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哈里斯回到了赫林特星。
这次哈里斯破釜沉舟, 一咬牙直接把自己一直租赁的房子给退了，再加上自己目前手头的全部积蓄才换得了一张回到老家的飞船票。
他战战兢兢，但是又怀着格外虔诚的信任回到了这里。
他对赫林特星的印象依然如同他儿时的记忆,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家人不会害他，哪怕是满心忐忑, 最终还是乘坐着飞船，前后花费了五天的时间才一路颠簸地回到了曾经养育过他的星球。
哈里斯的朋友们甚至觉得他疯了。
他们都是偏远星球出身，这才在新星球上更有话题, 建立了友谊, 同样他们也自然知道偏远星球生活的种种不容易, 哈里斯虽然在外面并没有打出名堂，但是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 先进的星球什么都能看到，而且起码吃喝是不愁的。
在这种情况下哈里斯选择回家, 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突然失心疯了一般的存在。
哈里斯费尽了自己的口舌和他们解释现在赫林特星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等等等等, 但是却没人相信, 还和他开玩笑说, 万一哪天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就联系他们, 他们还会把现在的工作留给他的。
哈里斯冷笑一声：“我才不会回来呢。”
但是他一边努力说服其他人, 一边何尝又不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
这么偏远的星球，在帝都星不在意的情况下还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
但是……哈里斯想着就算是有什么万一，他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总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哈里斯长长地吐了口气。
抬头看着自己周边的一片风景，依然是熟悉的荒芜，完全看不出来一点进步的痕迹，这样的环境让他心里更加紧张了几分。
他从飞艇上下来之后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父母说要来接他……
他于是便站在这里，带着未来的忐忑，等着他们的到来。
很快，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小车缓缓地开向了他的方向，哈里斯有点惊讶，而后便看到他的父母站在车头的位置冲着他疯狂地招手。
哈里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就忍不住勾起，跳着和他们一起招手回应。
后面一声星兽的叫嚣瞬间打断了哈里斯，哈里斯来不及转头，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一凉，那奇形怪状的小车立刻冲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哥哥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拖到了车上。
他哥哥大声道：“跳什么跳，哈皮！”
哈里斯：“……”
不是？
见到你们高兴一下也不行吗？
*
哈里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车子，看起来似乎是四处漏风，但是却能以极小的机身撑起他们一家四口，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前跑，旁边的风吹得哈里斯脸颊生疼，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的星兽都被甩在了后面。
哈里斯紧紧地捂住自己正在被风扇嘴巴子的脸，他怕自己张大自己的嘴巴就会被这里的风灌满，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的哥哥身后，开口问自己的父母：“……你们这小车到底是在哪里买的啊？”
“我、呸！我在别的星球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但是这小车运行的速度太快了，还有机器的车身时不时刻和地面发出摩擦和磕碰声，大概是他的父母和哥哥都没有听清楚他的问话，便都没有回答，于是哈里斯没忍住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大声问：“这个小车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小车所带起的尘土给喂了一嘴的灰，于是哈里斯忍不住在后面呸呸呸呸了好几声，就为了把自己嘴巴里的土给吐出去。
他父母终于听到了他在说什么，于是也跟着大声回应道：“……是那些星网老师开发的，本来说是不方便运材料运送才开发的，我们还是花了劳动币租过来用的呢！”
而后哈里斯的父母：“呸呸呸呸！你个倒霉孩子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话！”
哈里斯不在乎自己父母的吐槽，而是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星网老师是什么？
从来都没听过。
感觉像是农村发明家。
只是他很快没办法思考了，后面的星兽以更快的速度追了过来，对方的翅膀强健有力，在哈里斯的角度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翅膀上似乎有了一道一道因为用力扇动翅膀而出现的残影。
哈里斯的哥哥此刻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一直听说外面的星兽越来越凶，这么一看还真的是，加快速度。”
哈里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自己下面小车的速度忽然又增加了，突然增加的速度快把他的脸都快扯变形了。
在这样的速度下，赫林特小镇终于逐渐在哈里斯的面前展露出了自己的面貌。
漂亮的棕色城墙，哈里斯甚至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木质的还是什么别的，那扇大门就对着他打开，小车以最快的速度蹿了进去。
哈里斯听到了有人在城墙上说：“注意——”
“星兽来犯！”
而后便是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是某种武器正在调转自己的方向。
哈里斯没忍住转过头去看后面的方向，发现那只星兽停下了挥舞自己的翅膀，似乎知道自己不能再追下去了，而是悬在半空之中，发出了长长的不甘的嘶鸣之声。
哈里斯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从这只星兽的声音中听到了某种奇怪的悲伤。
*
段晰八天都没看到诺埃尔。
这似乎不太对。
不，或者说太不对了！
他们的工作虽然都很忙，但是诺埃尔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经常会到段晰的办公室里陪着他一起工作。
所以哪怕他们两个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八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都有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最开始段晰还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身边总是少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段晰开始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了。
段晰找了大半圈，没看到诺埃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没在房间里面躺着，最后竟然在天台上面找到他。
对方站在一个小角落里吹着风，默默地看着外面，看起来有点可怜。
对方看起来只是沉默，这让段晰一时片刻也不好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接近，只能在他的背后站着，只是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带着食堂最近新鲜出品的食物悄悄地靠过去，吸引这个馋嘴，努力保证自己声音十分轻柔：“hello~”
对方只是微微地偏过脸来，段晰立刻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最近食堂做了麻辣鱼哦，你想不想吃？我带你去啊。”
诺埃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段晰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样看着自己，但是对方的目光似乎又不会让他感觉到不安和窥伺。
于是段晰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
看到对方对自己的美食攻势不接招，段晰便决定单刀直入：“你最近是不开心吗？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
这样直接的问法终于得到了诺埃尔直接的答案，他看着段晰的眼睛，最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嗯，我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我看着你抱着巩明俊的油画。”
听到这句话段晰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紧张的心情也因此放松了，他说：“这些都是误会，是我那个倒霉弟弟带回来的，之前的事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当初接近他是因为……”
是的，段晰曾经和诺埃尔说过这件事，而且说得事无巨细，前后通顺，当时的诺埃尔还很开心，但是现在他突然开心不起来了。
诺埃尔突然意识到。
他不完全是一个程序。
虽然他的父亲可能这么觉得，但是诺埃尔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更加独立的个人。
也许他的人生很多地方都可以提前设计好，然后按照固定的轨道继续向前。
无论是他设计星网也好，还是他现在生活的选择。
但是有一样，他没办法像个程序。
人的感情，仿佛滴落湖面上的雨水，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而后带起了一大片涟漪。
诺埃尔那根本藏不住的心动，此刻如同被风吹滚开来的野草，越滚越大，最后甚至完全占据了诺埃尔的大脑，这几天他难得的几乎什么没做，只能随着自己的直觉而动。
有的时候，诺埃尔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就比如说现在，他甚至会因为在名义上和对方的不够贴近而感觉格外的懊恼。
渴望如同大火燎原，他无法控制。
诺埃尔怨天怨地，不舍得怨段晰，只能怨到段钰身上。
怪对方没有眼光，连这点逢场作戏的事都看不出来。
然后在面对段晰的时候诺埃尔只是怂怂地说：“……那我也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