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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食肆经营日常 第60节

  他吃完去井边漱口,回来抱过她:“等得了空闲,带你去扬州逛逛,想怎么吃江鲜就怎么吃。”
  扬州是本朝水路运输网的中枢,世界各地的货船都要在此换船,无论是南方运来的红橘,还是波斯运来的花织罩毯,亦或是珍贵的檀香木、宝石、绛巩,都需要在扬州停泊,因此此地物产丰盛。
  段知微一直想去扬州采购蔗糖,那里有从摩揭陀里传入的,最纯正不带杂质的蔗糖,用来做甜糕会更加的清甜好吃。
  她想一下,抬起脚踹他:“少给我画饼糊弄我,等你真有空歇了再说。”
  袁慎己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笑道:“放心,也快了。”而后起身打一盆热水给她濯足。
  段知微看他蹲着认真在给自己濯足,不禁问道:“赵景公寺还要去吗?”
  “嗯......”他头也不抬:“只怕到浴佛节之前,每日都要去了。”
  “想来浴佛节那日赵景公寺定然热闹,那日我去门口摆摊。”
  袁慎己拿出白帕子给她擦脚:“旁人去放生舍财,你去赚钱,挺好。”
  “那当然。”
  夜色晚了,二人上了床榻,又说一回废话,便熄了烛睡了。
  第二日,袁慎己又去了赵景公寺,段知微正在厨房拨弄炭火,段大娘进来道:“别弄了,准备些青精饭之类的素斋我们去趟清月庵。”
  段大娘作为宗教狂热者,秉着能拜就拜的原则,整个长安的各种庙和道观都快拜了个遍。
  段知微带了些糕饼素斋,陪着段大娘在主殿拜上一回菩萨,又去了师太的厢房。
  清月庵的师太极爱饮茶,段知微每次来都会给她送些茶饼给她佐茶,有时庵里来些香客,师太也会给她们推荐段家食肆的好茶饼,给段知微带了不少客人。
  师太大约五十来岁,养的白胖,成日笑得像一尊弥勒,观之可亲,见到段知微很欣喜:“怎的又带吃食来了?”
  段知微从食盒里头拿出了一碟子茉莉玉兰绿豆饼,师太笑道:“正好,前日刚熏的茉莉花煮茶,配这个极妙。”
  饼皮薄又酥,砂锅里炖煮了一早上的绿豆馅绵密又沙糯,放了黄糖后更加清甜,满口清爽。茉莉与玉兰花香气馥郁,与清甜绿豆沙相互交织,甜而不腻,细细回味,竟然是丝丝缕缕的甜香。
  三人饮着茶吃着绿豆饼,竹帘外一丛香色鲜浓的桃色杜鹃花开得正好,一丝和煦的春风透过竹帘穿进来。
  师太这个人爱吃、会吃,什么马蹄豆兰、梅花豆腐、素烩三鲜丸子,说得是头头是道,段知微也经常来她这取经。
  不过今日师太叨唠起了浴佛节:“四月八日浴佛,都梁香为青色水、郁金香为赤色水、丘隆香为白色水,附子香为黄色水,安息香为黑色水,以灌佛顶。”
  段大娘在旁边听了半日,终是忍不住打断道:“师太,您是不是忘了,那个事儿......”
  师太一拍脑门道:“哦哦对,那个事儿。”
  段知微听的一头儿雾水,问道:“那个事儿是什么事儿?”
  师太垫脚去博古架子那拿出个脉枕,往段知微手下一放,而后给她号起脉来。
  在古代,若女子得病瞧郎中不太方便的,一些尼姑庵的尼姑也颇通医理,不过主要还是治疗女子月信不调等毛病。
  段知微看她给自己号脉,更是一头雾水,却也不好意思打断师太。
  过了一会儿师太满意点头:“身子强健,倒是不需要开药调理。”
  她把脉枕放回去:“孟夏四月八将至,苍龙尾宿越出地平线,这是极好的日子,你们做些薄饼来供佛,再施舍给市坊间的穷人,定然有用。”
  段大娘笑成朵花:“谢谢师太,那是极好不过的,等会我去外头多供些香火。”
  段知微扭头去问段大
  娘:“什么苍龙尾宿越出地平线,是发财的日子吗?”
