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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男人看见这漂亮男孩满脸迷茫地朝他抬起头,双眼有些红,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像一座美丽又脆弱的瓷器。
  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咽了口唾沫,直接牵起了白舟的手。
  白舟跟着他走了两步,才突然清醒过来,想要甩开这男人的手,他的五指却纹丝不动。
  白舟喊了一声放手,然而气势过于柔软,那人便假装没有听见。白舟着急地拔高音调又喊一声,那男人才停下脚步,笑眼眯眯地对着白舟说:“都来这里玩了,还装什么矜持啊?”
  “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
  “来什么?”
  “……请你放开我。”
  白舟想往回抽手,但男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只是叫你喝一杯,”男人不再笑了,“别给脸不要脸,知道我是谁吗?”
  周围人都在看,却没有人为白舟出头,白舟心下恐慌更甚,看来这人不一般,不是他升斗小民能惹得起的。
  “喝、喝一杯……”白舟无助地恳求,“这是你说的,喝完就——”
  “他是来找我的。”
  白舟感觉到手上的桎梏立刻就松开了,然后另一只他熟悉的、宽大的手覆了上来,将他牵进他的掌心。
  白舟低着头,眼眶湿润,心中五味杂陈,只希望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他并没有在街对面停下脚步,看清贺望泊。
  贺望泊一句都没再和那男人多说,牵着白舟就径直离开。两人沿着原路走出了街巷,贺望泊打开车门,白舟看起来有些呆愣,贺望泊想起他刚才那逆来顺受的模样,语气不自觉就重了两分:“进去!”
  白舟一惊,立刻就钻进了副驾驶座。
  一路无言,直到车在天源府停下,贺望泊才压着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来找我的?”
  没有听见白舟的应答,贺望泊冷笑一声,问:“白舟,你二十三岁了,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没想过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吗?你是真不知道借用一下我的名字就能消灾吗?”
  贺先生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我要是不来,你还真打算跟他喝一杯?他那种人的话能信?”
  “你为什么不向我求救?我就在你后面。白舟,你为什么不需要我?”
  白舟被咄咄逼人的贺望泊吓出了心里话:“因为我看见你和别人正在……”
  “正在什么?”
  白舟难以启齿。
  沉默重新降临,将他们笼罩。空气与时间都变得凝滞,不再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贺望泊才轻轻地重新开口:“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不在乎吗?”贺望泊侧过头看向车窗外,无法忘记隔着盆栽,白舟那漠然的神情。
  “这是你的自由,”白舟低声说,“我并非你的谁。”
  于是在被白舟发现时的那一秒慌乱就变得好笑,后来将男孩推开的动作也变得滑稽,原来白舟从未将这一切看进眼中、放在心上。
  “我抱你、亲你,每天睡在一起,现在你告诉我,你觉得你不是我的谁,”贺望泊的喉咙干涩,吐字艰难,“那你为什么允许我对你做这些事?”
  “因为您是我们的恩人。”
  重新用上敬语,重新拉开距离,所以这一切都是报恩。白舟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贺望泊方才亲眼所见。
  “你妹妹的病要根治,是不是得做骨髓移植。”
  白舟一愣,抬起头看向贺望泊。他在笑,但那笑不达眼底,“也就提起白桨的时候,你才有点表情。”
  白舟难堪道:“她是我的妹妹……”
  “当然,血浓于水。”贺望泊别开眼,望向前方,深夜里的树影长得狰狞,像是恶魔的爪牙。
  既然白舟要报恩,那他就挟恩图报。
  “白舟,我知道你妹妹化疗以后好很多了,但谁清楚她的病情会怎么发展,只有骨髓移植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我猜你早就做过配型了,她至今还病着是因为你不适合吧?我可以帮你找到合适的配型对象。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能帮你,你又会怎样报答我呢?”
  白舟想他还能怎样报答,面对贺望泊,他早已把自己放得比尘埃还卑微,贺望泊想从他这里取得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玩弄他的感情,他也没有生气。
  “您想要什么?”
  “你最值钱的是什么?”
