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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果你是,那你一定要对他好,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很苦,所有家人都不在了,只有自己一个孤苦伶仃地在世上,你不能像他前男友那样欺负他。”
  “如果你不是,那就当我胡说八道吧。不好意思,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儿……”
  方应雅下一秒就睡了过去。贺望泊站在原地,反反复复地想着方先听到的那段话,直到白舟扭开门锁急忙忙地回来了,贺望泊才抬起头,发觉自己竟就这样干巴巴地站了快三个小时。
  白舟一进客厅,看见沙发里熟睡的方应雅,以及在一旁站着的贺望泊,心里无端地更加紧张了。他上前用身体隔开两人。这一个动作是充满保护欲的。贺望泊知趣地垂下眼,往后退了两步。
  白舟转过身,拍了拍方应雅的肩膀,唤的是“雅雅”,贺望泊却听见了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桨桨。”
  “桨桨,”白舟道,“起来,去床上睡。”
  白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等看清了白舟,所有委屈一瞬都涌上来了。
  贺望泊听她大哭,说她没日没夜地工作,顶着巨大的压力天天都在加班,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好几十万呐,一个晚上就全被弟弟败光了。
  贺望泊好奇怪,白桨为什么会有弟弟?
  白舟帮她擦眼泪,听她哭了一会儿说困。白舟让她到床上去,白桨不肯麻烦他,坚持要睡在沙发里。白舟就去衣柜里找了一床毛毯为她盖上。
  做完这一切,白舟才顾得上贺望泊。他让他别站着了,也去睡吧。贺望泊一动不动,还是盯着方应雅看。他的凝视令白舟感到不安,白舟拉了拉他的衣袖,又说一遍:“望泊,快去睡吧。”
  贺望泊这才移开目光,走进了卧室。
  -
  方应雅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一点,要不是天光实在太亮,她还可以继续睡下去。
  白舟已经醒了,在厨房做着饭。贺望泊在餐桌边坐着看白舟。
  昨晚的事,方应雅依稀还有点印象。他们公司赶着在发布会前完善新品,她最近连周末都在加班,加到最崩溃的时候母亲发消息来,说他弟弟把她的钱拿去搞投资了,亏得一分都不剩。方应雅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登时断裂,外卖叫了一箱酒,然后在无人的办公室里一个劲地灌。
  后来不知怎的,她就跑到了白舟的家,看见了眼前这个坐在餐桌旁的男人。
  意识清醒以后,方应雅才觉得他有些面熟,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她到贺望泊跟前站定,说:“昨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贺望泊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白舟听见方应雅起床了,转过身,手没离开锅铲,叫方应雅先去洗漱,很快就能吃饭了。
  方应雅没有耽搁太久,虽然今天是周日,但她还得继续加班,吃过饭就打算走了。
  “你什么打算?”白舟满眼担忧。
  “我不可能再将工资都上交了,”方应雅已下定决心,“我弟把钱输了个精光,现在理亏,短期内不可能再向我要钱,就算要我也不会给。但是我父母基本的生活费,我还是得继续赚。”
  “你有打算就好。”
  “嗯,其实早该这样做了,之前一直不想和家人撕破脸……总之,我现在重新振作起来了,你不要担心我。”
  白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然后他转过身对贺望泊说:“我送她下楼,很快就回来。”
  贺望泊依旧一声不吭地坐着,白舟当他默许了,刚陪方应雅往下走了两阶,就听见后头有声响。
  两人都回过头去,贺望泊正伫立在家门口。
  白舟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害怕他突然发疯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而贺望泊只是站着,目光在白舟和方应雅之间来回。
  然后他开口了。
  “白桨,”贺望泊对方应雅说,“如果我对你哥哥好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分开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小贺,你明白得太晚了
  第43章 贺望泊记起了一切
  方应雅愣愣地仰头看贺望泊,隐隐约约弄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她想问贺望泊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在她张口之前,白舟先喊了她:“雅雅。”
  “我送你下去。”
  白舟转过身,重新往楼梯下走。方应雅看见他脸上有各色复杂的情绪在交织。
  整段路白舟都一言不发,直到小区门口,他也没有再提起贺望泊那句原委不明的话。
  最后是方应雅先开口问:“我一直觉得那个人很眼熟,现在我记起来了,那天在长云从楼上跳下来的人,就是他吧?”
