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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偏执 第35节

  所以得为了儿子更努力赚钱才行。
  两个月之后,季尧呈上了十六份不及格的成绩单,以及一份满分的西方哲学卷。
  “这、这不可能!”邱泽然挥开桌上的试卷,红着眼瞪向季尧,“你耍诈!”
  季尧惶恐无措地后退了两步。
  邱泽然无法接受地大喊:“只是一门课而已,我有十六门比你高!你只会投机取巧!和你妈妈一样奸诈!”
  “邱泽然。” 邱芜澜凌厉地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投机取巧——够你学上一辈子。”
  最初的资本,都是建立在投机取巧之上。
  这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邱芜澜回身,搂住了瘦小的季尧。
  “做得很好。”她语气轻柔,目含微笑,“说说看,你的愿望。”
  季尧像是被吓到了,视线越过邱芜澜,犹豫迟疑地看了眼浑身发抖的邱泽然。
  邱泽然嘴唇颤动着,几次张合都没能完整地发出“姐姐”,这一词在他口中破碎。
  他才是她的弟弟!
  亲弟弟被别人羞辱了,她不但不护着他,还和颜悦色地夸赞敌人!
  一直沉默的邱泽安忍不住开口,“姐姐,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野种驱逐亲弟弟吗?”
  邱芜澜余光瞥向他,“野种?一个在短短两月之内,就超过你们的野种。”
  邱泽安一时哑口无言。
  他们依赖邱芜澜,绝非敬老爱幼,而是出于尊敬。
  家族内部是紧密的,也是更迭的,打败头狼的小狼,亦能让它的父母俯首称臣。
  现在,姐姐的注视悉数给了季尧。
  季尧看向皮肤充血的邱泽然,这高不可攀的贵族少爷,正紧紧盯着他,外强中干地求他。
  上一刻,他还是邱泽安邱泽然口中的小三的孩子,任何一个女佣都能对他冷眼嘲讽;
  这一刻,只要他开口,就能将邱家真正的两位少爷赶出庄园。
  在诸多视线中,季尧扯了扯邱芜澜的衣袖,踮起脚同她耳语:“姐姐,我想好了:我可以有一个能学习的、单独的房间吗……”
  室内的几位女佣脸色稍缓,旋即又露出轻蔑与讥笑。
  邱芜澜道,“这不算愿望,我会给你安排,你还有别的想要的么?”
  季尧犹豫了下,他像是觉得这个愿望已经过分了,酝酿许久才开口,道,“我还想要……一、一万块钱。”
  “为什么?”
  “钱很有用,我以后会用得到。”季尧说。
  邱芜澜对简道,“拿一万现金过来。”
  简用信封装了一万块,邱芜澜把信封交给季尧,在季尧仰头感谢时,她抚着男孩的脸颊,低头于额心落下一吻。
  像是头狼嗅闻过新生的小狼。
  她什么也没说,无声地吻完后,吩咐管家,“准备新的房间,新的老师。”
  季尧捏着信封,在邱芜澜离开后,转身对上哧哧喘气的邱泽然,以及眼神晦涩的邱泽安。
  这天晚上,庄园里有些吵闹。
  季尧从新房间里拉开一条门缝,看见在走廊上来回匆忙的女仆,听见几句短促的疾语:
  “好点儿了吗?”
  “还在吐。”
  “医生开了药,说问题不大。”
  “是谁给少爷拿了那么多饼干!”
  季尧有些疑惑,但没有往下探查的想法。
  不需要刻意探查,自从那天之后,这种情况时不时便会出现,不到一年,他更是亲自撞见了在厕所呕吐的邱泽然。
  从佣人们隐晦的交谈中,季尧了解到了“异食癖”这一概念。
  一旦陷入焦虑情绪之中,邱泽安邱泽然就会控制不住吃糖果和饼干。
  哥哥邱泽安控制不住的嚼糖,弟弟邱泽然相反,会不经咀嚼地吞下整块乃至多块饼干。
  在异食癖的病例中,他们不算严重,至少吃的都是食物;但兄弟俩得的不仅仅异食癖,而是异食-暴食复合型。
  不到九岁的男童,哪怕吃到身怀六甲的程度,也停止不住。
  年幼的季尧不能理解心理疾病,他只觉得这是一种拙劣的戏码。
  当邱芜澜来到他房间、检查他的学习情况时,就会有女佣匆匆敲门,告诉邱芜澜,“少爷犯病了。”
  这时候邱芜澜会立刻去到弟弟身边,一反常态地拥抱他们,温柔地哄他们放下食物。
  这幅场景熟悉而陌生。
  季尧很小的时候也曾对季葶说,他想见她、头很痛。
  季葶带他去了镇上的诊所,医生给季尧做了全身检查,最后告诉季葶,别太娇惯孩子,不然孩子就会通过装病博取关注。
  那之后,每次季尧感到头痛时,季葶都会狠狠拧他胳膊、腰上的肉,口中咒骂道,“头痛、头痛,现在还痛吗!天天装病,烦不烦啊!”
