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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偏执 第135节

  她又产生了愧疚,却面不改色,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饭后离开了餐厅,“我去洗澡,走的时候…把钥匙卡留下。”
  不能、绝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季尧怔忪抬眸。
  他想看一眼邱芜澜的脸色,却只够上她转身走向浴室的背影。
  “姐姐!”他猝然起身,邱芜澜没有回头,用更加坚定的语气与他割席,“阿尧,你长大了,就算是亲姐弟之间也有不便。”
  “以后来我家之前,要和我打声招呼。”
  呼哧…呼哧——
  耳膜上震着古怪的声响,像是剧烈的大喘气,又像是心跳急促地泵血。
  这震动一声响过一声,密集如鼓,心肺口鼻间陡然蹿起炙热的腥甜。
  啪嗒——
  有什么滴落在了他碗里。
  季尧眨了眨眼,他分明感觉到了有东西滴落,可暗红色的碗里除了猩红的米饭外什么也没有多出。
  他看向其他地方,棕红色的桌子、黑红色的地板都干干净净,姜红色的衣服上也没有被污染之处。
  整个世界都是恐怖的红,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啪嗒、啪嗒……
  鼻子有些发痒,季尧抬手触到了黏腻的濡湿。
  他盯着手指好一会儿,迟钝地意识到,是流鼻血了。
  ……
  “场务准备,灯光摄影准备!道具组最后检查一次道具,第一百二十九场马上开始!”
  夜晚的秋叶影视城灯火通明,今天是补拍的最后一天,杀青宴的香槟已经冰在了车上,只等今晚之后做个简单庆祝。
  补拍的部分是为了丰满女主感情变化。
  从清纯善良的高门贵女变成心狠手辣的掌权国太,她不仅经历了家破人亡的颠沛流离,还在中后期失去了忠臣挚友。
  男三作为女主父亲留下的旧部,不仅为她排忧逗闷,也是女主最大的帮衬。
  在她刚成为国太时,为平定内乱,男三战死沙场,被乱箭从城墙上射下。
  这是女主封心绝爱的重要情节,上一版的拍摄只简单闪了几个画面,不够突出,这次的补拍就是为了细化这段内容。
  “威亚检查过了么。”
  “安全员刚亲自吊了一遍,没问题。”
  “行,让安全员在那里守着,其他人去看下武器盔甲,再排查下穿帮物标。”
  拍摄这样大的场面,不仅整个道具组忙得团团转,从组长到实习生都昏天黑地,连好些艺人助理们都被征调借用了。
  道具组组长确认了最关键的威亚后,提着两把大旗和下属冲出道具室。
  威亚的保护带以及缓冲垫都在道具室里,组长正欲锁门,忽然听见了爽朗的少年音。
  “陈老师。”
  他扭头,看见走廊上,穿着戏服的季尧朝这边走来。
  他已经上了妆,不再是前期青涩秀气的小公子,要演绎国太的心腹大将,季尧的肤色化深了两个度,五官上的妆容都更加成熟刚毅,戴着高马尾假发,身上是黑锦的窄袖劲装。
  这幅暗藏精光的青年将军扮相此刻还没能挥出它的威力,被少年人畜无害的笑容破坏了英气。
  组长惊讶道,“马上开拍了,你怎么跑仓库来了。”
  “我是第一次吊这么高的威亚,有点紧张。”少年不好意思地恳求,“陈老师,能让我先穿上防护带感受一下么。我习惯了勒着的感觉,正式拍摄的时候就不怕了。”
  “行啊。”组长打开门往里走,腋窝夹的两杆大旗卡在了门框上。
  他连忙后退,笨拙地调整角度,另只手还拎着个工具箱,季尧快步上前,“没事陈老师,我自己去拿,您忙您的。”
  “你知道在哪不?”
  “知道。”季尧越过臃肿的他,矮身钻入仓库,“您把钥匙给我,走的时候我会关门的。”
  “好啊,谢谢,那我们先走了。”
  季尧颔首,笑眯眯地冲着两人摆手。
  扛着大包小包走出一段距离后,年轻的道具师扭头回望了一眼。
  季尧已经走入道具室,看不见了。
  他忍不住嘀咕,“陈哥,我怎么觉得季尧怪怪的。”
  “啥?”
  “说不上来,他笑得有点让人发毛,特假。”
  “哈,”陈组长嗤笑,“你知道吗,这么大个剧组,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试过镜的。人家这身份,能给你个笑脸就极好不错了,你还挑剔假不假。”
  “不是那个意思,”年轻人唉了一声,“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说得你多了解他似的。别管季尧怎么样了,先管好那堆投石车吧!”
