?你应该感谢我。好好的谢谢我。”
何晏霆勾起嘴角,他慢慢走近太子床榻,手慢慢游移在太子的脖颈处,轻轻的扼住太子的喉咙:“谢你?谢你杀我母妃?谢你五年前杀我未遂?谢你送我去西北?谢你给我在西北设的冷箭暗镖?怎么样啊太子哥哥?想不到我安安稳稳的从西北回来了吧。我告诉你,我盼着你的死期,盼的可太久了。”
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太子实在是身形枯槁,经不起一切的外力,不一会儿就喘息深重,又咳嗽不止,但他还是笑着,笑的越来越怪异:“何晏霆,你回来,是会步我后尘的。”
何晏霆眸子敛了又敛:“用不着太子殿下费心了。”
说完之后,何晏霆就离开了东宫,他刚一出东宫的时候,就抬眼望去了天,天色渐白,有了冰釉面的浅蓝,看起来如被雨一洗如初。
他顿了顿身形,他五年前走的狼狈,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有他母妃墓前的一抔黄土,他不是没想过回到京城,只是路途遥遥,又前途不明朗,他本能的排斥这个权利场。
榕膺离了好远就看见了何晏霆,他急忙跑来,跑的满头大汗:“二殿下,让奴婢好找。皇上给您备下的接风宴,您可要到场啊。”
何晏霆挑眉:“司礼丞太监的活怎么你也干了?榕膺,我记得你不是御马监左使吗?”
榕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颊晕起了一团红:“回二殿下,奴才前几日刚刚被任命为司礼丞大珰。”
何晏霆这才细细打量起榕膺,司礼丞这可是上达天听的地方,比御马监左使高了几个品阶,何晏霆看着榕膺说:“原来如此,有劳大珰了,本王会去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榕膺便走了。
华榕郡主打量着白西岳,白西岳长的和他母亲一个模样,柳叶眉,瓜子脸,扶风弱柳腰肢之姿,华榕郡主虽不像其他家的当家主母那样容不得这样的妾生子,但也没有办法像对待亲生子那样,只能说好吃好喝养着。
华榕郡主对白西岳说:“皇上命大人携带家眷出席家宴,按照常理来说,男眷和女眷是分开坐的,清儿又是个离不开人的,但行走在外,我又不能带着清儿去女眷处,西岳你便带着清儿,一定要片刻不离,知道吗?”
白西岳虽然在府中地位低下,但华榕郡主从来没有薄待过他,他低下头对华榕郡主说:“白岳一定照顾好清儿。”
华榕郡主又嘱咐白西岳关于清儿的一些习惯,命他牢记。
第4章
柳梢攀上了月亮,微微清风拂来,本就是凄清寂寥的废弃多年的二皇子的府邸,骤然间多了些许人来,何晏霆打量着四周密密匝匝的达官显贵,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皇上了来了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说是太子病重又加了一分。
待皇上走之后,何晏霆一直打量身边的臧暨笙,臧暨笙在西北待惯了,大口大口的喝汤,拿着羊腿子就啃,吃的满手油光。
何晏霆揶揄他:“不知道的还以为逆势从哪个蛮族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