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陈慕律眸光微动,这粉玉妆奁可是临音阁至宝,在剧情后期是柳蓁的法宝,现在居然阴差阳错地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太贵重了。”他叹了口气,抬眼望向旁边的柳蓁和蔺砚染,但二人并不惊讶,显然三人早已经协商一致。
蔺砚亭笑意温柔:“早闻少主喜爱簇金牡丹,此处的牡丹开得极好,粉若云霞,与粉玉妆奁正是相配。况且……我还有一桩私事,想求少主帮忙。”
良久,陈慕律悠悠叹了口气:“师姐不妨直言。”
蔺砚亭与他对视着:“家师急令,我们想见沈大师姐一面。”
陈慕律轻嗤一声:“这种事,师姐应去寻我师尊才是,为何要来找我呢?”
“陈师姐,我们只想秘密见沈大师姐一次,这种小事,不必打扰谢掌门。”柳蓁急急开口,“师姐,临音阁并无异心,只是想托付一些故人之物。”
蔺砚亭盯着他,言语恳切:“少主,我知晓你并不似外界所言那般,我们无意冒犯,希望您能帮我们这一个忙。”
“那这便是另一件事。”陈慕律挑了挑眉,“你们确定?”
蔺砚亭沉默了一下,从袖子中拿出一块形如泪滴的粉色水晶。柳蓁忽然站起来,“师姐!”
蔺砚亭用眼神制止了她,转身郑重地将水晶递给陈慕律:“这是我的私人印记,见之如见我,只要拿出这块水晶,所有临音阁弟子都会为您提供帮助。”
陈慕律轻轻勾唇:“成交。”
他一挥袖,将水晶和妆奁收下,转身往洞府走去:“倾月宗已为诸位在侧峰准备了住处,诸位今夜不妨留宿宗内。”
这便是答应了。
蔺砚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蔺砚染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找陈师姐真的对吗?”
柳蓁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门后,忐忑不安地喃喃。蔺砚亭连弟子令都给了出去,真的可行吗?
蔺砚亭垂眸:“除了这位,也没有别人能有这个能力了。”
所失所得,恩怨两讫。
陈慕律今日的反应,倒是格外契合华京仙境的行事作风。
自从知道碧云楼是陈慕律的产业之后,蔺砚亭彻底明白了这场闹剧的根源。此前一切破朔迷离的假象都在慢慢散去,那些自相矛盾的论断都不攻自破。
陈慕律此人,才是倾月宗里最大的变数。
他不过用了三年时间,就将孟长赢重新洗白成了侠肝义胆的剑修天才,而沈青云的风评也重新扭转。如今外界只会宣扬二人有情有义,隐忍多年后为成功同门报仇雪恨,大快人心。
那些指责沈青云和孟长赢不敬师长、越俎代庖的言论也被尽数清理,剩下的极少数也被主流的声音彻底掩盖了。
“回去等着吧,”蔺砚染淡淡道,“她说了今夜,必不会食言。”
门外,簇金牡丹在风中沙沙作响,好似一片被拘在地上的云,有香无声。
第98章
夜凉如水, 云絮如海浪沉浮翻涌,将凌阳峰围得水泄不通,一丝光亮也没有露出。
在这个看似寂静的晚上,倾月宗掌门七弟子与临音阁三姝一见如故, 彻夜长谈。
一入夜, 整个洞府都自动亮起了灯光, 南沧夜明珠做珠串点缀, 连廊下悬挂的琉璃长明灯在灵石的驱动下缓缓转动着, 在花丛里投下变幻不停的影子,那是振翅的重明图腾。
穿过那一片幢幢灯影, 陈慕律在一处偏僻的厢房前停下,当着蔺砚亭三人的面扣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屋内人开了门,是沈椿龄。
“师叔,你们来了。”他笑盈盈地对众人行了一礼,“蔺道友,柳道友。”
陈慕律点了点头:“进屋说吧。”
房门被关上, 陈慕律走在最后,设了个静音结界。蔺砚亭早已忍不住激动往屋内走了两步,又像是近乡情怯一般在矮榻前的那道水晶帘前停了下来。
沈青云就坐在矮榻上。
她翻动着一本事务要报, 上面还印着戒律堂的玄武纹, 但沈青云却换下了那身紫色宗主袍, 一身白衣, 连平日里最常带的头冠都换成了不起眼的玄银。
见他们进门,沈青云放下册子,笑着抬头:“别来无恙,砚亭, 砚染。听说你们想见我?”
