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哥,我觉得你是因为无依无靠这么久,突然有了人可以依赖,一不小心错把这当做爱情了。”
白桨伸出小拇指,“来拉钩吧,我会好起来的,你也试着不要担心我,就可以减少对别人的依赖。等我好起来,我们一起回老家,租艘船出海,像以前一样,躺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晒太阳。”
白桨为他描绘了一幅美丽画卷,但白舟犹豫了一会儿才踏入其中,勾住了妹妹的小拇指。
“这真的不是爱情吗?”他还在迟疑。
“在我而言,不是。可这是如人饮水,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白桨始终将决定权交给白舟自己,“哥,我只有最后一句话:不要妄图拯救一个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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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呢?”
白舟回过神来,对上贺望泊笑意盎然的双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贺望泊想他刚从医院回来,便问:“桨桨的情况不好吗?”
白舟摇摇头,顿了顿,又点头,道:“虽然有好转,可是化疗很辛苦,又要经常抽骨髓。”
“她很坚强。”
贺望泊吃着白舟为他剥好的螃蟹,其实心里并非特别在意白桨,随口聊聊而已,他心里真正在想的是这螃蟹肉真鲜。
然后他听见白舟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生病的是我就好了。”
贺望泊停下了吃螃蟹的手,这回是真心实意地问了:“你愿意替她受这一切?”
“嗯。”
贺望泊想起他曾问过白舟,为了妹妹他愿意付出多少。
白舟那时的回答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做。
贺望泊没想到他会愿意做到这个份上。
贺望泊此人自小亲情淡薄,笃信利己主义,对白舟这种近乎神圣的牺牲精神感到非常诧异,忍不住刁难:“要是治不好,会死,你也愿意吗?”
白舟没有迟疑,轻快地点点头。
这严肃的关于生死的选择,在初秋螃蟹正肥的餐桌上,相当家常地有了结论,丝毫不惊天动地。
贺望泊首先感觉到的是震撼,而后,尖锐的嫉妒从四面八方扎进他的心脏。
他从记忆里调出了白桨的面容,忿忿地想,她一无所有,没有金钱,没有健康,没有未来,可是这世上竟有人情愿为她去死。
白舟没有察觉到贺望泊的不对劲。
为妹妹付出一切对他而言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事,他没有发现,这对贺望泊而言有多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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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白舟还在想和白桨的对话,他虽然告诫白桨不能从流言蜚语里认识一个人,但心里却又无法不在意白桨说贺望泊有过很多任绯闻男友。
贺望泊刷完牙出来,掀开被子上床,自后搂住白舟,又在他脖子后面轻轻落下一吻。
白舟打了个激灵,突然很想问贺望泊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贺望泊在他之前开口:“明天周末,什么安排?”
“嗯……复习吧。”鼓起勇气需要时机,白舟错过了,所以失去了,不敢再向贺望泊确认他们的关系。
“不是才考完试吗?又复习。”
白舟不说话。
“别老是惦记着学习了,你才二十多岁,连手机游戏都不玩,就只玩个电子宠物,”贺望泊用宠溺的语气教育他,“出去走走吧,你来南淳这么久,那些景点走全了没?”
