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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146节

  副官呆呆问道:“发生了什么?”
  “先把你的眼泪鼻涕擦干净了,”苏成德哼了一声,嫌弃道,“再等咱家慢慢给你讲。”
  日暮时分。
  黄昏滚着金边的红云,夕阳透过云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横卧苍空,将世间万物都染成浓墨重彩的橙红。
  宗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家中,身上盔甲一直未曾卸下,黄昏披在他的肩头,宛如一条暗淡陈旧的战袍。
  他已经坐在这里,喝酒、望天,发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呆。
  脚边是数个凌乱丢弃的空酒壶。
  经过这一个时辰的独自思考,他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想法。
  自己此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所以当夕阳自远山沉落,苏成德带着毒酒来到他面前时,宗策微微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缓缓起身,带着些许摇晃,走到了对方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苏成德看上去有些失望。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他又问了一遍。
  宗策摇了摇头。
  酒意上涌,在昏暗的天色下,他的唇边甚至露出了一丝迷蒙的笑意。
  苏成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无奈之下,递来了那瓶毒药。
  宗策猜测,应该是鸩酒。
  “那就好自为之吧,宗将军。”他说,“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苏成德没有看着他喝下去。
  宗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捏着瓷瓶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他本该坦然赴死的。
  他本可以坦然赴死的。
  但是……
  宗策拔开了塞口。
  他仰起头,将那瓶毒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喉结滚动,舌根涌上苦涩的余韵。
  宗策明白自己的遗憾是什么了。
  他在等着苏成德开口,哪怕传递的只是只言片语,痛心疾首的指控,恨之入骨的诅咒,什么都好。
  也比那封圣旨中近乎公文一样、寥寥数语的冰冷旨意要强上百倍。
  他踉跄着走到庭院中的石桌边,拎起最后一壶酒,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下肚,即使知道烈酒只会让药性发挥得更快。
  但宗策不在乎。
  圆月的清辉洒落在院中,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像是有一把温吞的火,静静地在五脏六腑间烘烤、燃烧。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但和前世不同,并不多么痛。
  可能是因为,那人终究还对他残留着一丝怜悯,所以才叫人特意配了无痛致死的毒药?
  宗策低笑一声,依靠在石桌边上,脑袋埋在臂弯中,心想,哪里有这么美的事呢。
  也可能是自己早已经醉死过去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月光下,还有蝴蝶飞过花丛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但酒精麻痹了宗策敏锐的感知,直到那脚步声停在面前,他才屏息抬起头。
  看到来人,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恍惚了一阵后,宗策笑了。
  “陛下这身真好看。”他由衷夸赞道。
  殷祝仍穿着一身典礼上的冕服,宽袍广袖,金龙腾飞,头戴珠玉冕旒,华丽肃穆的衣冠让他站在这皎洁月色下,焕然如天神。
  但他的脸色却很臭,比被命令故意演戏的苏成德还要臭。
  “你知道朕在宫里等了你多久吗?”他咬牙问道,“你这人,简直是……”
  要不是宗略主动来找他说明情况,两边整合了一下信息差,殷祝都不知道他干爹对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误会!
  简直是见了鬼了!
  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开骂,但宗策似乎察觉到了殷祝的怒火,猛地一拽他的袖子,将人拽进了怀中,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巴。
  “陛下,”他叹息道,“策都要死了,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吧。”
  殷祝:“…………”
  见怀中人安静下来,宗策自嘲地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藏在心底的奢望:“最后的这段时间,您入我梦来,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哪怕只是谎言也好……”
  殷祝一把扯下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站在宗策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可临到头,究竟还是舍不得,放轻了力道。
  “啪”
  宗策微微偏过头去。
  他并不感觉到疼痛,可这一巴掌却叫他睁大双眼,一颗心却猛烈地跳动起来,宛如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他下意识握住那贴在脸颊上冰凉修长的五指,慢慢看向殷祝的眼睛。
  被怒火点燃的漆黑双眸仿佛闪着光,比头顶高悬的圆月还要皎洁明亮,宗策从那对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无措的神情,脑海中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黄泉之下,难道是四季如春吗?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庭院中吹来的风,热得像是到了夏天了呢?
