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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很快天色变得深黑。贺望泊伫立,望着夜晚时分的大海,一帧一帧地翻检着记忆,试图找出是哪里出了错,叫白舟钻了空子,成了禁锢他自由心灵的枷锁。
  ——没有错,哪里出错了?唯一不足是那天他是后入白舟的,没有看见他的脸。真奇怪,他为什么不看他的脸,分明这段关系的起始是因他见色起意。
  那就再来一次吧,贺望泊想,看着他的脸。
  这样我就会满足了。
  -
  赵明仰的家离市中心不远也不近,开车的话要三十分钟左右。路上白舟没有主动问起贺望泊,赵明仰也避免提起他的名字。尽管两人都像往常一样,气氛里还是有着细微的不妥。
  赵明仰已经提前备好了食材,白舟到他家以后就可以直接开始做菜。
  等终于只剩下一个人在厨房里,白舟瞬间失去了平常颜色,低着眼一遍遍地想贺望泊的那句“捡垃圾”。
  他这一路虽然命途坎坷,但所遇之人大多温善,朋友、同学、师长,全都待他很好,从未有人对他说过重话。
  偏偏被喜欢的人用恶言重伤。
  白舟心里全被贺望泊占据,手上只凭习惯干着活,终于在开酱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溅了满身的酱汁。
  他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有一瞬鼻头酸涩。这明明是很小一件事,但白舟差点就哭了出来。之所以忍住了,是因赵明仰听见声响来了厨房,看着白舟的衣服直皱眉。
  他回房取来一件宽松的白t,递给白舟,道:“洗个澡吧,这我新买的,还没穿过。”
  白舟摇摇头,“没事,太麻烦你了。”
  “你都亲自上门做饭了,我还会嫌你麻烦啊?”他又将手里的白t递前一点。
  白舟犹豫片刻,最终接过了赵明仰的衣服。
  白舟骨架小,赵明仰的衣服挂在他身上非常宽松,整个人显得格外休闲居家。
  他向赵明仰道谢,说洗完澡确实舒服很多。赵明仰笑着回那就好,一边取过放在玄关柜上的车钥匙,说他去接白桨。
  本来白桨也该一起去看白舟颁奖,末了再一道来赵明仰家开餐的,但她临时有事走不开,赵明仰就分两趟接人了。
  白舟送赵明仰离开后回到厨房,盯着正在炉上翻滚的汤,一再说服自己别想了,他跟贺望泊早就在那场风雪里结束了,现在的贺望泊是个陌生人,陌生人说的话他不该放在心上……
  正当他稀里糊涂地用各种理由劝说自己不要伤心时,“叮”的一声门铃响了。白舟猜测大概是赵明仰忘记拿什么东西了,打开门以后,门外的却不是赵明仰。
  贺望泊低头盯着白舟看,看他的发梢湿润,浑身有一种洗浴过后又热又香的感觉——贺望泊再熟悉不过了,他搂过太多次刚洗完澡的白舟。
  衣服不合尺寸,显然是赵明仰的衣服。
  白舟的表情首先是呆滞,而后是惊慌,紧紧握着门把手不知如何是好。
  “真贱啊。”贺望泊神情阴沉。
  第21章 那就一起死吧
  白舟愣愣怔怔。他还未从那句“垃圾”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现在罪魁祸首再来补刀,要他新伤旧疤一起出血。
  白舟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人门里门外对视了几秒,接着贺望泊突然握住了白舟的手腕,将他从门里拽了出来。白舟整个人还在余震里,不晓得反抗,直到贺望泊拽着他穿过花园,坐进车,砰一声关上车门。
  白舟震了一震,旋即意识到不可以这样,赵明仰和妹妹都会担心的。他拍了两下车窗玻璃,回头看贺望泊,慌张道:“求、求您……”
  贺望泊视若无睹,打满方向盘,将车驶出了赵明仰的小区。任由白舟如何哀求,他全都置若罔闻。
  白舟不知道贺望泊为什么要这样,说结束的是他,现在一边骂他贱一边拽他走的也是他。
  白舟绝望地倚着车椅闭上眼睛。安全带的提示音嘟嘟嘟地响,但白舟没有动作。最后是贺望泊听得烦了,在路边刹停了车,俯过身扯了安全带替白舟扣上。
  贺望泊压上来的时候,他的气味也一并覆了下来,将白舟笼罩。这在以前会使白舟脸红心跳,而如今他只有恐惧。
  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陌生,人烟也渐渐稀少。白舟尽管害怕,却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是趁贺望泊忙着切线超车,发了条消息给赵明仰,说他和贺望泊在一起,请他跟白桨不要担心。
  赵明仰家里开着暖气,白舟方先只穿一件t恤就足够。然而现下到了室外,即便在车里,还是有着冬夜的寒冷。
  而且贺望泊在往海边开,等他在家门口停下、命令白舟下车时,海风更呼啸着袭来。
  白舟的五脏六腑都开始打颤。他认出了这里是水木上居,贺望泊真正的居所。上回贺望泊生日,他大半夜稀里糊涂地冲过来这里,只为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那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想法?
