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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偏执 第144节

  他安安静静、无声地坠着泪,头颅垂倾,那些泪没有在脸上留下一点痕迹,雨水般笔直地落下,滴答融入衣服里。
  同样哭泣,季尧和华君润的方式截然不同,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他甚至没有哭出声音的权力。
  “这有什么值得哭的。”邱芜澜的声音轻软了下来,拇指揩去他眼角的泪意,“我说怎么脸色又差了,这两天你在家里净为了这点钱哭?”
  “不是心疼钱,”季尧别过头,左手却覆上了邱芜澜的手背,“事发当晚姐姐就跨省赶来,彻夜紧急公关。”
  “姐姐被我刺激得发了病,还要决策开会、观测舆论;瘾症没消退又急着赶回公司,为我调动各部门、面对那些股东董事……”
  他哽咽着,眸中承载不住的泪全部汇入邱芜澜指间。
  “因为我的失误,这些天姐姐都没有合过几次眼,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而我……”他氤氲的眼中流露出阴冷的自我厌恶,“我却能躺在家里,等着姐姐为我处理好一切。”
  那些泪烫得邱芜澜五指颤抖。
  陡然之间,她鼻尖泛起了酸涩。
  对她矢志不渝的伴侣指责她势利傲慢,她自小敬仰追随的兄长认为她冷血无情。
  邱芜澜以为她不在乎。
  这个年纪、这个位置上,她定然不会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那样,被爱人误解一句就委屈得又哭又闹。
  可当季尧在她掌心里抽噎,说出这番话时,邱芜澜还是不免翻涌出些许酸涩。
  原来这世上有人看见了她的心意。
  “别哭了。”她将季尧拥入怀里,又或许是她疲惫地倚进了他的怀里,“阿尧,我说过,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你生了病,我当然会用尽一切办法照顾你。”
  季尧的哭泣没有因此止住,反而在沉默中愈发汹涌。
  “对不起姐姐,我真的好没用……”
  邱芜澜收紧了环在季尧腰胸上的手臂,在抱紧他的同时,也愈与他贴近。
  她靠在季尧胸前,听见他微急的心跳,感受到他为压抑哭泣而紧绷的身体。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邱芜澜深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阿尧,养好病。”她在他耳畔承诺,“简年纪大了,我需要新的特助。”
  季尧呼吸一滞,错愕地望向邱芜澜。
  那只沾满泪水的手攀上了他的鬓额,邱芜澜仰头,倏尔吻上了他的唇。
  “不要再轻贱自己,”在这咸涩湿冷的吻中,她低声开口,“来我身边,我会让你知道,你的价值远不止这点公关费,你的视野也绝不会局限于田烨、韩尘霄。”
  季尧瞳中的惊愕逐渐化为狂喜。
  氤氲潋滟的泪眼里流淌出甜蜜的喜色,他生涩地回吻邱芜澜,余光瞥见她双手空荡,再无一枚戒指。
  强烈的幸福感冲击着颅顶,令季尧椎骨酥麻,身心都沦陷在极乐之中。
  “姐姐、姐姐,”他弯眸,在间隙里叠声呼唤,“阿尧爱你…姐姐,不要走,别再丢下我。”
  这些话邱芜澜十分耳熟,几乎每一次分手她都会听见,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华君润口中听过。
  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换做谁都会麻木。
  但说话的是季尧,想到他的分离焦虑症,邱芜澜的心情愈发沉重。
  迷蒙之间,她看见了季尧手腕上的一抹黑。
  他仅剩的左手腕上依旧为她戴着发圈。
  “好,”这是邱芜澜第一次作出回应,她吻去季尧眼睫上的碎泪,“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98章
  邱芜澜看得见付出, 正如她看得见华君润对她的爱一样,既然季尧给予了她比亲生哥哥还要多的爱与理解,那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季尧不能再无所事事下去, 对他视而不见,是集团的偌大损失。
  宋折凝回国后, 邱芜澜开始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如果她确信邱承澜重签宋折凝的决定是错误的,那是否有可能——哥哥对季尧的封杀打压的决定, 也未必是正确的。
  邱芜澜不确定,她依旧无法果断强势地反驳邱承澜。
  但季尧的病不容许他再患得患失,她必须给他实现自我价值的通道, 否则除非她把季尧送去精神病院, 不然自杀这件事永远不会结束。
  邱芜澜可以假装看不见季尧的痛苦, 却不能接受半夜赶赴某地, 去认领季尧的尸体。
  她抽出时间, 带着季尧往返于医院和家中, 监督季尧服药, 同时默认了和他的情人关系。
  如果连华君润都无法胜任伴侣的角色,那邱芜澜也不再寄希望于他人,特别是短时间内, 她面临着安全事故风波、反对邱承澜重签宋折凝、接手文娱产业、推行影视城计划等多项大事, 实在没有精力去培养一名伴侣。
  放开了心底那条道德底线, 邱芜澜一阵轻松,她反过来觉得从前的自己别扭得古怪。
  仿佛从前有一根绳子勒在了她脖子上, 不断警告她:她绝不能和季尧成为情侣。
  因为占有季尧会伤害到他——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占有季尧会伤害到她的家人——为什么?不知道。
  这些莫名其妙的指令控制了邱芜澜数年, 她从来不去思考背后的逻辑、是否有解决之法,像是有人强行为她灌输了命令,她必须执行。
  重用季尧, 真的玷污了母亲吗?