  段大娘赶紧捂住她的嘴:“在菩萨面前这话可是浑说的?”
  而后赶紧对着师太一阵赔笑,把段知微拖出来:“苍龙尾宿掌生育,四月八既是佛诞,又是双数,真真是个求子的极好日子,你成亲多久了,肚子还没动静,你不急,长姑也替你急啊。”
  段知微:“啊?”
  虽然食肆赚了不少钱,但是她还有些远大志向,比如再建个大酒楼。
  再说,她还想回凉州爬一趟天梯山,山顶常年皑皑白雪,天梯山石窟见证佛教自西像东传入长安的模样。那些褪了色的、绘着各色飞天、瑞兽、花卉树木,千年后已经斑驳掉色,不知如今,是否还是颜浓墨重彩的模样。
  她还想去泉州的开元寺逛逛,泉州的绸缎丰登,开元寺是一连片儿的桑树,段知微想看看那棵一千三百多年树龄的古桑,如今是不是只是个小树苗的模样。
  总而言之,她会做好万无一失的措施,来防止来个小孩儿打断她的远大志向。
  对此段大娘恨铁不成钢:“你那叫远大志向?你那是就知道玩。袁都尉也任由你胡闹?小心他回头纳两个妾,有你哭的时候。”
  段知微颇有些不以为意:“那我一封放夫书,休了他。”说着又觉不对:“不对啊长姑,你怎么就知道拉着我去看,万一他有毛病呢?”
  段大娘拿着扇子打她:“人家军中磨练出来的,身材高大威武,怎么会有问题?”
  段知微想了一回袁慎己夜里的表现,嘀咕道:“好像也是。”
  袁慎己身子强健,火力也旺盛,冬天往被窝里一钻,跟一个巨大的汤婆子似的,段知微都不需要点火盆。
  她觉得自家夫君往那一站,还挺威武,除了边塞的敌人和自己,根本没人敢惹他。
  二人边说边回到食肆,苏莯一脸焦急站门口,见她回来,赶紧一路小跑迎上来:“不...不好了。”
  段知微下了驴车,安慰道:“怎么结巴了。”
  苏莯道:“袁都尉让人给打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荷花酥甜又香原来是圣人……
  这边段知微本来笑着在跟苏莯在说话,听他如此说,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莯道:“麻烦段娘子备些热水药膏什么的,官署已经派了辆牛车将都尉送回府邸了。”
  段知微心焦又生气:“是哪个不长眼的打了我家夫君。”她这气非同小可,抄起食肆边的扫帚就要去跟敌人拼命。
  苏莯小心翼翼望了她一眼:“是圣人下的责罚,值守赵景公寺的金吾卫每人二十军棍。”
  “哦,你早说是皇帝啊,那没事了。”段知微心想,然后默默放下了扫帚。
  阿盘最近几日在悲田坊帮助寺庙预备浴佛节素斋,段知微托请了陈桂芳来帮忙,自己赶紧驾了驴车回袁府。
  刚巧在袁府门口遇到了将袁慎己送回来的牛车。
  袁慎己阴沉着一张脸,推开旁边准备扶他的两个内侍,强撑着自己大步走下来。
  段知微赶紧跑过来,勉强支起一张笑脸道:“劳烦两位将我家夫君送回来。”然后从袖子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不值当什么,天气有些热了,两位辛苦,拿去饮一碗酪浆吧,就当是妾的心意了。”
  将两位内侍打发走了,段知微赶紧跑过来扶他。
  袁慎己阴沉的一张脸看到她赶紧转变的温和些:“这点小伤算什么,夫人无须挂怀。”
  他生得高大,段知微在他手臂底下扶着他,像他的一根小小拐杖。
  袁慎己觉得有趣,心情也好了几分。
  段知微没好气瞪他一眼:“受了这么个责罚,也亏是你还能笑得出来。”
  又想到他关于拐杖的形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待你老了,走不动路了,我还扶着你。”
  “行,你这辈子都扶着我。”他低头温柔望她,俯身去吻她。
  “哎呦都什么时候了还亲我,赶紧回房躺着吧。”她红着脸道。
  幸好老管家夫妇也从乡下赶回了长安,帮忙去请大夫,熬煮中药。
  段知微帮他褪下衣裳,腿上被打得血肉有些模糊,她不由一层水汽涌上了眼睛:“这打得也太狠了些。”
  说罢拿出金疮药给他上药,药粉撒上去会有些刺激,袁慎己咬牙道:“此乃纪律,我犯了错,自甘受罚。”
  老管家敲门,端了汤药和米粥进来。
  段知微给他敷完药,而后问道:“发生了何事?”