  总之绝不会预料到贺望泊与他之间,会发展成如今这局面。
  进了房门以后寒冷稍为缓和,但白舟还没来得及恢复过来,就被贺望泊拽着衣角脱了衣服。期间他的手机响了,贺望泊一看是白桨的电话,直接替他把手机关了。
  继而紧紧抓着白舟的手臂,连拉带拽地来到浴室,又一把将白舟推进了浴缸。
  浴缸里有好几条毛巾,其中一条被叠成长方形,像个枕头。
  白舟没有时间疑惑,贺望泊已打开花洒对准了他的脸。冷水喷射出来,白舟下意识用手去挡,贺望泊立刻钳住了他的手腕,“脏死了!给我洗干净!”
  垃圾、真贱,脏死了。
  白舟的脑海一片空白,站着一动不动,任由贺望泊上上下下地浇他,直至后来被贺望泊裹进毛巾丢上床检验,他才忽然醒觉贺望泊在做什么。那一瞬间白舟罕有地感受到了愤怒与屈辱:“我没有和赵明仰做过!”
  他从未如此激烈地反抗过,用力推开贺望泊,挣扎着想爬开,却被贺望泊掐着腰拖回来。
  白舟扭过头朝他哭喊:“我说过,只有你!”
  贺望泊也想相信,他仅存的理智已经相信了——白舟干净得很,一丝迹象也无。他不会撒谎,说没有就是没有。
  可现在占据贺望泊脑海的不是理性,而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怪物,它告诉贺望泊你要被抛弃了,白舟喜欢温柔的人,你的温柔是假的,赵明仰的是真的,所以白舟会像当初喜欢你一样喜欢上他——不,白舟会更喜欢赵明仰,他已经更喜欢他了,你看,他都没有送过你礼物。你这个怪物,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期待你的出生,你这个堕胎好几次都弄不死的怪物——
  “闭嘴!!!别吵了!!!”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白舟怔怔地看着贺望泊,看他面目凶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安静没有维持几秒,一声电话铃响将其打破。贺望泊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来电名,就狠狠将它摔在了地上。
  白舟侧头去看地上的手机,整个屏幕已经碎得四分五裂。
  之前白舟只是不理解贺望泊,到现在他直接觉得贺望泊陌生了,完全就像是另一个人、甚至是另一物种,一种未开化的野兽。
  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触碰到贺望泊的核心、他的本质,那无以名状的疯癫。
  白舟只觉自己被撕裂,贺望泊盯着他的眼睛命令他不许哭,他本就暴躁的心情因为白舟的眼泪变得更加极端。可是白舟根本做不到,他的眼泪如同断线珍珠,大颗大颗地往外涌。
  于是贺望泊将白舟翻过来,把他的脸按进枕头里。看不见白舟痛苦的模样终于使贺望泊好受些许,他更急于用自己的气味覆盖白舟身上并不存在的、其他男人的气味。占有他,吞噬他,把他划进以自己骨血为界限的领地里。
  白舟无法呼吸,挣扎着想要抬起头,但贺望泊不准,压着他的后脑勺逼迫他承受,直到某一秒,他猛地发觉白舟没有了动静。
  贺望泊顿醒,立刻将白舟翻过来。那张满是泪水的漂亮面容,早已失去了呼吸的起伏。
  恐惧登时如惊涛骇浪袭来将贺望泊裹挟,他颤抖着声音喊:“舟舟……舟舟!”
  他用力摇晃着白舟,过了一时才想起打救护车,几乎是摔下床爬向自己的手机,可它已碎得怎么按都没有反应。贺望泊绝望地看向床上的白舟,想那就一起死吧,结束吧,全都结束吧,这漫长的荒芜的每一秒都在与空虚对抗的人生,赴死后抵达尽头,万物终于消弭。贺望泊浑浑噩噩地爬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取出一盒已经打开的安眠药。
  然后白舟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贺望泊木然地看着他。
  白舟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神逐渐有了焦距,而后他聚起四肢里的力气,试图将自己撑起来。
  还没完全坐起身,就被贺望泊一把抱住,很紧,宛若溺水之人抱紧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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