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都做到这份上了,还翻墙进来给我送生辰礼……”
  打开储物戒中套了三四层的匣子,是那条黄紫相间的剑穗。陈慕律将那条剑穗攥在手中,失笑道,“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装得这般情真意切。”
  少年垂下眼,自嘲地笑:“至于喜欢……”
  他说不出口。
  他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不出口。
  【警告!剧情巨大偏离!预备计划开启中……】
  【本程序最高指令:保护宿主不被抹杀。】
  陈慕律张着唇,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像是年久失修的人偶一般僵直着身子,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控制,只有眼睛依旧属于他,一边淌着止不住的泪,一边漠然看着自己一掌打在孟长赢的左胸上,将他逼退到了洞穴尽头。
  “你别哭,我没事。”他嗓子哑得吓人,“别哭。”
  伤口绷裂,他又流血了。
  陈慕律闭了闭眼,声带终于发出了声音:“孟……孟长赢,我恨死你了。”
  “好。”他说,“你恨我。”
  “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只是想要解蛊毒,想要活命,所以才必须和你做这些事情。”
  孟长赢捂着心口笑了下:“对,如果不做这些事情,我们都活不下去。”
  “所以……所以……”
  陈慕律低着头,攥紧了手里那方打湿的帕子:“既然我们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凑在一起,不如……做个交易。”
  孟长赢笑了:“什么交易?”
  陈慕律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剑穗被放在外衫上,他埋下头从储物戒中调出了一座小山似的上品灵石,正好堵在二人中间。
  孟长赢垂眼看着已经没到膝盖的灵石堆,神色莫测。对面的小少年哆哆嗦嗦地往外掏灵石,看那架势是想把他们两个人都淹了。
  陈慕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师兄……我买你。”
  孟长赢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对面的少年眼中又再次蓄满了泪水,他才幽幽开口:“你想怎么买?”
  “这些……都给你。”陈慕律垂着眼,“就当是这一次的费用。”
  孟长赢轻嗤了一声:“太少了,用不上。”
  陈慕律愣了愣,连哭都忘了:“少吗?”
  他环顾四周,灵石几乎堆满了整个洞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孟长赢走到他面前,冷笑:“我是天生剑骨,极品冰灵根,身价自然要高一点。”
  陈慕律顿了顿,在满地的灵石里重新拾起那条剑穗,又一点一点掰开孟长赢的手指,将攥着络子上的紫玉塞回他的掌心:“那这个够吗?”
  少年握得太久了也太紧了,那剑穗上的紫玉尚有余温。但上边嵌着的金银坠却早已冰凉,一入手,倒比那萧瑟剑风还要伤人。
  孟长赢眸色沉沉,握着剑穗的手也抖了起来:“好啊……成交。”
  “我会帮你好、好、解、毒的,师妹。”
  —
  【第二卷·白马岁隙 完】
  第92章
  三年后, 苔云镇。
  昔日碧仙坊外的那间酒楼已独立了出去,店面扩了一倍不止,平地起了一座足有十八层高的黄金楼阁,正门前挂着一块金碧辉煌的匾额, 上书碧云楼三个大字。
  正午时分, 楼下大堂人满为患, 几层的雅间厢房早在几十日前便被预定空了。店里来往者络绎不绝, 台上乐倌齐奏, 丝竹之音共鸣,急管繁弦, 好不热闹。
  门前车水马龙,一架马车也悄悄混入了其中。
  一队风尘仆仆的修士下了车,为首的是一名蒙着面纱的女修,身后跟着两位同样蒙着面纱的女弟子,最后下车的是一位小公子。
  车边候着的侍从团团围上: “公子!公子你小心些!”
  那公子被搀着站稳了,眼睛只瞧着前面的女修:“蔺砚亭,你等等……”
  “风小公子小心些, 您若是磕着碰着了,我们姐妹的罪过便大了。”蔺砚亭笑吟吟地回眸看了他一眼,转身率先进了碧云楼。
  才进门, 便有雕梁画栋, 假山清泉, 明明还是寒冬, 随处可见的珍稀花草便已经在灵气的栽护之下盛放。几步一景,整排的堂倌热情迎接,更有专人陪在门前指引。
  走过一段水上廊桥,等候多时的跑堂伙计已经满脸堆笑地上前一步交接:“几位贵客远道而来, 小店有失远迎。诸位请先移步雅间一坐,我们掌柜就在楼上,马上便来。”
  一行人低调地被送入了二楼西侧一处厢房,那伙计问过众人喜好,一一上过茶,又摆了好些时兴的点心。
  年纪较小的粉衣女修歪着头打量他:“你这小子倒乖觉,怎么就看出我们是贵人贵客了?”
