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食肆经营日常 第88节
段知微赶忙过去抚一下他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发生火灾了。”
袁慎己拉一下她的手:“放心,没事。”
花市一排灯架不知道何故突然倒下了,几个兔子灯笼落在地上滚成了个大火球,袁慎己正好路过花市,赶忙接过皮袋和溅筒去救火,被熏了一身烟。
段知微打了盆热水,让他擦擦脸,又拉他回房换衣裳。
“怎么会突然着火呢?”她从柜子拿出一套新的黑色澜袍递给他。
随着厚重衣料的摩擦声,袁慎己脱下原来那身被火舌撩的惨不忍睹的衣裳,露出紧实的胸膛。
段知微轻咳一声,把衣服塞进他怀中:“抓紧换,换完出来吃晚饭。”
火锅里奶白色的汤底咕噜噜冒泡,蒲桃大讲特讲她在花市的见闻:“我见得真真儿的,一个很壮实的、戴着斗笠的人,一下子把那灯架子给扑腾下来了。”
然后上面挂着的无数兔子灯应声滚落在地,成了个大火球,那个斗笠君一下扑到火上滚了几趟,像一只烤糊的芝麻汤圆。
袁慎己欲要抓他,无奈人手不足,为保百姓安全只
能先灭火,待把火灭了个干净,那罪魁祸首早溜掉了。
苏莯还在盘算怎么跟工部要那笔钱,气得喝了一大碗绿蚁酒:“明日我去趟大理寺,定要让这在长安城四处作乱的惹祸精付出代价。”
过了宵禁,段知微回房就把他衣裳扒了,袁慎己笑道:“怎么?暮食前没看够吗?”
“别贫嘴。”她一边回着,一边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被火潦到的伤。
幸好只有原来旧的刀伤,没添新的。她稍微安下心,抚摸一下那原有的刀伤,心情又沉重起来。
袁慎己往火盆里多加两块碳,看她满脸不高兴,笑着搂住她,而后突然把脸缩成一团:“哎呦。”
她赶紧道:“怎么了?还真受伤了吗?”
后者假装倒在床榻上“哎呦”几声,等她靠近后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那结实的臂膀紧紧搂住她的腰,在她脸颊边轻啄一口:“我装的。”
段知微无语了一阵,拿脑袋去撞他。
一阵低沉欢乐的笑声从房间里传了出去。
外面北风呜呜的刮着,一双黑色耳朵从院墙上缓缓升起,像两团毛绒可爱的糯米糍,一个戴着斗笠的大胖身影悄悄踩着腌菜缸子进来。
腌菜缸子可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它的肉垫子一滑,那缸子传出清脆的响声。
房间里的女主人立马推开身上的男人:“外头什么声音?”
它一整只坐进墙角的竹筐中,圆溜溜的臀部深陷进筐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见女主人要出来查看,它赶忙“喵~”一声。
女主人生气的声音传出来:“这个金华,今儿没吃到鱼,又来搞破坏,看我明天揍它。”
男主人一顿安抚,又说了些什么话,房间的灯熄灭了。
它松一口气,在后院瞧了一圈,鼻尖动了动,最后目光定格在井口边的竹筐,那里头装满了皮薄馅大褶多的包子。
它抬起爪子拿一个。
觉得好吃,又拿一个。
非常好吃,再拿一个。
最后一筐包子全部消失在它的肚子里,它讪讪收回了爪子,又从原路返回,艰难爬上腌菜缸子,从院子里消失了。
第二日一早,段知微站在食肆门口支起大铁锅,锅底柴火噼啪作响,她手拿一长柄勺慢慢搅动锅中的豆浆。
白雾混着浓郁豆香飘出去很远,过往的街坊食客闻着味儿来排队:“段娘子早啊,昨儿不就说了今天有新鲜的朝食卖,是什么?”
段知微想到那皮薄馅大的酸菜包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包管你喜欢。”
阿盘急匆匆打了帘出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是少有的慌张。
“怎么了?”段知微问。
“包子,包子全没了!”阿盘急道。
“什么?”段知微赶忙扔下手中勺子要往后院瞧,正逢菜肆的伙计来送菜。
昨儿她就订了一车冬笋,要做火腿煨冬笋和油焖双笋,伙计来得正是时候。
可她哪儿还有心思接待菜肆伙计,道一声抱歉就要往后院去。
谁承想菜肆的伙计一张脸比她还惆怅:“哪个天杀的小偷,我那么一大车冬笋,全没了!”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熊猫大侠你就是黑白煞……
后院一大筐酸菜馅的包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段知微气得在后院跳脚,直嚷嚷着要去长安县报官。
菜肆伙计丢了一车冬笋,袖子一撸也要去报官,同是天涯沦落人,几人一道上了长安县,县衙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嘈杂的跟西市口一样。
长安县尉往门口一站,焦头烂额的安抚群众:“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慌,家中丢了什么、糟了什么害都过来登记,我们县衙必然为大家捉到罪魁祸首。”
一堆人排队登记去了,大家情绪都很激动,特别是老渔夫,两手叉着腰对着衙役诉苦:“你们没见到,我正低头凿冰呢,那疯汉揪着我后颈把我当麻袋一扛,往岸上一放,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嘿,他自己跑了!”
胭脂阁的薛娘子柳眉一横:“那登徒子一下压塌了我三春阁的后院墙!我那时还在闺中梳妆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了一顿,把段知微的怒火给讲没了。这么一看,丢了一筐包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了,她叹口气想:“算了吧。”
待回了食肆,已经不少食客往那儿一坐预备着吃午食。
段大娘见她回来问道:“抓到那小偷了吗?”
