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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150节

  倒是那魏邱,尽管新都宫中传话,柔姬为弟弟的事情夜不能寐,几乎要哭晕过去,但殷祝并不打算放人,其余大臣们在替唐颂求情时也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个愣头青。
  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妄想着靠攀咬同僚上位的蠢货,活该有此下场。
  唐颂被释放的那天,他站在刑部大狱的门口,张开双臂,任由家人用艾叶掸去身上的灰尘晦气,望着头顶刺目的天光,忽然朝着特意来接自己的太子笑了一声。
  尹英疑惑道:“老师何故发笑?”
  “只是见今日晴空舒朗,有感而发,”唐颂并不正面回答,但显然心情十分不错,“走吧,殿下,快到午时,也该回家用膳了。”
  但他婉拒了马车,非要带着太子和一帮来接自己出狱的亲信大臣步行回家,一路上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穿街走巷,为首的唐颂更是姿态悠闲犹如闲庭信步,吸引了长街上无数行人百姓驻足旁观。
  消息传回旧都,宋千帆面色沉重地朝殷祝行礼道:“陛下,还望您顾全大局,万不可在此时与唐颂硬碰硬。否则南北才将统一,恐又有分裂之患……”
  “不用你说,朕已经感觉出来了。”
  殷祝拍了一下放在自己左手边的折子:“唐颂入狱这半月,朕给南方下达的旨意不是阴奉阳违,就是用各种借口理由拖拖拉拉,要不是经过这一遭,朕都还不知道,这大夏的皇位原来已经姓了唐了!”
  这话说得极为尖刻,宋千帆心中一抖,终于察觉到殷祝这口气已经憋了许久,不吐不快。
  他担心殷祝会激进行事,赶忙劝诫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人召到旧都,安抚为上,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隔了条江要好。”
  “朕服软,叫唐颂带着他全家老小一起来旧都扎根,再过上和从前那样被他指手画脚使眼色的日子?”
  殷祝冷笑:“做他个春秋大梦去吧!”
  宋千帆头疼道:“可是陛下,目前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只要唐家一家老小在您的掌控之下,他就算有野心,那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但换做太子在身侧,您就不怕大夏未来的根基被唐家彻底掌控吗?”
  殷祝双手撑着桌案,俯身盯着他问道:“你以为,朕为何要你那下属去替朕挑选宗室子弟?”
  宋千帆一愣,随后惊恐地睁大双眼。
  “陛下难道是……打算换太子?”他险些腿一软,当场跪在地上,“不可啊陛下,尹英殿下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国出正统,殿下成为太子监国以来,也一直兢兢业业,从无差漏,身为君父,您若是废了他的继承权,怎能向天下人交代?”
  殷祝沉默着与他注视。
  这些道理他当然知道,甚至远比宋千帆考虑得要更加深远。
  封建社会比起君主的能力性格,更看中血统的纯正,若不是因为这个,殷祝早就有换人的打算了。
  “尹英那孩子,朕比你们都要了解。”殷祝叹了口气,没对宋千帆说什么重话,因为在外人看来——甚至哪怕是在他干爹眼中,尹英都算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了。
  “朕其实对他的要求并不算高,打天下的事情,由我们这代人去做,他只需要做一个心中有百姓的守成之君,这就足够了。”
  殷祝曾经说过,只会给尹英三次机会,但这三次机会用完了之后,他想想那孩子还那么小,才刚上初中的年纪,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偏见,对尹英太过苛责了。
  直到宗略来到旧都,给他带来了这样一份情报。
  “你自己看看吧。”他把卷宗丢给宋千帆,“这是宗略在刑部的时候,从别的犯人那里听说的,朕对此事全然不知,后面又派人去查证了一番,才发现确有此事。”
  宋千帆展开卷宗,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太子多次深夜入宫,会见太后……怎么会!?”
  “太后对朕不喜,对朕的儿子自然也没什么感情,”殷祝扯了扯嘴角,冷漠道,“尹英长那么大,她都没去看过几次,就连请安也都推辞不见,要说这祖孙两个有什么感情,朕是万万不信的。”
  宋千帆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卷宗,又从头再扫了一遍,这下,就连他都说不出什么劝说的话来了。
  “可是,他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他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
  “你说的没错,他哪怕像祁王一样,私藏甲胄,铸造神机,只要他能像卢先生那样弄出殿名堂来,朕也就不追究了。”
  殷祝一边说一边想,这是瞎话。
  尹英要是真有那个胆子,那他老子第二天就能宣布他是祁王余孽。
  但表面上,殷祝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怒斥道:“但他偏偏选择了往朕心窝上扎刀子!太后身为朕的母亲,却一心只想要朕死,朕的天下,将来不还是他的吗?难不成,他连这十几年都等不及了?”
  宋千帆攥紧卷宗,站在他面前挣扎良久。
  最终,对殷祝的信任和忠心,还是大过了几十年耳濡目染的伦理纲常,他躬身道:“陛下放心,那挑选出来的几名宗室子弟,臣一定会派名师好好教导,更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目的达到,殷祝满意地将人打发走了。
  情绪激动半天,骤然冷却下来,他觉得有点儿疲乏,正要回后面的榻上歇会儿,转身就见屏风后转出一道人影来。
  殷祝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半步瞪着他干爹:“你怎么在这儿?”
