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愿意付出一切,财富、地位、只要是他有的,他全都可以给。
换一个时光倒流,回到那个夜晚,白舟拉起他的手贴上他的左胸膛,一瞬间万物寂灭,只有他手掌里白舟心脏一记一记的跳动,成为永恒的、唯一的真实。
他发誓,在白舟许诺爱情以后,他一定不会收回手。他会按着白舟的胸膛,郑重地点头说好,然后用力将他抱进怀里。
只要能回到那个夜晚,贺望泊愿意付出他的所有,包括生命。
【作者有话说】
对小贺来讲死比活着更容易,现在还活着纯粹是因为舍不去舟舟(然而过两章舟舟就跑了)
第32章 少爷打算关他一辈子
说来巧合,白桨的生日紧接着白舟生日的第二天。两人从小到大都是吃同一个蛋糕,今天一半,明天一半,而他们从不抱怨,有蛋糕吃已很满足了。
现如今白舟的蛋糕是由意大利甜品师亲自制造,却远不及小时候那间无名面包店买到的好。
白舟最幸福的日子是他最贫穷的那段日子,家人都健在,只吃白饭配咸菜也开心。
墓园还是那个墓园,只是没有雨。天气尚算晴朗,空气里有夏天的气味。
白舟一阶一阶地往上走,走七八步左右就得停下喘会儿气,长时间的囚禁使他的体能退化得非常厉害。
贺望泊在山脚等,没有跟上来,这是白舟要求的。他不可能带贺望泊去看白桨。
一开始贺望泊当然不肯让白舟独自前去,白舟保证他会回来,贺望泊直截了当地指出他不可信。
白舟哑然,他确实对贺望泊食言过。
后来是白舟一再苦苦哀求,贺望泊才终于答应。实则他心知肚明,白桨不会想看见自己,而自己也不想看见白桨。可是放白舟一个人去墓园太危险,万一他跑掉怎么办?贺望泊不信任白舟至极,只得偷偷在白舟身上装了定位器。
等白舟喘着气,终于精疲力尽地来到家人的墓前,他却发现有人已经等在那了。
赵明仰显然料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白舟,甚至他一开始都没能认出来白舟,是白舟先开口喊赵先生,他才逐渐从眼前这陌生的面容里依稀辨认出了故人的痕迹。
“看来贺望泊并非全无人性,”赵明仰惊讶道,“还容许你在白桨生日回来看她。”
白舟低下眼,“谢谢你,来看桨桨。”
“不用谢,是我自己欣赏她。”
他想说白桨这么聪明,真的可惜了,但终究没有开口。
一是不想揭白舟伤疤,二是白桨在给他留的信里,曾一再请求他不要为她惋惜,死亡对她而言反而是解脱。
白舟两手空空,没有什么好的生日礼物,只在来时的路上捡了一朵花,轻手轻脚地放在白桨的牌位前。
两人并排沉默了一会儿,白舟就说他得回去了。赵明仰叫住他,问:“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吗?我无意指责你,但是桨桨的遗愿……是要你离开他吧?”
