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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食肆经营日常 第51节

  山腰间只剩袁慎己和段知微二人,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段知微开口道:“你带我来是......何意?”
  袁慎己自后面环住她道:“今晨给李君的妻与稚子送了些钱帛过去,似有流言传出,怕你多想。”
  她失笑:“我可一点儿没往那儿想。我知道,你一直是个特别正直的好人。”
  袁慎己:“我知道......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所有事情都得坦诚,不过我肩膀的伤是追一双鸿雁时未看清路,从马上滚落而下,苏莯那小子也不打听清楚,倒是谎报了趟军情。”
  段知微抬头观望,鸿雁三、四月才动身北归,而今远非大雁回归之期。
  “凉州风雪一瞥,惊鸿一面;袁某在凉州城内外寻了许久,都未再寻得段娘子身影,所幸上苍怜悯袁某生母早逝,一生孤苦。长安五月,我又得以与你在槐花盛放的坊间相遇。”
  袁慎己郑重下马,对着段知微作揖道:“袁某欲以一双鸿雁、全部身家,聘段娘子为妇,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槐序之月还未降临,可惜见不到与袁慎己初见时那满街巷香气扑鼻的雪色槐花,不过今日漫天飘洒的桃花也很好。身侧潺潺的溪水也很好。
  其实好的不是扑鼻香的槐花,也不是粉霞般的桃花,更不是清亮的溪水,而是袁慎己在身侧的话、好像什么美好了起来。
  逢上恼人的雨、阻碍出行的雪,这样讨人厌的天气,段知微只要站在食肆门口见到袁慎己骑着他的枣红马行进过来,那恼人的雨也变成了贵如油的春雨、阻碍出行的雪也变成了兆丰年的瑞雪。
  她低头擦擦眼泪,从身上挎着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金吾卫的袁慎己跑去终南山春猎,不看脚下的兔子、忽略远处的野鹿,举着弓箭、只等着活捉一双鸿雁。
  大部分鸿雁未北归,终南山的雁子数量是那样稀少,许多也来春猎的世家郎君笑他痴傻,终南山的猎物那样多,只盯着那鸿雁做什么。
  段知微送酒时听到这样的评价,心疼又感动,她用攒的银子融掉打了个戒子,随身放在包中。
  今日那戒子终于见到了天日,她将戒子套到袁慎己无名指间。
  她说:“与君相栖共一生、年年岁岁不相负。”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成婚准备一碗米粉,磕个……
  成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段知微想。
  第一件事便是纳采,男家请媒人到女家提亲,袁慎己请了个官媒娘子,左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后便是问名、纳吉、纳征。
  流水的聘礼从袁府送来,常见的合欢、阿胶、九子蒲、嘉禾,贵重的束帛、两皮、玄纁,其中一双活的大雁捆着红绳极为显眼。
  大雁是最难捕获的猎物,且十分机警,落在树上歇息时会有老雁警戒,有点风吹草动便立刻飞往天空,因此大雁是稀罕物,时人下聘时要不送一对木雕雁以替,要不送一对鹅、名为雁鹅,很少有送真大雁的,因此这双气派且威风凛凛的大雁被送进食肆的时候,许多街坊前来观赏。
  小狼和蒲桃二人对大雁充满好奇,白菜、麦粒、螺蛳等可劲儿往大雁面前送,最后小狼被不耐烦的雌雁叨了下脑袋,二人终于消停了。
  段知微则被拉去云想夹缬订制一套嫁衣,本朝有绛男青女的习俗,女子通常穿青色嫁衣出嫁,段知微原本以为青色便是绿色之意,没想到古人对青色的定义还挺广泛的,石青、靛青都有,比起绿色反而更偏重蓝色。
  段知微看上一套天青色的菱花锦,锦面泛起的光像雨天浮起的水汽,面上则是铺满了用银丝绣线织就的繁复并蒂莲。
  段知微很喜欢,这套夹缬让她想到烟雨江南。
  胡女埃斯特在一旁表达了歉意:“抱歉啊段娘子,这套连理枝已经被订走了。”
  “这样啊......”段知微有一点失望,却也不好为难人家,只好再选。
  一位娘子从二楼走了下来道:“既这位娘子喜欢,便让给你吧。”
  说话的娘子身着绛红色狩猎纹锦裙,鬓边石榴簪上细碎红晶一闪一闪,一派堆金砌玉的气度,看上去定然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她生得也貌美,只是脸色看上去极是憔悴没有血色。
  埃丝特小心道:“可是贺娘子,这套连理枝我们没有第二件了,您若是反悔......”