她摇摇头。
原先预备的火腿煨冬笋、油焖双笋决计是做不出来了,只能备些平常的菜,腌制的酸菜也没多少了,酸菜包子也只能放弃,不过面粉还有一缸,她想改试试多肉花卷。
两个郎君围炉而坐,催阿盘上菜:“麻烦娘子稍微快些,过了晌午我们要去茶肆听黑白煞星的故事。”
段知微奇道:“什么煞?”
“黑白煞星啊,最近在长安城可风靡了,听闻这人戴个黑色斗笠,身着白色披风,在长安夜色里四处搞破坏,手提长剑杀人不眨眼。”
杀完人饿了再去食肆偷包子的煞星吗?段知微不是很相信。
两个小孩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段知微也许久没去茶肆坐坐,因此晌午过后,食肆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茶楼去了。
博士很快送来酪浆并一碟玉露团,这家茶馆的糕点味道平平,只晌午过后有专人讲些志怪故事,因此客人也不少,今日更是爆满,上下两层楼都围满了食客。
那郎君往案前一坐,先饮口茶润润喉,扇子一敲,便开始讲起了今日的故事:“话说近日长安出现了个黑白煞星......”
冬日午后阳光正好,温吞从竹帘儿洒进来,光尘在茶肆里慢慢地飘,像一块明黄的透明薄荷糖,茶肆里的火炉噼啪响,段知微昨夜睡得晚,头一点一点,直接要趴在段大娘肩上睡过去。
突然,那郎君将纸扇往食案上奋力一敲:“只见那黑白煞星一下掀开蒸笼,一巴掌下去,十来个透油包子当场开膛破肚,油流满地。”
段知微觉得这段极其离谱,喊来小博士问道:“不是杀人如麻吗?”
博士也为难:“可最近长安城中没听说有人死啊。”
那郎君继续道:“这煞星口中喷出火焰,将那西市千盏花灯瞬间点燃成一个大火球,武侯们花了一天一夜时间来灭火。”
这就是纯纯造谣了。
段知微有些听不下去,段大娘几人也觉得离谱,懒惫再听,将酪浆喝完,纷纷回家去了。
长安人民新得了一个闲话素材,乐得合不拢嘴,等到了傍晚,那煞星的真实身份,已经从武当山上的道士变成秦岭间的熊罴怪。
段知微在食肆门口架锅蒸一笼多肉花卷,层层叠叠的每一层卷都裹满鲜香的肉馅,浓郁肉汁渗入花卷里头,看上去极其诱人。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段知微下午多饮了几口酪浆,想去圊室,又怕这锅多肉花卷也被偷走,只好把在灶房煽火的小狼喊来看着。
所幸这锅多肉花卷没被偷,待花卷熟了,笼屉打开的瞬间,浓郁的肉香与蒸汽一起扑面而来,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这花卷外层的面皮发了半日,如云朵般蓬松柔软,又完全浸透了鲜香的肉汁,其间大颗肉粒紧实有嚼劲,味道十分咸香好吃好,用来佐一碗栗米粥也很适配。
这花卷
晚上的时候卖了一半,剩下一半段知微给锁到灶房的柜子里,又在柜子把手上结结实实捆了个大铜锁儿。
干完这些,她才稍稍放下心睡觉。
金华毛扫了扫尾巴:“我的鱼呢?”
“昨晚院里来了小偷你都不知道,还想吃鱼?”
金华也很委屈,它白日里懒散睡觉,晚上来了精神,在各个屋檐上旋转、跳跃、闭着眼,根本不知道自家院落发生了什么。
段知微放软了口气:“辛苦你守几日,明天给你做蟹粉鱼丸。”
“还要鲫鱼豆腐汤。”
“成交。”
过了宵禁,段知微沐浴完换一身睡衣往热烘烘被窝里舒适一躺:“多肉花卷锁起来了,金华也答应看院子了,今晚保管万无一失。”
袁慎己躺一边看兵书,闻言道:“今日还在长安县见到了那煞星的通缉画像。”
段知微从被子里钻出脑袋,一脸好奇看他:“啥样啊。”
根据众位受害者的描述,长安县画师画了一个头戴斗笠,身上披风随风烈烈舞动,革带边悬着长剑的大侠形象。
当即就被县尉骂回去了:“还给他整上大侠了,这是要犯,不是《侠客行》,你搁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呢?”
作画者也很无奈,受害者那么多,都只看到他那黑色的斗笠,白色的披风,没人看到这人脸长什么样啊。
段知微听得哈哈大笑。
袁慎己在一旁见她笑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而后摸摸她的脑袋:“好了,担心笑岔了气,早点休息吧。”
说罢吹灭了旁边的灯烛。
今夜天气晴朗,月华如霜。
那对毛茸茸的黑色耳朵“嗖”一声又从院墙上冒出来,它顺着昨晚那熟悉的菜缸子滑下来,又屁颠屁颠跑去竹筐边,探出爪子,结果摸了个空。
一阵北风吹过,它整只熊落寞地抱着空竹筐,又狠狠嗅了几下,只闻到些淡淡的、包子残留的麦香气。
它在风里沉思起来。
金华猫在正厅晃荡一圈,又去灶房翻箱倒柜半日没找到段知微腌渍的小鱼干,只能失望地垂下尾巴,往后院走。
就看到一大坨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院子里抱着竹筐。
金华瞬间觉得一大锅炖鱼在朝自己招手,它赶忙抬起肉垫子、悄悄靠近......
那玩意儿的臀部像只巨大滚圆的芝麻汤圆,让它非常想上去咬一口,然而想起上回崩了牙的惨痛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