素来沉默的蔺砚染掀起水晶帘上前一步:“多年不见,师姐风采不减当年。”她没有用临音阁的礼仪,反而是学着倾月宗的行礼姿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套大礼。
陈慕律眸光微动,却没有表现出异样。
沈青云没有动,但扫来的目光却温和:“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
众人都在屋内坐下,沈椿龄作为小辈,替所有人献了茶才站回了自家师父身边。
听着他们叙旧了好一会儿,陈慕律慢悠悠地喝完了半杯茶才开口:“交易完成,我便先回避了。师姐,你们慢慢聊。”
“不用。”沈青云隔着重重灯光凝视着这位许久不见的小师妹,轻轻勾唇,“都是自家人,小慕,没有什么你不能知道的。”
陈慕律垂下眼,又坐了回去。沈青云放下茶盏,长长叹了口气,掀开了一页长长的过去。
多年前,谢怀卿还是倾月宗掌门从梵镜城带回的孤儿,因为天资聪颖,有幸成为了掌门最后一个弟子。谢怀卿破境元婴之后,自己开宗立派,陆续收了五位弟子,其中便有三位是他捡回宗门的孤儿。大师姐沈青云是一个,昔日的二师姐傅蕖也是。
傅蕖是医修,在昭玄之战时救下了重伤的临音阁小师叔柳重轻,二人因此结缘。而临音阁与倾月宗本就是同盟,双方长辈都很满意这桩亲事,只等大战结束后为他们举办道侣合籍大典。两人心意相通,背着所有人提前结下了情契。
可惜内鬼泄露情报,魔尊在仙域边界的崇天城埋伏了重兵,深夜突袭。崇天城的守城主将柳重轻重伤濒死,随军的傅蕖借着情契与一身医术以命换命,死在了大战结束前。柳重轻心死,在一年后自毁元神殉情。
“三百年了,我都快记不清蕖儿的容貌了。”沈青云从袖中取出一枚翠色平安扣,语气很淡,带着几分自嘲。
陈慕律的视线落在平安扣上,翠玉上穿着四耳冰花结,翠绿的流苏一路往下,中间穿着的却是一颗明显破损的白色月珠。
蔺砚亭垂着眼:“我们这一次来,就是想将傅师姐的遗物交还倾月宗。”
身旁的柳蓁从进门起便抱着一个匣子不说话,听到蔺砚亭开口,她才上前将匣子摆在了桌上。
一层层繁复冗杂的保护封印被解开,沈青云不语,轻轻接过那匣子,不沉。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对传音玉令。一块破成了两半,染着洗不去的淡淡血色;另外一块磕到了边角,但下面的翠色流苏和冰花结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褐色。
“这是……”
蔺砚染解释道:“是小师叔与傅师姐的那一对玉令。”
陈慕律轻轻闭上眼。
这块玉令里记录了崇天城惨案的真相,是世家为了排除异己故意引魔族攻城,直接导致了傅蕖和柳重轻的死亡。
不过在剧情中,虽然临音阁与崇云门做了交易,用治疗周仲羽的凰灵玉换回了他们的遗物,但这两块玉令很迟才出现。
临音阁瞒下了这对玉令,多年后柳蓁心悦孟长赢,才力排众议将其中内容公之于众。彼时沈青云和孟长赢二人已经被世人非议了数年。
可即使柳蓁帮忙用玉令澄清了事实,即使孟长赢后来跃升化神,一剑成尊,这场骇人听闻的世家之变依旧成了他洗不掉的污点和心魔。
剧情里没有今晚这一遭。
手中的茶杯颤着,茶水已经冰冷了,陈慕律低下头,按住了颤抖的小臂。剧情又改变了,但是代办程序没有一点反应,他也只能咬着牙陪他们把这一出戏演下去。
“崇云门藏了几百年,以为自己抓住了世家的把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蔺砚亭冷笑,“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我们拿到了证据,终于可以还沈师姐和孟师弟一个清白了。”
沈青云眨了眨眼,压下一层稍纵即逝的水雾:“是啊,蕖儿和重轻也能安息了。”
柳蓁笑道:“那不如我们明日便去找谢掌门,将这玉令里的东西散播出……”
她话还未说完,旁边的窗上忽然噗呲响了一声,一枚不大不小的灵石从窗台上滚了几圈,最后跌在了地上,外头呼呼的风从穿破的窗纸里吹了进来。
“谁?!”柳蓁一惊,兔子一样跳起来躲回了蔺砚染身后。
陈慕律低着头,正好看着那枚灵石滚到了自己脚边。他惨白的面色忽而转红,弯腰捡起那枚灵石就起身往屋外走。
他语气硬邦邦的,几乎是咬牙切齿:“诸位先坐,我去看看。”
目送着少女明显生气的背影,柳蓁有些看呆了,求助的目光晃来晃去,最后落在了沈椿龄身上。
沈椿龄笑着叹了口气:“这窗纸,掺了南海冰蚕丝和诸多灵草药材,一寸便要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