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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36节

  “那新都流传你在老家侵吞了一千两百亩私田,当地耕夫无田可耕无路可走,只能为你家当佃农,还有人双亲去世死无葬身之地,上京状告无门还被人打断双腿,你可知道?”
  唐颂:“臣也不知。”
  他甚至还很淡定地反过来问殷祝:“陛下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殷祝心想好啊,还跟他装傻是吧。
  那他也可以装。
  他姿态放松地翘起二郎腿,笑眯眯道:“朕听朝中一位爱卿偶然提起,至于是谁,唐阁老就不必多问了。”老头子,瞎猜去吧。
  其实是上次发现禁军宿卫伪装上街后,殷祝特意叫苏成德去查了查这批轮值禁军的底细,恰好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陈年旧事,苏成德就顺便上报给了他。
  唐颂额头青筋乱蹦,一张老脸险些抽筋。
  他看着殷祝一派无辜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容:“陛下说笑了。”
  “臣问陛下这个问题,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谤议臣的家事,还肆意造谣诬陷同僚,若陛下不想说,那就算了。”
  “好,不愧是内阁资历最老的两位阁老之一,就是硬气!”
  殷祝一拍扶手,大力夸赞起来。
  他转向一直对着天花板发呆的王存:“王阁老,你有什么话要讲?”
  王存颤颤巍巍地跪下,与街边年迈的平民毫无两样:“陛下见谅,臣老眼昏花,方才并未听清您与唐阁老的对话。”
  又是一个来装傻的。
  殷祝很清楚,王家作为大夏两大世家之一,内部的阴私比唐家也不见得少到哪去。但他身为皇帝,只能拉拢一派打压一派,防止狗急跳墙,两家人合起伙来对付他。
  王存之前借女婿给他递的话,也正是表达了随陛下您怎么折腾、自己和王家会袖手旁观的意思。
  不过等到刀子悬在自己头顶的那一天,王家究竟会不会做出激烈反应,那就暂不可知了。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抓住主要矛盾。
  所以殷祝也没逼他太狠,摆手道:“既然如此,苏成德,去朕的私库里给王阁老取一支百年人参来,补补身子。”
  苏成德躬下身子,恭敬应了一声。
  王存:“多谢陛下赏赐,但前些日子,唐大人已经给臣府上送了一根品质极佳的人参。”
  唐颂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痉挛地颤抖了一下。
  “是吗?看来两位阁老关系不错,”殷祝笑道,“那算了,把人参换成虫草吧。”
  唐颂微微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看来陛下还是太过年轻……
  殷祝低头整了整袖口,看着那金线织就的纹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朕本来还想让王阁老帮忙查查唐阁老的事情,但如今看来,于公于私都不合适。”
  “唐颂。”
  唐颂:“……臣在。”
  “朕相信你,所以,干脆你自己来举荐一个人吧,”殷祝笑道,“唐阁老好歹也是大夏数一数二的肱股之臣,朕的左膀右臂,所以这人官职不能太低,最好同为内阁学士,知根知底。”
  “唐爱卿,你觉得呢?”
  唐颂闭了闭眼睛。
  他终于明白,陛下为何今天要揪着他不放了。
  这个人选,陛下已经给他框定死了范围,就在内阁之中。
  而且绝对不能挑选那些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甚至立场中立也不行。
  因为他老家人犯的那些事,是真的,甚至还为此打死了人。
  这种事,根本经不起查。
  地方官已经愁眉苦脸地找过唐颂好几次了,全靠唐颂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才敢强压着一直不上报。
  眼看着距离丞相之位只有半步之遥,唐颂当然不甘心。
  但他得忍。
  因为如今陛下还是陛下。
  更何况……
  他睁开双眼,冷冷地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王存,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然后抬头对殷祝说了一个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那名大臣瞬间脸色灰白,知道自己是被唐颂当成了弃子。
  但当殷祝问他是否愿意查这起案子的时候,他还是艰涩地开口同意了。
  因为被当弃子,或许还有借着唐阁老的光,重新起复的一天;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拒绝……那才是真完蛋了。
  “那太好了,”殷祝看上去很高兴,“内部问题解决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讨论吧——”
  “首先,屹人一而再再而三侵犯我大夏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次,朕绝不接受任何议和的结果。”
  唐颂的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没出声。
  其余内阁大臣见状,也不敢再装聋作哑了,纷纷义愤填膺地表示陛下说得对,就该狠狠地打!绝不姑息!!