  季尧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季葶会因为他头痛而如此气愤,如今看着从他身边离去,拥抱邱泽安、邱泽然的邱芜澜,他恍然大悟:
  拙劣而刻意的装病,果然让人憎恶。
  他认定邱泽安、邱泽然是为了博取邱芜澜的注意而故意装病;
  就像季葶认定,季尧是为了博取她的注意才故意说头痛。
  季尧生出了羡慕,但没有照搬照抄这种方法,即使当邱芜澜离开他时,他真的感受到了疼痛,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这份痛感越来越剧烈。
  说不清是痛感本身加剧了,还是他的感官变得敏感了。
  疼痛之中,季尧渐渐发现自己的听觉、视觉比平常更加敏锐,他可以听见庄园外的鸟鸣、看见黑夜里的蜘蛛。
  季葶的厌恶历历在目,他不确定邱芜澜会不会相信自己,尽管她表现得一视同仁,让他有和邱泽安、邱泽然一样的待遇,对他的关心有时候甚至超过了邱泽安、邱泽然,可越是长大,季尧就越是清楚自己定位——
  他不过是邱芜澜投入沙丁鱼中的鲶鱼,用来激励沙丁鱼、提高他们的警惕和活性。
  一个是工具,一个是亲弟弟,季尧没有邱泽安、邱泽然的底气。
  正如当年,即便邱芜澜让他大胆说出心愿、诱导他驱逐邱泽安邱泽然,季尧也没有照说。
  那时候他还小,无法思考太多,是敏锐的本能保护了他,让他没有说出错误的答案。
  比起通过示弱来博取关注,季尧还是选择更保守更稳妥的方法:通过展现价值,赢得邱芜澜的欢心。
  季尧成功了。
  五年时间,十七门课程,从机械背诵的哲学、律法;到逻辑推理的数学理科、耗费体能的运动;最后是升华情感的文学、需要从小熏陶的艺术。
  他像是在马拉松上跨栏,一门、两门、三门,不断超越着邱泽安、邱泽然。
  他的成绩和与邱芜澜相处的时间成正比,最终超过了邱芜澜的亲弟弟。
  那一天,他听见管家对邱芜澜说,“小姐,您在那个孩子身上花费了太多精力,他毕竟不是您的亲弟弟。”
  “是么。”邱芜澜不以为意,“但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位少爷也需要您的陪伴。”
  “你也知道他们的病……我不想给他们太多压力,把季尧培养出色,也是为了分走他们肩上的担子。”
  季尧勾唇,悄无声息地后退。
  他不再是刚进邱家的小可怜。优越的能力,让他得以在这座沉闷的庄园里立住脚跟。
  佣人不再轻视他,管事们不再疏离他,就连邱泽安邱泽然都不再赤.裸裸地对他拳脚相向。
  邱芜澜在日复一日对抗遗传性精神病的过程中,在弟弟们躲在她臂弯里呕吐、哭泣的岁月里,再不能狠下心。
  她自己深受其害,便见不得弟弟们受苦。
  况且,培养精英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高中后的邱芜澜压力剧增,一方面,她需要不断完成高难度的课程,另一方面,她开始走向社会,独自面对残酷的成人世界;与此同时,她的病情不断显露,每天都是抗病的拉锯战。
  这个分身乏术的关头,早熟的邱泽安、邱泽然又进入叛逆期。
  母亲早逝,父亲无法回家,而作为长兄的邱承澜,本该承担起引导弟妹的指责,也因为精神上的疾病被迫远离家庭。
  太多事情压迫着邱芜澜,她自顾不暇,哪有力气去提高叛逆期男孩的学习能力。尤其是她稍微施压,两个弟弟便会病情发作。
  在邱泽安、邱泽然的衬托下,聪明、乖巧、狠绝、坚韧的季尧是如此顺手。
  邱芜澜索性放弃了鲶鱼效应,选择让沙丁鱼活得轻松安逸。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季尧有做执行总裁乃至首席执行官的能力,而邱泽安、邱泽然有进入董事会的命。
  与其逼迫自己的血亲,不如培养一个为他们打工卖命的工具,这对双方都好。
  邱芜澜无视了管家和庄园里的窃窃私语,愈发专注对季尧的培训。
  在季尧进入初中的那一天,她给了他一张三百万的支票。
  “简的账户归你,拿去玩,别有顾忌。”
  十二岁的季尧接过支票,对邱芜澜说,“姐姐,散户不该炒股。”这不是努力、聪明就能成功的事。
  邱芜澜轻点他手中的纸片,“你得成为过他们,才能知道如何收割他们。”
  她给小学刚毕业的季尧安排自己上过的金融管理课程,带他参加的商务场合,甚至没有对季尧隐瞒自己的病。
  就连季语薇来本家,邱芜澜也要求季尧到场招待。
  唯有这件事,让季尧很不舒服。
  “姐姐,为什么我非得认识那个女人不可?”只要季语薇来,哪怕季尧在上课,都会被叫出来见她一面。
  “我要你观察她。”邱芜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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