白舟想摇头,可躺在床上不方便,于是他只得开口:“还没。”
“书呆子。”
白舟缩了缩。
贺望泊继续道:“不过明天周末人多,去了也是挤……这样吧,我们明天出海玩玩。”
白舟的心登时明亮起来。
“海。”他说。
“嗯,你最喜欢的海。”
白舟又觉得纠结贺望泊的过往情史是件不必要的事了,此时此刻他的确感受到了贺望泊对他的重视,这比一切妄断都真实且正确。
“贺先生,”白舟由衷地感谢,“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贺望泊只是轻笑一声,将白舟搂紧。
他知道自己在白舟身上耗费了过多的心力。现在白舟已然入套,甚至愿意主动躺上他的床做个哄睡小玩偶,他本该随便找个机会顺水推舟,达成目的,而不是再浪费时间带白舟去什么大海。
可今晚的谈话之后,他突然想白舟为他陷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贺望泊贪得无厌了。
尝过白舟的好感和喜欢,享用过他熨帖的温柔与贴心,贺望泊食髓知味。在得知白舟爱意的上限是自我牺牲后,贺望泊像从橱窗里看到了一件比手中精美百倍的玩具,满心都被“得到它”的想法占据了。
那时的贺望泊尚且不能醒觉,他这是在为千疮百孔的童年填漏补缺。他诱骗了白舟,也陷害了自己。
贺望泊更加不能预知,未来白舟的玩具店会独独向他关闭,还要他把所拥有的尽数归还。到那时他会像个真正的孩童般撒泼大闹,无能、无望、又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就总想解释什么是爱……我该控制一下自己的价值输出,狗血文别求因果,爽就对了(大拇指)
第12章 “你终于来救我了。”
无边无沿的一张天,偶尔有几丝云絮。初秋的太阳不再热烈,和煦的阳光伴着海风。
白舟双手搭着露台的栏杆,回头看沙岸逐渐离他们远去,最后只能眺见岸边建筑群高低不平的剪影。
这在白舟而言是一种熟悉的剥离感,从本来的自己里脱身而去,回归大海。以前在语文课上读到苏轼的临江仙,读到“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白舟立刻就懂了。
他对大海有一种天生的依恋,尤其是夜晚的大海,那蓝到发黑的、深不见底的海水,翻滚着、轰鸣着,可他从未对其感到过恐惧。
贺望泊从会客厅出来,和白舟一起望了会儿海景,就低头看白舟。对他来说美人总是比美景好看的。
白舟闭着眼,此刻的神情非常放松,贺望泊从未见过他这般自在,好像没有烦恼。
贺望泊想,如果他父母健在,妹妹也没有生病,这或许就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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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贺望泊意料的是,白舟看起来单薄瘦弱,又是个书呆子,对水上运动竟很上手。贺望泊只和他讲了一次滑水的基本操作,他就能抛开绳子站在滑板上冲浪了。
大抵是因为他水感好,又不怕海浪,坚持了有三四分钟才掉进海里。
他掉下去的样子很滑稽,一声“啊”还没喊完就被浪花盖下了水面。贺望泊笑着回头叫人停了船,再往下看时,白舟已经调整好了泳姿,一手抱着冲浪板,往船的这边游来。
白舟是水性极佳的人,游得非常快,转眼就到了贺望泊的脚下。
他抬手将冲浪板递给贺望泊,贺望泊接过以后想顺道拉他上来,他却摇了摇头,仰身又入了水。
于是贺望泊便看着他像条真正的鱼一样,在海里以极其流畅的、漂亮的曲线徜徉着。如果不是贺望泊能隐约看见他那两条摆动着的白皙长腿,他会错以为自己看见了人鱼。
白舟游得尽兴了才上船。贺望泊看他头发贴着脸颊往下不住滴水,周身湿透,偶尔三四颗水珠还折射着太阳的光,心里痕痒非常。
贺望泊穿着贴身的泳裤,一旦鼓包很难狡辩,于是他取过毛巾,一把盖住白舟湿漉漉的头发,连带着遮住他的视野。
白舟的脑袋被贺望泊擦得晃来晃去,一声不吭,只是傻笑。贺望泊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白舟登时不笑了,躲在毛巾下,不敢看贺望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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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点天要阴下来之前,贺望泊和白舟上了岸。贺望泊今天的兴致不错,问白舟要不要继续下一场。白舟玩了一天其实有些累了,但他不会拒绝贺望泊,于是他点头说好。
只是被贺望泊带进酒吧后,白舟想他果然还是更适合回家。
贺望泊的两个朋友也在,见了白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其中一个扬起眉,跟白舟打招呼:“小医生!你好呀。”
那一刻白舟的社交恐惧程度达至巅峰,他尽量保持从容,但语调里还是能听出他的不自然:“你好。”
贺望泊的另一位朋友——白舟后来知道他叫赵明仰——邀请白舟坐下,并递来酒水单为他解围。白舟低头找寻无酒精饮料,最后选了一杯果汁。
华嘉年刚想笑他来酒吧怎么喝果汁,被赵明仰轻轻推了下肩膀。
贺望泊那边已经喝上了,笑眼眯眯地看着这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赵明仰问白舟会不会玩骰子,白舟当然不会。幸好守则不难,赵明仰教了一次白舟就上手了。
猜骰子这游戏看技巧也看运气,贺望泊今晚的运气不太好,几次都猜错了。白舟眼睁睁看他十分钟内被罚了两瓶酒。
骰子玩到后面会闷,华嘉年又摸出一副扑克来打桥牌。白舟以前在宿舍偶尔也陪舍友玩桥牌,但守则记不太清了。赵明仰看他一知半解的样子,还是选择重新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