  “很好,”待到声讨的浪潮平息,殷祝挑眉问道,“既然朕与诸位爱卿在这一点达成了共识,那就好办了。”
  他环顾四周,再次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关于北屹的战事,有人想说两句吗?”
  ……
  …………
  内阁会议结束后,众臣皆是脚步虚浮地走出皇宫。
  其中以兵部尚书最为典型。
  “奴才听他们私下里说,陛下之威,更甚从前了,”苏成德凑到殷祝跟前,腆着脸恭维道,“方才陛下那气势,可真是把奴才看得一愣一愣的。”
  “别,你这马屁拍过头了,朕恶心。”
  殷祝白了嘿嘿笑着的苏成德一眼,哼道:“你以为他们那叫折服?那叫形势比人强,不得不服。”
  新年的时候他问内阁要奏折,本来是想着帮内阁分担一下,在殷祝看来,这帮老大爷们一个个也都上了岁数了,大过年的,可以抽空在家带带孩子跳跳广场舞啥的。
  结果倒好,他们居然还推三阻四,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最后送过来的奏折,殷祝也都翻了一遍。
  大多是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
  这殷祝就不能忍了。
  从前尹昇爱当甩手掌柜没错,但不想管,和不能管是两码事。
  他不喜欢做生意,相比起活人更喜欢和地底下的死人打交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但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老爹见了不少大客户、参加了不少饭局,应对这帮浑身长满心眼的老登们,勉强还算轻车熟路。
  “唐阁老在内阁里说一不二惯了,您这么一敲打,他肯定能收敛许多。”
  苏成德不知道殷祝内心的腹诽,经过这么一遭,他对陛下是彻底心服口服了,“您是没看到,您让他自己举荐人查自己时,唐阁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自古文官宦官水火不容,苏成德从前是柔姬的人,如今被殷祝提拔到身边,俨然成为宫中大总管。
  以唐颂为首的一帮大臣自然看他不爽。
  面对文臣清流们明里暗里的针对,苏成德也不是泥人捏的,逮着机会就在殷祝面前说人坏话。
  这回唐颂倒霉,他不仅喜闻乐见,还要落井下石呢。
  殷祝:“朕突然发现一件事。”
  苏成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朕身边不是佞臣就是小人,”他叹气,“都是奸逆,忠臣怎么就只有宗策一个呢?”
  苏成德:“…………”
  他很想问陛下,您对宗将军到底有什么误解?
  以普世价值评判,他明明才是板上钉钉的头号佞臣!
  但苏成德也是万万不敢说实话的。
  因为自古有佞臣必有昏君,陛下显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迷得不着四六了。
  没见早朝时孙大人都被怼了一顿吗。
  “算了,”殷祝很快打起精神,“把宋千帆和青琅叫来吧,顺便去准备一下出远门的车马物资,越快越好。”
  苏成德微微一怔。
  但随即低头应道:“是。”
  宋千帆进宫前,苏成德还特意恭喜他:“恭喜宋大人,陛下有意将您外放地方,应该不久后就要升迁了。”
  大夏官场惯例,如果上官有意提拔中青年官员,一般都会将其下放到地方待个两三年,刷一刷政绩资历,虽然大多是做表面功夫,但有能力的官员假使去到地方,能有所作为的也有不少。
  别说苏成德了,就连宋千帆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压抑住内心兴奋,整了整衣襟仪表。
  刚跨进门槛,就听青琅噗通一声跪在殷祝面前,惶恐道:
  “陛下,小的再也不敢了!”
  “朕听到外面那些流言了,本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殷祝掂量着一枚橘子,抬头看了僵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来的宋千帆一眼,随口道,“进来吧,你找个位置先坐。”
  宋千帆谨慎地扫过屋内陈设,然后选择了一个离两人最远的位置。
  屁股都只敢沾半边。
  青琅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
  “不为自己辩解两句吗?”
  青琅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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