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桨桨,”白舟打断她,苦涩地说,“不要这样。”
“不是他也可以的。”
此时此刻的白桨,和白舟记忆里那乖巧可爱的妹妹截然不同。
“哥,你想和他再试一次,是因为你忠于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忠于他。第一次喜欢的人,谁都不想轻易放弃。贺望泊并不特别,他不过恰好成为了你的第一次而已,是你的喜欢让他变得特别。”
“哥,你要相信我,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你和贺望泊在一起真有幸福的可能,我怎么会阻止你们呢?”
她变得执拗,近乎咄咄逼人:“当然,你可以不听我的话,继续和他在一起。但你要是想要我的祝福,那是绝不可能的。哥,或许你没有发现,但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喜欢你,我能保证,以后只会有更多。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没关系,总有人比贺望泊更适合做你的伴侣。”
这是白桨第一次对他这么强硬,白舟难免愕然。
原来贺望泊对白桨持有敌意的同时,白桨也非常反感贺望泊。这两相对立的怨恨将白舟夹在其中,使他动弹不得,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
白桨将这强硬的态度贯彻到底,说了句下午还有课就直接要走了,没有再借这难得的机会和哥哥多呆一会儿。白舟追出去送她,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快到白桨课室的时候,她忽然抛出一个时间节点:“一个星期后。”
白舟心一惊,直觉将被宣判刑罚。一个星期后,是白桨准备做骨髓移植的日子。
白桨定定地抬头看着哥哥:“一个星期后,我要一个清晰的答复。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他。”
白舟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喊她名字:“白桨……”
“我不会改变主意。”她退后一步,神情认真到冰冷。
“你之前说过,我永远是最重要的,要是我不喜欢你们在一起,你就会和他分开。一个星期后我回医院,到时候,我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她说完就转身进了教室,白舟仿佛被逼上了悬崖,走投无路,只能在原地干站着。
他的确答应过白桨,说会以她的意愿为先。可那时他不了解贺望泊,还当他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以为离开不会伤害他。
现在的贺望泊,连他在他视线里无故消失一秒都会发疯。
“同学,你迷路了吗?”有好心人见他呆站太久,就过来询问。
白舟无助地看向她,使她心一软,声音更温柔:“你想去哪?我可以带你去。”
白桨说得没有错。她的哥哥生来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本领。他以为他遇见的人大多良善,其实是因他总被身边人优待。
而这么多年,只有贺望泊一个人对她的哥哥这样坏。
白桨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警告,她的直觉很少出错,所以她不惜将哥哥逼进绝路。她知道白舟会选她的,她要逼白舟断掉和贺望泊的这段关系,越早越好,长痛不如短痛。
白舟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了陌生人的善意,说谢谢,他知道路,而后一阶一阶步下了楼梯。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水木上居的。这场见面结束得比他预想要快。他没有在老地方等贺望泊,好像真的搭了那路要再走半小时的公交。不知道,他不记得了。
回到水木上居后他在海边坐下,一遍又一遍地想那句“小舟从此逝”,到后来他脱了大衣和鞋子,踏进了尚未回暖的海水。
想逃。
往海的深处走去,去一个不需要他做决定的地方。为什么要让他选——难道他有得选,白桨是和他流着同一脉血的亲妹妹,他难道会放弃她。
那他又该怎么面对贺望泊,分明许诺过要陪他一辈子。
“舟舟。”
白舟回过头。贺望泊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岸边,手臂挂着他脱下的那件羊毛大衣。
白舟看不见的是,贺望泊的拳头里攥着一枚小小的、和这件大衣同色的监听器。
“不要再往里走了,”贺望泊说,“回来岸上。”
【作者有话说】
也不能怪妹妹强硬,她要是不狠一点,哥哥真能把命都搭进去拯救贺望泊这个恐怖情人……
第27章 休学
白舟登时醒悟,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不觉往海里走得太深,海水已没至他的大腿。冰凉的触感攀上他的神经,他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踩着泥沙往回走。
贺望泊等不及白舟自己走上岸,三步并两步地迈进了海水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回拽。
贺望泊的气力很大,大到白舟有种手臂要被生生扯断的错觉。他一边踉踉跄跄地跟在贺望泊身后,一边着急地解释:“望泊,我没有要寻死,你不要担心。”
贺望泊并不理他,直到将白舟拖进屋内、锁上了门,他才终于阴阳怪气地开口:“我没有担心,你那宝贝妹妹还没死,你又怎么会死?”