  殷祝跨坐在宗策身上,揪着他干爹的领口,咬牙切齿道:“那瓶药你喝完了,对吧?”
  宗策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殷祝说,“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宗策想说,陛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但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领悟到了。
  带着迷醉酒意的唇瓣俯身靠近,两道滚烫的吐息逐渐融为一体,冕旒的珠串和将军的腰带一齐坠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庭院中,但谁也顾不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久旷的身躯再也按捺不住粗野的冲动,宗策呼吸急促,动作开始变得急不可耐。
  他知道这是最后了,但这个美梦实在太过于美好,以致于让他忍不住沉沦其中,恨不得时间停驻在这一刻,永不流逝。
  他说了很多话,包括自己的前世,重生后的抉择,以及一直以来心底隐忍的渴望和愧疚,随着他的诉说,宗策感觉到怀中人在颤抖,他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流泪的眼睛。
  “陛下,”他痛苦道,“臣万死……”
  嘴上说着陛下赎罪,宗策却掐着腰把殷祝提起来,叫他坠在自己身上,兜着他颠弄得狠厉,直到殷祝攀着他的肩膀,呜咽着低泣,浑身筋骨都软成了一滩春水。
  殷祝一开始觉得他干爹是块木头,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他怎么能没发现呢?
  明明他干爹身上有那么多不对劲,却被自己全部忽略了;
  还自以为是地以为他干爹是那方面出了毛病,叫对方白白喝了个把月的中药!
  殷祝愧疚得要死,所以虽然被敦得神思恍惚,满脸通红,但还是在努力迎合。他的指尖颤抖着抚摸着他干爹身上细碎的疤痕——征战多年,虽然宗策没受过什么太严重的伤,但磕磕碰碰肯定是免不了的,殷祝看着宗策左胸靠近心脏上方的一处伤疤,忽然低下头,将自己湿润的唇印在了上面。
  宗策的动作一顿,随即他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在理智彻底丧失之前,他随手抓起脱下的战袍垫在殷祝身下,俯身温柔地吻去殷祝睫羽上缀着的泪珠,声音沙哑道:“陛下,别哭了。”
  “如果还有来生……”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一定。
  带着茧子的大手插入痉挛的五指,汹涌的快感几乎要将殷祝折磨到发疯,他终于明白了原先他干爹究竟有多克制,而放纵猛虎的下场就是他那点可怜的体力很快就飞速耗尽,只能任由他干爹摆弄,脑袋被敦成一片浆糊,眼睛也哭肿了,除了边哭边喊“干爹饶命”什么都不记得了。
  到后来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殷祝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软榻上,但他干爹显然精力充沛得很,在药力和酒力的双重催发下,远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特意让归亭把药性减半的殷祝:“…………”
  来人啊!救驾!
  朕真的要死在床上了!
  好不容易扮可怜喝了两口水,殷祝趴在床榻上咳嗽两声,回头看着他干爹通红的眼眸,心一横,又伸手揽住了宗策的脖颈。
  唉,算了。
  自己的干爹自己宠,更何况这个干爹还是重生过一次的,光是想想历史上的那些记述殷祝就觉得心如刀割,原本对他干爹的容忍度又再度拔高了一个层级。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个时辰后。
  殷祝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够、够了,干爹饶命……”他哑着嗓子胡乱喊道,“真不行了,要死了……唔!”
  殷祝跪趴在床上上,身体狠狠颤了一下,汗津津的脊背贴上来一个滚热的胸膛,他哆嗦着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逃走,但才爬到一半,脚踝就被抓住拖了回去。
  视野晃动着模糊,他终于坚持不住,眼一闭,昏了过去。
  梦中是一座熟悉的庙宇。
  但和记忆中不同的是,偌大林间,却只有他一人。
  殷祝站在长长的阶梯下方,怔忪许久,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拾级而上,熟悉的高大神像垂眸凝视着他,庙宇内光线昏暗,那张温和肃穆的面容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性。
  殷祝仰头望着他干爹的塑像,忽然勾起唇,自言自语道:“一点儿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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