  跑堂伙计笑了下,目光落在蔺砚亭腰间那枚桂花纹样的玉佩上:“碧云桂落金满玉,贵人腰间这玉挂佩便是信物,小的不敢怠慢。”
  女修娇笑着,拿起块芙蓉酥:“算你眼尖。”
  碧云楼有一套独立的会员体系,只有在碧云楼花销超过百万灵石的高等级主顾才能拥有玉挂佩。
  那小公子被一群人侍候着坐下了,看了看手中桂花茶和桂花饼,好奇道:“怎么这里也有个碧云楼?难不成是假的?”
  那伙计笑着耐心解释:“小公子您有所不知,这碧云楼没有真假一说,都是我们东家的产业,只是地方不同罢了。咱们苔云镇是最早有的,后来生意做大了,这才慢慢把店开到了其他地方。”
  “原来如此!”那小公子吃惊地放下茶盏,“怪不得这里比其他家的地方大不少,连崇云……”
  蔺砚亭忽然出声:“小兄弟,你们家掌柜什么时候来?”
  伙计看了眼腰间玉令的消息,赶忙回道:“掌柜的马上便到了,贵人有何需要不妨先与小的说,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打算在这儿住上几日。”蔺砚亭轻笑道,“不过我们一行人多,需要至少七八间上房,不知道现在可有多余的空房?”
  “实不相瞒,咱们这里的上房已经全被定完了,不过您是我们碧云楼最高等级的主顾,所以我们为诸位自动升级成了天字房,您看这样可以吗?”
  蔺砚亭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好,那我立刻为您安排。”
  伙计笑着退出房间,匆匆离去,一道橙色的灵气打在门上,设下了一道静音结界。
  白衣女修松了口气,收回灵力。
  蔺砚亭随之一笑:“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为妙。”
  性子最为跳脱的粉衣女修也开口:“就是,周仲羽你能不能别这么口无遮拦?要不是我们师姐拦着你,你一开口就要自爆了。”
  被点名的小公子唯唯诺诺:“柳蓁,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想干嘛,早知道就不与你们同行了,倾月宗都还没到就开始闹笑话……”
  “蓁蓁。”蔺砚亭呷了口茶,“没必要,那伙计已经认出我们所有人了。”
  碧云楼的玉挂佩是绑定了主顾身份的,信息一查便知。那伙计不但一上来便给所有人添上了茶水,连桌上的点心都细致地摆了三种,芙蓉酥在临音阁卖的最好,牡丹云糕是苔云镇的特色,剩下的桂花饼桂花茶也参照了崇云门的口味。
  边边角角都照顾得极为周全,也怪不得这间本是依赖赌坊生意的酒楼只用了三年时间便运作成了仙域数一数二的销金窟,连锁酒楼数十家。
  柳蓁下意识看了眼蔺砚亭:“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碧云楼可信。”蔺砚亭宽慰她,“听师尊说过,这里也是华京仙境的产业,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是谁在背后管理,但有消息说是青鸾何氏的人。”
  找不到踪迹,却能得华京仙境倾力相助,又能在短时间内赚下如此庞大的产业,足可见背后那位东家必不是寻常人物。
  蔺砚亭拿起一块牡丹云糕:“是谁不要紧,只要我们不与之为敌便可。”
  此时堂中央的戏台上的那出戏唱到一半,正好到了最高潮的部分。
  白衣女修安静地听了好一会儿,开口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错了。”
  “怎么了?”柳蓁疑惑地问。
  “琵琶最后一段的第三个音,”蔺砚亭低笑,“弹错了。”
  顶层的灵气裹挟着散金花瓣翩然飘落,一群金箔纸鹤悠悠飞满堂,奢靡浮华。琵琶最后一弦铮铮之音落下,满堂的花与鹤都碎成了一地的光点,竟是一场幻象。
  碧云桂落金满玉,朝露梦中一晌欢。
  -
  倾月宗,万书阁。
  群山淹没在云海里,遥遥一片青。那抹青色之下,稍远处便是苔云镇。
  一只金箔纸鹤乘风而来,颤颤巍巍地从窗边的缝隙里飞了进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桌前那叠空白的洒金花笺上。
  和那只停在桌前的鹦鹉打了个照面。
  那鹦鹉一身渐变蓝紫色的羽毛,看着乖巧,和金纸鹤面面相觑了不过五秒,便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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