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孟长赢垂下眼,看着床上熟睡的陈慕律,眸色沉沉。
子时已过,他来迟了。
看着他睡得千奇百怪的姿势,孟长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睡着了也不安生。”
似乎像是为了印证这一句话,陈慕律皱起眉,被子也不抱了,闭着眼睛翻身过去背对着他。
孟长赢眼神一暗。
“在梦里都这么记仇。”
颈间青筋凸起,刻意压制过的呼吸粗重,他实在是忍到了极点。
孟长赢把乱成一团的被子揪了下来,平整地摊在了陈慕律身上,保证他的脖子以下都被牢牢地盖上才算满意。
然后,他把旁边的帷幔解开,依次放下,又将纱帘一并盖好。
做完这一切,孟长赢慢条斯理地走回了西侧那扇小窗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方向。
“生辰快乐,陈慕律。”
像是小石子被轻轻掉入了池水,泛起一点涟漪后便再无痕迹。
一道微弱的响动后,窗从外面合上,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的黑暗。
厚重的帷幔被轻轻拨开,荡出一片寂寞的浪。
本应陷入梦乡的人睁开眼,虽然脸上依旧红着,但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那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被掀到了一边,陈慕律来不及穿鞋袜,赤着脚下了床。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宿主,我在。】
陈慕律一脸恍惚:“刚刚孟长赢来了?”
系统顿了顿诚实回答道:【是这样的,宿主。】
“他怎么进来的?”
系统呵呵冷笑:【翻窗。】
准确来说,是轻车熟路地从后院花架温泉靠陡崖那一侧的院墙翻进来,又绕过重重连廊,在一众屋舍里摸黑找到了主屋。
“他刚刚是不是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来着。”不敢燃起烛火,陈慕律只从兜里翻出了一小颗夜明珠照明,满屋子地晃悠,“你说他到底要干嘛?”
滋啦一声,电流乱入,系统的机械电子音失真得格外喜感:【滋滋,可能是嫉妒你礼滋……来当小偷的。】
陈慕律充耳不闻,在礼品堆边上席地而坐,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翻找了起来。
紫木盒被压在一大堆东西下面,只露出一个角,陈慕律慢慢把那盒子抽出来,拿在手中。
里面是一条浅黄色的穗子。
穗子上面坠的是一块紫玉,玉石的造型很独特,是缠枝忍冬的纹样,表面飘着的零散金絮则被另外雕成了细碎的桂花。
“系统……”
系统忽然哑火了,良久,才又开口:【很适合潋虚剑,可以带上。】
陈慕律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紫玉拿在手里:“这是剑穗?”
【没错。】
“真的可以带吗,这不会影响剧情吧?”
看着陈慕律亮晶晶的眼睛,系统叹了口气:【带上吧,到底是主角的东西,有用。】
第88章
屋内的暖炉烧得人心躁动, 何衔枝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已经缩在矮榻上睡着了。
酒过三巡,桌前的宋无尽也早已经趴下了。两人一南一北睡着, 泾渭分明, 像是中间有什么楚河汉界隔开了。
吱呀一声, 门开了。
沈椿龄裹着一阵冷风, 轻手轻脚地走入室内, 又关上了门。
戒律堂晚间忽然有件紧急事务,他出去忙了一两个时辰, 匆匆赶回也只赶上了屋内的残局。还有仅剩的宋何二人。
矮榻上的何衔枝整个人都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大氅中,睡得格外安稳。
沈椿龄眸色微动,那大氅不是他的。
桌上趴着的宋无尽脸压在酒杯上,睡觉都不安稳,口中还呓语着:“唔……再喝啊,不行……”
沈椿龄垂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无尽, 醒醒。”
“不行……”宋无尽眉心皱起了一片,依旧闭着眼,“不能睡, 还要……要等小椿……”
他轻哂着, 目光却在这一瞬间柔软了:“酒鬼。”
桌上一片狼藉, 酒壶被打翻在地上, 壶里的酒漏了一地。沈椿龄只觉得酒烈,光是闻了闻,便有些醉人。
宋无尽睡熟了,嘟囔却不停:“小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椿龄弯下腰, 凑近他的面庞,抬手挡在他眼睛上,遮住了光,也掩耳盗铃地遮住了他放纵的行为。
轻颤的长睫暴露了他的紧张,他慢慢凑近,好像这一刹那的时间都被捻成了一线的永恒,沈椿龄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像是一朵泛凉的雪花,转瞬即逝。
门开了,雪飘入屋内,冷风几乎冻住了他的骨与肉。
沈椿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起身的,他维持着最后的冷静,行尸走肉般回头,刚好与律乘雪对视。
在冬至这一晚,雪花悄然落下,纷纷扬扬。月色朦胧,铺天盖地的白遮蔽了秘密与情意。
宋无尽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别人了。他肩膀上还盖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昨夜的残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收拾完了,像是田螺姑娘来过又走了。
雪已经停下了,他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推开门,看到一地银白,被吓了一大跳。
“下雪了下雪了!小椿——表姐——”
宋无尽兴冲冲地一路闯到了庭院之中,正好被潋虚剑气迎面一劈。
在庭中假寐的律乘雪缓缓睁开眼:“闭、嘴。”
宋无尽立马老实了:“表兄,表姐,早上好。”
他没想到,律乘雪居然还没走。
现在的确是陈慕律练剑的时间,但律乘雪一向行踪诡异,怎么会来这里?