  原来今日白天曾下了片刻的雨,许多前往赵景公寺的女客被淋湿了衣裳,无奈只好去寺庙后边的厢房里烘干淋湿的罗裳。
  待规整的差不多时候,长安仕女又再次动身去了寺庙里,很多人却发现自己丢了东西,而且不是银钱,主要是贴身的香囊,头上的珠钗或是腰间的罗帕。
  这一来,寺庙里有登徒子的流言便传开来,许多仕女出自五姓之家,地位尊崇,受了此等耻辱勃然大怒,立时回族告状。
  浴佛节在即,皇家寺院出了这等事情,圣人严令大理寺彻查,当值的金吾卫全部受了责罚。
  段知微叹口气,这事儿也怪不了袁慎己,金吾卫只在寺庙外巡防,他们配着刀,连寺庙的门都进不去,这寺庙里有这种人,他们哪儿能知道。
  但也毕竟是管辖地出了事儿,按照律法,金吾卫该当责罚,袁慎己自己也认,这事儿也就没什么说法了。
  眼下暮色四合,段知微拿起白粥喂给他,他吃了两口,嫌味道寡淡,就不肯再吃了。
  这人在跟突厥人作战时,若是粮草稀缺,树皮草根也吃得,这下进了长安,自家夫人手艺又这么好,嘴巴被养刁了。
  段知微叹口气,只好去了火房,备些青菜和火腿,将粥重新加工。
  熬煮了良久,她将砂锅重新端回房间里,揭开锅的瞬间,浓厚的香气裹挟在腾腾热气中一起扑出来。
  这下袁慎己终于愿意吃了。
  那粥经过小火慢靡变得软糯稠黏,火腿的鲜咸肉香和油脂不断在粥中释放,里头的青菜是最后一刻下的锅,还保留了脆嫩,中和了米粥的稠粘与油脂的醇厚,这让粥吃起来依旧爽口。
  段知微又给他拿了一小碟梅子姜,这人三口两口全吃完了。
  袁慎己得了几日闲暇的修养时间,成日趴在床榻,偶尔在段知微搀扶下在花园走上一回,顿顿都是蜜汁烤鸡、咸水鸭腿、皮蛋豆腐,段知微换着花样给他做。
  实在闲得慌了,还要管家拿来铁丝蒙,自己坐花园里烤肉吃。
  段知微目测他这几日至少胖了三斤。
  有人悠闲有人愁,比如大理寺少卿李衡,接了这么个任务,急得嘴上冒了个大泡儿,怎么查都查不到登徒子的蛛丝马迹,恨不得自己男扮女装进寺庙当卧底。
  更糟糕的是,又有几个仕女被偷了罗帕,他运气不错,几个仕女只抱怨了一回,没把事情闹大让上头知道。
  可是再查不出来,早晚要出事,李衡瘦了一大圈,过来看袁慎己一回,羡慕的不行,顺了一食盒的蜜汁烤鸡,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段知微这几日照顾他,也就不回食肆了,生意让陈桂芳帮着张罗,自己则研究起了荷花酥。
  上回浴佛节她在南严寺卖的荷花糕大受欢迎,这回准备去赵景公寺门口卖荷花酥,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到登徒子替袁慎己报仇。
  对于这件事儿,袁慎己兴趣不大,他最近腿伤渐好,一直侧着睡,却被他琢磨出了新花样。
  夜间。男人女人的衣袍襦裙散落了一地,段知微也被迫被他拉着侧躺,而后一双大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腰,将宽厚的胸膛紧紧贴靠在她后背上,而后埋首进她的颈窝。
  段知微觉得他的胸膛滚烫,心跳却蓬勃有力,双手死死握住床单,感受到潮水一波接一波朝岸边涌来,她觉得很快活,脑子却又昏昏沉沉。
  最后她半闭着眼睛去看窗台边燃烧将近的摇曳烛火,只默默说了一句:“真是什么也难不倒你......”
  而后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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