  于是白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贺望泊紧握的拳头,颤抖地顺开他的五指。
  然后将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左边胸膛。
  一瞬间贺望泊的世界失却了声色,都变得虚幻,只有手掌里白舟心脏跳动的触觉,那一记一记能够抵达永恒的擂动,成为他唯一的真实。
  “我会爱你,”贺望泊听见白舟说,“永远对你忠诚。”
  “但我不会困住你,望泊,你依然自由。”
  自出生以来一些长痛不息的创伤,此刻竟然都不再发作。爱情真乃灵丹妙药吗?可为何贺望泊的内心却出现了一种新的痛苦,像火一样一路烧灼到他的手掌,使他猛地抽回了手。
  白舟看着他,眼里盛满了悲哀,那悲哀接着便化作了水一样的清澈,顺着他那美丽的面容淌了下来。
  不,他不能给这个,贺望泊想,我不要这个。
  那他想要什么?
  他想白舟给他什么?
  贺望泊回忆起那个炎热的星期六,他透过车窗看见白舟摘下玩偶头套的那一刻,他心底萌生的想要享用他那动人美艳的渴求。
  它推动着此后的所有情节,一直到如今这一秒,两人在车前座里互相折磨。
  是不是只要满足了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那么——贺望泊开口了:
  “我只要你让我上一次。”
  【作者有话说】
  这章虽然短,但因为是重要转折,所以也写了好久,最后感觉写得还是不太好,有意见欢迎指出!
  (除了小贺的性格问题,两人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恋爱也是阻碍啊,唉)
  第16章 咒语
  起初,白舟不能理解。
  他隔着眼里的水雾看贺望泊,渐渐发觉贺望泊的面容在变形、扭曲,成为一种陌生。白舟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想要揉掉自己的眼泪,徒劳无功。
  他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看见贺望泊半边腿迈出车外,背部一起一伏,在很用力地呼吸,仿佛车里氧气不够。
  后来半开车门也不够了,贺望泊直接下了车,摔上车门时整座车都在颤抖。
  白舟隔着前车窗,看见贺望泊走到了路灯下。是在这时白舟突然就明白了贺望泊什么意思:他要和他上床。
  贺望泊不需要他的爱,这无法与价值上万的医疗费用等值,但他这具身体可以。
  白舟从未真正认识过贺望泊,不知道在他心中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白舟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向贺望泊,但他没有看他,由始至终低着眼。
  “贺先生,”白舟问,“您从一开始,就想要这个吗?”
  贺望泊没有回答他。
  白舟低头看贺望泊锃亮的皮鞋,和自己穿到发黄发旧的运动鞋。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白舟想,如果贺望泊想要的是性,可以在认识的第一天就跟他开个价,他或许会受惊,会害怕,但他最后必定会答应。
  因为这世界向来不公平,白舟早已接受,他与白桨的命运并不由他们自己掌握,要懂得顺应、伏低,他们才能活下去。
  贺先生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对他白舟这么好。
  温声细语,送礼物,接下课,吻着他的眉心唤他舟舟。
  “您是恩人,”白舟淡淡地说,“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这样的,贺望泊听见心里有声音在叫嚣,不该是这样的。
  白舟不该这样逆来顺受,他该生气,该大哭大闹。他被爱的人折辱了,他得报复回去,不带点恨的怎么能叫做爱呢?
  贺望泊刚想质问白舟到底在不在乎他,就听一把清甜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哥?贺先生?”
  白舟与贺望泊同时朝声音的来源转过去。白桨正背着包,站在贺望泊的车旁。
  她是个敏感的女生,两人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就觉出了不对劲。这气氛颇为凝重,她不禁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贺望泊并不作声,白舟也不好回答白桨的问题,只说:“你先上去吧。”
  白桨一秒没有多呆,立刻就进门搭电梯去了。
  情节发展因着白桨的出现而中断,虽然只一短暂的间隙,可贺望泊已经无法再开口质问白舟到底在不在乎自己。这是自轻自贱,很难堪。贺望泊为此感到愤怒,但他没心思生气了,此刻他只有深深的疲惫。
  说到底,今晚白舟的出现以及其后发生的所有都是意外,贺望泊根本就没做好准备见白舟。
  他很想抽身,像以往无数段情爱关系一样,把自己从其中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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