  “哦……”
  九点,《红丝鸳》最后一场戏准时打板。
  冷灯如豆,这是上军将坚守文城的第三个月,亦是先王去世、国太掌权的第三个月。
  文城之后,是国太所处的都城;文城之前,是大公子母家中军佐率领的三万大军。
  “将军……”亲卫踏入门中。
  这昏暗的屋子里已没有侍者了,无人记得去为将军挑起灯芯。
  堪堪三十的年轻将军跪坐榻上,五官被黎明前的黪黩所溺。
  看见房中孤影的刹那,亲卫戛然止步,沾满血污的脸上嘴角抽搦,好半晌,他没能说出话来,抬起污迹斑驳的臂甲揩了揩泛红的眼。
  镇定神色,他大步朝榻上的将军走去,盔甲嗬嗬,伴随着金戈沉响,跪在了追随一世的主人面前。
  “将军,弃城吧!”
  这五个字泣血一般。
  榻上的男人徐徐睁眸,剔透的浅色眸子看过太多的血与沙,被粗粝的世事打磨得精锐而超然。
  “国太还在身后,”他开口,嗓子干涸喑哑,“你要我去哪。”
  “国太至今未曾发兵援助,她已是抛弃您了啊!”
  中军将敛眸,下垂的眼睫将残灯的那点黄影也隔绝在外。
  良久,他从塌上站起,“披甲。”
  亲卫痛心疾首,跪而不起,嘶声哀劝:“将军!”
  中军将转身,自行取了架上的铠甲穿戴。
  重达数十斤的甲胄,他花了许久才穿上。整冠佩剑,他重步出门,迈向沙场。
  “将军!”满含热泪的低吼在他身后响起。亲卫伏在地上,涕泗纵横,“将军,求您了,弃城吧!”
  中军将脚步一滞,微微仰头,面向被烽火烧得通红的苍穹。
  “国太于我,恩重如山。”他勾起唇角,“此身能报国太于万一,何其幸哉。”
  言毕,季尧再不停顿,无视劝阻,大步走向了自己的死亡之地。
  “很好季尧,”总导演难得大声高赞,“今天状态不错,保持住!马上就结束了。道具组准备,上安全垫!”
  几个镜头下来,导演组十分满意。
  他们谁都没想到季尧能把临终的男三演得这样好,他奉献自我时对女主的爱、对生死的超脱,对敌人的阴被季尧完美融合在了一块儿。
  一般的演员在演这类戏时,要么用力过猛,过度表现自己的悲情,显得浮夸做作;要么感情不够到位,体现不出献祭生命的悲壮。
  趁铺安全气垫的工夫,导演翻来覆去地看刚才拍的几个镜头,“不错,真不错。”
  “季尧年纪太小了,我还以为得ng个几十遍,没想到一条过。”摄影师也赞不绝口,“我不是奉承他,您看这里的眼神——”
  他拿出手机,给导演看了几张图,“是不是很像?”
  “这是谁?”导演问。
  “我以前跑新闻的时候,跟过一个精神病院。”摄影师道,“这是一位患者自杀前的照片。”
  导演愣了下,仔细对比镜头里的季尧和自杀者的照片,“别说,是有点意思。”
  “可不,我刚才拍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当年跟的这个患者了。那种对待死亡的眼神,像、太像了!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导演,道具ok!”
  “好!”导演顾不上闲聊,把相机还给了摄像,“趁热打铁,大家就位!季尧,调试下你身上的保护带,别害怕啊,大着胆子往下跳,下面有气垫,伤不着,咱们争取一次过!”
  季尧没有回答,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回以甜笑。
  他木然地站在墙头上,唇角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如人偶脸上画好的笑容,无有生气,机械刻板;仔细深挖,又藏着一股魔怔般的解脱畅快。
  导演不做他想,只以为他是入了戏,挥手示意打板。
  这是男三的最后一个镜头,男主男二的戏在白天全部结束。
  补拍的是男主死后、女主成为国太的片段,华君润的戏份不多,只来补几个女主回忆中的画面。
  “你还不走么。”季语薇化了妆,坐在导演身后等待上场。
  她还剩下一个孑然独立在战场骸骨中的梦境画面,要等季尧这边结束。
  季语薇戴着满头朱钗,拖着玄色的国太华服,而她身边的华君润则一身浅驼色风衣,穿着轻便的春装。
  花絮师注意到了这时空交错的一幕,将摄像头对准了两人。
  沉沉的夜幕下,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华君润眸光微斜,在镜头对准他的那一刻便有所感知。
  他无奈暗叹,将手里准备自己喝的咖啡递给了季语薇。
  “晚上冷,喝点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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