  那位贺娘子惨然一笑道:“我见那位娘子满脸欣喜,定然是嫁得如意郎君了,不妨给她更好,我嫁谁都一样,嫁衣再美,也不得意趣。”
  这么说着,她随意指了指旁边一套靛青色夹缬:“那便这套吧。”
  埃丝特只得赔笑道:“这套鱼师青也不错,画师专门在裙摆画了一整套海云图。”
  贺娘子颔首,而后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段知微莫名望了眼她的背影,又看一眼埃丝特,八卦之心油然而生:“那位娘子是?”
  埃丝特叹口气:“太史令家的贺娘子,马上要嫁给殿中丞家的公子。”
  埃丝特看上去很是困惑:“这嫁入琅琊王家,那简直是天上掉下的羊肉馅胡饼,她到底为什么不乐意。”
  段知微拍拍她的肩膀:“埃丝特啊埃丝特,要让你嫁给一个权势颇天但是貌比夜叉的男人你愿意吗?”
  埃丝特吓得花容失色,她向来爱美:“那还是算了吧。”
  几人再说一回话,段知微被细细量了一回腰身以后,她便迫不及待架着驴车回食肆去了。
  长安难得几日放了晴,她趁着闲暇,喊上自己那免费劳动力未婚夫研磨了一大桶米浆,揉熟、压榨,最后放到架子上晾晒,就可得到一大份新鲜有嚼劲的米粉。
  段知微馋这个很久了。今早去夹缬之前便托请阿盘炖了一锅浓郁鲜香的猪骨汤,往汤里下米粉,磕上一个生的鹌鹑蛋,再切上几片火腿,又放了些绿豆芽和木耳丝。
  这一锅米粉、铺着各色蔬菜和肉,在石锅里咕噜噜冒着泡,看着很有食欲,这汤熬的浓郁,米粉香香滑滑的,火腿腌渍时候只取了瘦肉,很是鲜美。
  豆芽和木耳丝放的时机刚好,豆芽爽脆,木耳丝弹牙。
  段知微在夹缬忙了大半日,饿得狠极,顾不上烫几口吃完。又给食肆众人每人煮了一碗,大家也很喜欢。
  见众人喝得连口汤也不剩,段知微放心在食肆外挂了个牌子:“今日供用浓汤米粉。”
  长安连续几个大晴天,连食肆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大都是老客,知道段家食肆的品质是极好的,都放心点了米粉,给食肆众人忙得够呛,最后猪骨汤都不够了,只能再去肉肆买了些大棒骨回来接着熬煮。
  段知微在火房里忙得团团转,段大娘摇着蒲扇凑过来:“知微啊,外头来了个客人。”
  “来个客人有什么稀奇的。”食肆火腿也告急,她紧急卤了些猪软骨代替。
  段大娘道:“那位娘子要一碗米粉,粉少放些,磕一个鸡蛋,炖的嫩嫩的,蛋黄要能流出来那种,最好再放些春笋,火腿不要厚的,要切薄片,再放些水灵灵的生菜颜色好看,打蔫的不要,最好是今晨现摘的,还有葱花香菜也不要放。”
  这人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些泼皮无赖,头一次见要求提这么详细的食客,段知微道:“把我这当御膳房了?”
  春笋、生菜都没有预备,她让段大娘去回话,爱吃吃,不吃拉倒。段大娘去了又回来道:“人说了,没有笋丝儿和生菜也行,其他按照要求做出来便可。”
  过了一会儿,段大娘又过来:“人娘子说骨汤味道太淡了,火腿腌渍时候黄酒有些冲,盖住了本来的肉香。”
  这食物本就千人千味,哪儿来的那么挑剔的人,砸场子是吧。段知微理了理头发,去了厅堂就要跟其理论。
  那娘子年纪看上去比段知微还小,一身灰色小袄,待段知微出来后打量她一番道:“段家娘子,幸会。”
  段知微问道:“这位娘子,食物本就千人千味,你嫌汤淡了咸了可以提,单给你做。火腿我家向来是如此腌制的,您不满意也没办法重新改,冬天就腌制了那么一些。”
  那娘子道:“火腿你腌的时候就用错了料,涂抹时候的调料只用了盐,没用糖吧,提鲜的东西没了,再有黄酒也买的最便宜那种,味儿太
  冲了,会掩盖食材本来的鲜美。”
  段知微听得一愣一愣的,回想一下好像当时是没有放糖,又提到黄酒,她抬头,旁边的段大娘咳嗽一声,心虚转头。
  不多说了,定然是自家长姑没舍得买好的黄酒,段知微只好道:“娘子好味觉。”
  这姑娘舌头这么灵,段知微不由生了些招揽她的心思。岂料那娘子眼神一冷道:“接下来我们说说正事儿。”
  正事?什么正事?