白舟不能理解:“……什么?”
贺望泊在笑,笑容里却是瘆人的冷意,“你妹妹可真懂什么叫知恩图报。”
“这不关桨桨的——”
“凭什么?”
贺望泊拔高声音:“白桨化疗的钱是我出的,手术是我安排的,骨髓是我找来的——她的命根本就是我给的,没有我她活得到今天吗?她凭什么要我们分开?”
白舟五雷轰顶,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贺望泊并不隐瞒,直接朝白舟张开手心。
白舟便看见了,从今天早上就一直黏在他领口下的、这枚小小的圆形监听器。
一霎冷汗淋漓。
在贺望泊答应他和白桨见面时,说实话白舟的确疑惑这来得太轻易。他有设想过或许贺望泊会提一些条件,但他从未有哪怕一秒考虑到自己有被监听的可能性。
白舟不敢相信贺望泊会对他做出这种事,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马上就被贺望泊扣着脑勺按进怀里。
“你要去哪?”贺望泊问。
“害怕了?可如果我不这样做,你难道会告诉我,原来白桨要你在我们之间选一个吗?”
贺望泊的手臂肌肉皆全绷紧,紧紧抱着白舟,恨不得将他揉碎进心骨。
他抱得太过用力。白舟两片肺叶里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挤出来,他头晕目眩,无法回答贺望泊的问题。
贺望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不会让你选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让他选?
白舟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伊遥。
“你答应过我,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要是你敢去找白桨,我就把你关——别动!”
“你说过不会对我这样做的!”
“我他妈让你不准动!”贺望泊手臂的力气又重几分,重得白舟的骨头都磕碰一起,“你记得我说过不会关你,却不记得你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白舟,是你先出尔反尔!”
贺望泊的神色变得凶恶,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宛如一只领地被进犯践踏的龇牙咧嘴的兽。
“白桨懂什么?什么叫不是我也可以?什么叫你和我在一起不可能幸福?她以为她是谁?她到底懂什么?!”
这一刻贺望泊对白桨可谓恨之入骨。这一瞬爆发出的仇恨使白舟登时清醒,他随即停下挣扎。
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刺激贺望泊。
于是他颤抖着声音附和又恳求:“对、对……桨桨不懂,望泊,你别生气,我会和她再好好谈谈的……”
可是贺望泊说:“谈?谈什么谈?我不会再让你和白桨见面的。”
贺望泊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未等白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已将白舟一把扛上肩,连卧房都来不及回,直接丢进了沙发。
今早还亲昵着温声细语的爱人,转眼就成了凌辱他的怪物。
白舟感觉自己在下坠,失衡感令他恐慌,眼前这陌生的贺望泊令他害怕,可他不敢挣扎。
其实他不是没有见过贺望泊发疯,可是这一次涉及白桨。他白舟可以为了贺望泊一退再退,可是白桨呢?要是贺望泊疯起来去伤害白桨呢?
白舟抖着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贺望泊。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对贺望泊展现以往他惯有的宽容,贺望泊一怔,后知后觉自己原来一直在等这一刻。
他发了这么久的疯那个温柔的舟舟才回来,重新对他张开羽翼,将他温暖地包裹起来。
虽然迟了一点,但没关系,只要白舟还爱自己,只要他肯保证,他不会走,会一直在他身边——
“桨桨她不清楚我们的事,她是无辜的……”
贺望泊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白舟。
白舟满眼的哀求,“求求你,不要去找她麻烦,”
那之后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接一秒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流动。贺望泊的双手撑在白舟两侧,一动不动地低头看他,看了很久,最终他轻声问:“所以,你会选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