  宗策:“陛下前些日子说过,策可自行在书房榻上小憩。”
  殷祝:“……朕好像是说过。但朕都来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出声的?胆子那么大,还偷听朕和宋千帆讲话。”
  他嘀嘀咕咕埋怨了半天,但全程发的最大脾气,也只是脱了鞋故意扔到宗策的脚下。
  宗策捡起那只鞋,规规矩矩地放在榻边。
  接着自己也脱了靴子,坐在殷祝身侧,望着那被窝里露出的一个光溜溜的脑门,宗策熟稔地将人抱在怀里,替殷祝解冠散发,将玉冠放在一旁,又用手理了理他颈侧凌乱的发丝,叫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侧。
  等做完这些后,他垂眸问道:“陛下和宋千帆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殷祝不太想正面回答,于是故意睁着眼睛装傻,“朕困了,你要么乖乖陪朕暖床睡觉,要么就出去忙你的事去……zzzz……”
  宗策捏住了他的鼻子。
  “陛下,策在认真问您。”面对着睁眼怒视自己的殷祝,宗策的语气十分认真,“您是不是,不愿尹昇的儿子继承大统?”
  殷祝和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
  “是,”他闷声道,“但朕一开始也是给过那小子机会的,谁叫他自己不珍惜。”
  宗策搂着他腰的手微微一紧。
  他低声道:“那陛下,可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那当然最好啦。”殷祝没察觉到他干爹情绪的低落,还在哪儿畅想着,“我爸妈基因都不错,健康长寿,一家人长得都好看,从前我还想过我要是有孩子的话,男孩肯定跟我一样帅,女孩跟我妈一样,大眼睛高鼻梁,小伙子见了都走不动道。”
  殷祝说得风趣,宗策很想应时地笑一下。
  但他扯了一下嘴角,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
  “只可惜,策并非女儿身,无法为陛下延续子嗣。”
  殷祝猛地一哆嗦,吓得浑身寒毛都起来了,按着他干爹硬邦邦的腹肌当场就翻身坐了起来:“别!千万别!比起血统朕更在意坐在皇位上的人有没有脑子,跟是谁的种没有关系!”
  他干爹要是男变女,肚子还能怀……不行那景象真的太可怕了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宗策见殷祝大惊失色,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不禁追问道:“所以陛下也不能生吗?”
  传说里讲,神仙感怀有孕,而且还有部分神仙是雌雄同体——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什么修炼成精?生下的究竟是人是兽?
  宗策摸了摸殷祝平坦的小腹,他知晓留在里面对身体不好,但每每事后替殷祝清洗时,也不免幻想,若是真能怀上的话……
  殷祝一阵恶寒。
  “朕是正常的成年男性,没有那种功能。”他一字一顿地对某人说,“比起这个,你知道朕想换太子,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宗策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点零星的放松笑意。
  “能让策心甘情愿跪拜称臣的,只有陛下,和陛下的子孙后代。”
  他说着,手上稍一用力,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殷祝便短促惊呼一声,趴在了他干爹的胸膛上,“陛下不是说午睡的吗?”
  殷祝喉咙里咕哝一声,听着像是“这么折腾怎么睡得着”。
  但在冬日温暖的炭火烘烤,和他干爹绵长的呼吸声中,他还是慢慢阖上了眼皮,任由睡意将自己拽入那无边安乐之中。
  醒来时,天边晚霞连山。
  殷祝有些懊恼,心想他干爹怎么又不叫他。
  这下好了,晚上又睡不着了。
  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宗策已经离开了。
  临走前还往他怀里塞了个抱枕,怪不得他没察觉到身边空荡荡的。
  殷祝打了个哈欠,感觉浑身骨头都睡得酥软,慢吞吞地起身,刚要喊人来送壶热茶,润润被炭火烤得干燥的喉咙,突然喉头一甜,在反应过来前,便已经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睁大双眼,捂着唇看到那鲜血滴在抱枕上,第一反应是——
  这东西不能要了。
  绝对不能叫他干爹发现。
  可是……
  殷祝呆呆地松开手掌,看着掌心晕开的刺目鲜红,脑袋里再度浮现出那个在归仁诊脉时,便未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116章 【二更】
  “来人。”殷祝哑着嗓子唤道。
  他记得,下午值守在外的人是苏成德,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换班。
  听到动静,外面的人迈着小碎步悄声走进屋内。
  果然是苏成德。
  “陛下,可是要水?”苏成德试探着问道。
  这里面有两层意思,半个时辰前,他刚亲眼看到宗策离开,苏成德不确定陛下和宗策有没有……嗯,懂得都懂,反正他已经提前叫人烧好两桶热水备着了。
  但也有可能陛下只是渴了,单纯想喝点茶。
  殷祝揉了揉眉心:“待会。你先把这个给朕处理掉,记住,除了你以外,这件事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苏成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抱枕,在看到那团血迹时,他脸色刷地惨白,失声道:“陛下!”
  “别嚷嚷,朕还没死呢。”
  殷祝也有些烦躁。
  仗打完了,他跟他干爹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误会,结果又遇到了这种搞不清楚原因的怪事,老天爷真是不叫他们安生。
  苏成德慢慢上前,双手捧起那抱枕,不过是棉花填充的玩意儿,他抱在怀里,手却在微微颤抖着:“陛下,奴才这就叫归太医来看看,您放心,保证没什么大事的……您肯定能长命百岁……”
  殷祝面无表情道:“朕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可是陛下……”
  “朕说了,是任何人。”
  苏成德张了张嘴,不知该为陛下这份超乎寻常的信任而高兴,还是更该因为这背后的原因而难过。
  他没有问宗策包不包括在这个范围内。因为苏成德很清楚,哪怕陛下只能在全天下人里选一个瞒着,那个人也一定是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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