  “那贺琼珠与你相熟,她把我兄长藏哪儿去了?”
  贺琼珠又是谁?段知微很懵,姓贺的她只知道一个贺知章,什么“不知细叶谁裁出”“少小离家老大回。”
  那娘子被她这段无厘头的话绕晕,气得大声说:“还装,早上我才在云想夹缬见到她让了一匹布给你,你俩定然相熟。”
  “我跟她不熟啊!”段知微也很生气,不就被人让了匹天青色的料子,怎么就惹上麻烦事了。
  她把在夹缬店里发生的事情与眼前人一说,她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还有假?”
  那娘子思索了一回,放下钱离开了。
  眼瞅着要吃暮食了,食客三三两两进了门,大部分人对新出的米粉很感兴趣,都说要尝尝,苏莯跟甄回一起过来,他们两现在同为九品录事,性格也相近,反而玩得好起来。
  甄回被派分到了御史台,誊写折子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今日难得空暇,回了食肆央求段知微一定给他来一份小葱拌豆腐,他想这口好久了。
  二人点了两瓶酒,他越喝脸越红,壮着胆子开始骂那个殿中丞王彻,蛮横无理、强占农民土地,如今家中儿子要娶妻,自己挥金如土便罢了,大摇大摆收受各级官员的昂贵贺礼。
  段知微送上他要的小葱拌豆腐,顺便提醒他:“人多耳杂,你这样大声被有心人听了去。”
  苏莯也有些愤愤,那王彻的儿子王朗是个好色之人,每日流连平康坊也就算了,如今娶妻在即,竟还光明正大强占民女,可恨。
  原来是个人渣,难怪贺家娘子看上去郁郁寡欢。
  忙碌了一日,众人吃完了晚饭,各自回房间歇下来,段知微泡了个澡,回到房间在灯下继续干绣活。
  刺绣是她后来才学的东西,她绣得极慢,阿盘几天就能做好的,她得一个月。
  正绣得得趣儿,有人又大摇大摆的不请自来。
  袁慎己拎着一纸包樱桃干进来,用纸包碰碰她的脸。
  段知微接过拆开吃了一颗,问他:“暮食吃过了吗?”
  袁慎己道:“在官署用过了。”
  “那太可惜了,你自己磨得米浆制成的米粉可好吃了。”段知微笑道。
  “无妨,我过两日再吃。”那个磨挺难拉动,他手臂还有些发酸。
  二人又说了会话,段知微想到白天的事,又跟他一讲,袁慎己脸色沉下来:“御中丞确实在朝中名声不佳,他那儿子更是品行不端,想来是靠着琅琊王家的庇佑,圣人迟迟不肯治罪。”
  段知微“啧”一声:“那嫁到他家的姑娘真可怜。”她想到在夹缬见到的贺娘子,美人憔悴,看上去甚是惹人怜。
  袁慎己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何必去想别人,你我不日便将成婚,多想想我。”
  他低头望见她手上绣品,绣着梅花的沉香色胸衣。
  段知微穿不惯古代那种,特意找了竹子磨平打造成骨架子,再请阿盘帮忙缝制好,这样穿着还有个支撑,方便她干活。
  袁慎己目光从她脸上又掠至胸口,不由滚动一下喉结,去桌上拿上一大杯凉茶饮下而后说:“梅花一般,不如绣些槐花,我喜欢那个。”
  她埋首刺绣接话道:“你说得轻巧,我只会绣这个简单的,你知道槐花有多难绣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而后扑过去要打他:“管你喜欢什么,谁要穿给你看了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终于到了自己的婚礼初夜……
  婚礼真是个特别麻烦的事情,段知微再次想。
  她选好的那匹天青色绢帛已经做成了大袖连裳,青质、素纱中单、蔽膝、袜子、鞋履都与衣裳颜色一致,被早早送来挂在房间的红木架子上。
  头上的金银花钗与琉璃配饰也大差不差的选好,接下来便是婚礼当日的宾客名单,食肆这边的亲友关系十分简单,蒲桃会提前一天回去将自家祖父祖母接来热闹一下,朱娘问能不能带上几百个蜘蛛亲友过来观礼,惨遭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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