  母亲临终最后一句遗嘱分明是让她利用好身边拥有的一切。
  如果母亲在世,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放着季尧这样的人才不用。
  为什么她会对哥哥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邱芜澜打破了脑海中的指令,她违背了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法则”。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季尧没有为此痛苦,反而前所未有的高兴;
  集团利益没有受损;
  更没有家人跑来指责邱芜澜,声称自己因为邱芜澜的举动受到了伤害。
  她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物质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潘多拉的盒子,一切后果都是她的臆想。
  那只是个普通的盒子,由原子和分子构成。
  随着和季尧确定关系的时间拉长,一种“早该如此”的配得感日渐膨胀。
  [她早该占有季尧了]
  如此完美、为她量身定制的异性在身边,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拖延那么多年?
  和华君润浅交时,还只能称为“轻松”,但和季尧相处的时光,令邱芜澜感受到了愉悦。这种感觉,她只曾在和华君润初恋的头两年体会过。
  “等一下。”
  季尧进浴室前,邱芜澜起身,“我来帮你洗。”
  季尧顿足,“没关系姐姐,昨天我也是自己洗的。”
  “那是因为我不在。”季尧的精神状态危急,她不敢贸然安排护工触碰他,“今天开始我来。”
  浴室里,智能管家已放好了水。
  邱芜澜站在镜前,帮季尧解开纽扣。
  她不太习惯这个角度,通常连她自己的扣子都是女佣和季尧帮忙系的,除了偶尔的情趣外,邱芜澜从没有一板一眼地给别人解过扣子。
  “手都伤了,还穿带扣子的衣服。”解得不太顺畅,邱芜澜轻声抱怨了一句。
  季尧解释:“没有扣子的衣服更不好穿。”
  邱芜澜思考了下各种版型的衣服,最后决定:“把空调打开,别穿了,窗户都是单向的,外面看不见。”
  眼前的胸膛颤动起来,她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听见季尧说,“对着姐姐,会害羞。”
  他说话时阳光灿烂,邱芜澜没找到任何害羞的蛛丝马迹。
  指尖划过少年紧致的腰腹,这几天不止是她没怎么吃饭,季尧也不曾进食多少。
  他又瘦了,肌线愈发清晰,胸腹上的肌肉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很漂亮。”邱芜澜俯身挽发,在他心口啜吻,“这样漂亮的身体不需要害羞。”
  季尧瞳孔微缩,心脏在她的嘴唇下疯狂跳动起来。
  他喉结滚动着,眼角变得潮红湿润,分明是欢喜,却又无端夹杂了阴暗的委屈。
  姐姐平时,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情人的么……
  邱芜澜五指向上,从平坦的腰腹抚摸至他的右胸,遵照医嘱,见缝插针地肯定他、夸奖他,让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别穿了,我很喜欢。”
  少年抿唇,眸光痴醉,无法在邱芜澜这般注视下说出一个不字。
  “好,”他低头,磨蹭着邱芜澜发丝,“我听姐姐的。”
  他弯腰收肩的姿势令背肌隆起,透出两分青年的魄力。
  邱芜澜剥下了他的衣服,触及后背肌群时,本能地拥住了他。
  不知觉间,她倚上了洗手台,爱抚着季尧的肩胛。
  她偏头与他深吻,一手抓着他柔软的发,另只手的指甲顺着他背上的美人沟一路刮下。
  他们从未接过吻。
  季尧抚慰她多年,唯独接吻生疏笨拙,将她淡色的口红蹭得乱七八糟。
  指甲搔刮的轻微痛痒从美人沟一路延至尾椎,她停在他腰后,指腹打着圈按揉,季尧闷哼出声,发出幼犬般可怜的呜咽。
  邱芜澜从未对他主动过。
  她试图划清界限,保持纯粹的患者和抚慰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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