“白舟,如果你需要,”赵明仰说,“我非常乐意提供帮助。”
白舟当然记得,不可能忘——白桨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哥哥离开贺望泊,她希望他幸福。
可贺望泊像是一种无药可医的顽疾,白舟除了被他纠缠至死,别无他法。
白舟朝赵明仰道谢,说理解他的好意。
“不能害你。”他一个一个字诚恳地说。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赵明仰才是里外如一的真正的好人。他所提供的帮助毫无功利性,纯粹是出于身而为人的善念。他已帮了他们兄妹俩许多,白舟决不能将他拉进这一趟浑水。
“贺望泊是、是疯子,”白舟的语言也退化了,在表意之前需要吃力地组织,“你要是想帮我,就当我不存在。赵先生,你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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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望泊看着屏幕里的红点,停在山中某一处。文姨的消息跳出来,说家里已经收拾好了。贺望泊毫不理会,只死死盯着代表白舟的那颗小红点,直至它开始往回移动。
不久后白舟重新坐进贺望泊的副驾,贺望泊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回家了,舟舟。”
这话他是对着白舟说的,但白舟一上车就闭了眼睛,显得这一幕格外可笑。
回到水木上居的时候,昨晚的一片狼藉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白舟则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不再开口讲话。
他的头发已留得很长,一直长到肩胛骨。贺望泊本来是要帮他剪的,后来他发觉在白舟背对他睡着以后,他可以抚摸和亲吻白舟的头发而不被发现,于是就打消了帮白舟剪头发的念头。
后来白舟的头发再长一点,贺望泊每晚都将它绕进手指。
那像丝缎一样光滑的触感令贺望泊心动不已,同时又怅然空虚。他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偷偷地触碰白舟了。
或许他也该把头发留长,与白舟结发,这古老的仪式似乎意味着来世他们还会在一起。
要是真有来世的话,他一定不会再让白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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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遥忌日的那天,贺望泊照例是要回旧宅一趟。他和父亲的关系虽然不好,但每年的这一天总会一起吃顿饭,可是今年他不愿意再回去。
事实上,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父亲。
贺择正的存在如今对贺望泊而言是一出恐怖剧目,失去伊遥以后贺择正的内里就溃烂了,只剩个躯壳不知道为什么还存活着。他们父子一病相传,如今的贺望泊比谁都了解贺择正,知晓他并非贪恋财富或是惧怕死亡,如是他还活着的原因就更古怪。
贺望泊单单想像贺择正这二十多年来的状态就觉得毛骨悚然——要是白舟死了,然后要他贺望泊一个人在世上活二十多年……
贺望泊再次挂掉贺择正的电话,并且直接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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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择正不再尝试拨通贺望泊的手机,转而看向邮件里那一份关于投资移民的材料。
贺望泊做这件事没打算藏着掩着,贺择正很容易就察觉到他准备离境的计划。
“挺会选地方,”贺择正问,“是为了他藏在水木上居的那个吧?”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文姨,“我听说还是个学生。你见过没有?”
“嗯。”
“怎样?”
“是个乖孩子。”
贺择正若有所思,过了一时,他又问:“那孩子是自愿的吗?”
文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自从贺择正为伊遥置办了这座宅邸,她就在这工作了。这三十多年来她每天对着贺家父子,早已看清他们的本质。
文姨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白舟。他坐在卧室窗边,像座雕塑一样眺望着大海,脚踝一条细长锁链。
像极了多年前的伊遥,坐在花园里,对着盛放的山茶,就此入定。
“不是的,少爷打算关他一辈子,已经安排他退学了,”文姨不动声色,“他会陪在少爷身边。”
“永远。”她说。
这两个字蛰痛贺择正,他闭上眼,眼前浮现那头海浪一般的卷发。
“这样啊,”他说,“那你准备一下吧。书还是要读的,看看送他去哪里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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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以后白舟更嗜睡,坐在沙发里都能睡着。贺望泊前脚刚走,他已经开始晕晕沉沉,刚想倒下睡觉的时候,他听见电子锁解开的声音。
白舟只警觉了一瞬,心想应该是贺望泊又回来了,他倒是很少因为忘记带东西而特地折返。
直到有个陌生男性站在白舟身前。
白舟抬起眼,看见一张与贺望泊有些许相似、但老上许多倍的脸。
“初次见面,”陌生男士开口,“我是贺择正,是贺望泊的父亲。”
白舟用了一会儿才理清这里头的关系。
贺望泊……父亲……贺择正,原来这位就是贺择正,折磨了伊遥一辈子的人。
然后白舟看见跟随而来的文姨,他向她主动打招呼:“文姨好。”
贺择正被无视了也不恼,若无其事道:“你就是白舟吧,我替我儿子对你做的这一切道歉。”
白舟感到一种怪异,他从文姨那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贺择正。
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从五官里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只是现在瞳孔浑浊,嘴角下塌,皱纹里有无法遮藏的疲态,像是一直大病未愈。
“为了补偿,我愿意提供一种能让你永远离开,不会再被他纠缠的方案。”
白舟的第一个念头是死亡:贺择正是来送自己一程的。
但贺择正枯黄的手递来的不是刀,不是毒药,也不是其它能索命的东西,而是一个褐色的文件袋。白舟犹豫着接过、打开,里面是贺择正的联系方式、一张信用卡、一份某海岛国家的留学文件、签证、机票……
以及一把钥匙。
白舟一眼就认出了这把钥匙所解何物。他低头看向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