“不太好。”律乘雪回嘴,“发酒疯的我昨晚上见识过了,第一次见发雪疯的。”
陈慕律收了剑,站在一旁假笑观战。
也不知道律乘雪在抽什么风,昨天晚上丢下他一个人跑的也是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冲进来说要指点他剑法的也是他。
刚刚发了一晚上酒疯的宋无尽讪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哈哈,表姐你换剑穗了啊?这紫玉看着品级不错啊!”
律乘雪阴恻恻地抬眸:“什么剑穗?”
糟糕,陈慕律背后忽然发凉。
“不过这打络子的手艺有点糙啊,上面雕的花样倒是新奇……”宋无尽这人对修习不怎么上心,但对于这种打扮的事却十分敏锐。
“大清早的安静点,别一副没见过雪的样子。”陈慕律闭上眼,“再这样你就自己把自己打包好跟在三哥屁股后面滚去北部雪城,一次看个够。”
宋无尽一脸惊恐:“啊?我才不要和表兄一起去,那地方这么荒有什么好去的?”
陈慕律冷笑:“我看你挺期待的。”
“表姐我错了这剑穗一看就别具一格,极具收藏价值……”
“回北部的云舟已经装满了,可容不下这座你大佛。”律乘雪神色恹恹,没好气地回道。
一道陌生的女声自门前响起,被内力扩散到了整个洞府里:“既然收拾完了,怎么也不见你启程?”
陈慕律大惊:“谁!”
宋无尽四下张望,疑虑不定:“等等……”
“等什么?”律乘雪瘫在贵妃榻上,认命了一般,“等死吧。”
“反复抗命,私下结盟,行事莽撞激进,你确实该死。”
廊下的门被一下子撞开,十六名俊美男侍开路,而后是四名穿戴更为华丽的女侍,中间簇拥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身明黄色法衣,明眸皓齿,容貌出挑,一看便是华京之人,但她气质温和,似一块温润内敛的玉,和律乘雪的妖截然相反。她右侧肩头停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左耳带着一条垂至肩头的白绦流苏,腰带处绕着一圈金色骨鞭,外围构造如蛇鳞,盘旋着一层冷光。
她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一双杏眼弯着,不必开口,便让人增了几分亲近之感。
右肩上停着的白鹦鹉已经迫不及待,扯着嗓子便喊了起来:“二家主驾到!二家主驾到!”
看着那一大圈各种风格的男侍在庭前一字排开,宋无尽呆愣了一瞬:“二二二二家主!”
陈慕律眸光一转,来的是华京的二家主,原主的二姐,律乘雾。
不同于其他兄妹,律乘雾的身份很特殊,她是律氏的下一任家主,已经接手族内事务数百年,所以外界从不唤她为小姐或是仙子,只以“二家主”来尊称。
原剧情里,这位华京仙境的二家主日理万机,从来没有踏出过华京半步。
“看来倾月宗风水不太好,一年不见,无尽怎么还结巴了?”律乘雾挑了挑眉,走到律乘雪身边斜睨了他一眼。
律乘雪勾唇:“二家主大人日理万机,怎么还亲自来了?”
律乘雾不语,肩头那只鹦鹉已经飞了下去,逮着律乘雪的头发就薅:“浪荡子!小瘪三!”
“哎哎哎——你这秃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