  “……嗯。”
  “白桨是你妹妹的名字吗?哪个桨?”
  白舟感到胸腔里有尖锐的疼痛,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突然被撕扯开,鲜血汩汩涌流。
  “船桨的桨。”他回道。
  方应雅没有再问什么,只说了句这名字真好,很特别,就跟白舟挥手道别了。
  走出两步,又折回来,轻轻抱住了白舟,拍了拍他的背。
  松开手的时候,她看见白舟脸颊一道清晰的泪。
  -
  贺望泊还站在家门口,仿佛只要白舟不回来,他就会永远等下去。这是一种乞哀告怜,是挟持白舟的最佳手段。
  “我回来了,”被挟持的白舟说,“进去吧。”
  两人进了门。白舟去厨房洗碗,贺望泊也跟着,本就不大的厨房更显拥挤。
  “白桨没有回答我。”贺望泊说。
  白舟道:“她不是白桨,白桨已经过世三年了。”
  贺望泊疑惑地歪了歪头,“那她是谁?”
  “我的朋友。”
  “哦……她昨晚说,她讨厌我,”贺望泊紧张地问,“她也会分开我们吗?”
  白舟放下碗,扭过身平静地看向贺望泊。
  “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关心的事,只有我会不会离开你,对吗?”
  贺望泊一怔,不知该如何答复。他感觉自己有更关心的事,但这件事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白舟重新面向洗碗槽,熟练地冲洗起来,“那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分开我们,而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这一次是真的,”白舟说,“我不会离开你,直到我死。”
  -
  方应雅确实不会分开他们,但她显然和程桑柳、柯兴怀等人在同一阵线。作为白舟的朋友,她不支持白舟继续和贺望泊交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他们重新开始,白舟就没有开心过了。
  他总是面露倦容地走神,比往常说的话更少,笑容永远不达眼底。
  贺望泊像一种寄生植物,依赖白舟的爱情生存,然而白舟已经无法再供给他爱情,于是只能用别的来替代,比如下班以后的准时陪伴,和极力容忍的肢体接触,这些都耗费了白舟大量的精力。
  然后在一个值班的深夜,白舟的第一位病人因为胰腺癌的并发症离世。
  白舟已经竭尽所能,还是挽救不回她急速衰竭的肝脏。行将就木,她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对着白舟不停呢喃她儿子的名字。白舟求她再坚持一会儿,她的儿子就快赶到了。可死亡的来临准时准点,她终究没能撑多哪怕五分钟。
  白舟在病房外木僵一样站着,听她儿子大哭。
  柯兴怀记录完死亡时间,过来拍了拍白舟的肩膀,道:“早点习惯吧。”
  他是该早点习惯,他本就该习惯了。爸爸、妈妈、妹妹,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切身的死亡。
  事实上,白舟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临,这位病人的癌症早已无药可医,可是……她早上明明还跟自己打招呼,笑着说:“小白医生早。”
  白舟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了铁轨上,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清楚下一班火车的到站时刻,却依旧会在车轮碾过骨头的时候感到突如其来的惊恐。
  回到家以后他陷入沉睡,直到贺望泊叫醒他,说他睡了一天一夜,要吃点东西。
  白舟头疼欲裂,拨开贺望泊的手,想重新回到那空无一物的梦里。贺望泊强硬地将他从床上捞起来,喂他吃了面包。白舟抱着膝盖缩在座椅里,双目无神地盯着餐桌桌角。
  贺望泊心一惊,这场景他似乎在哪见过。
  第二天白舟照常上班,没有向贺望泊解释发生了什么,日子还是照样过下去,然而白舟的处境还能更差。
  他有向房东坦白房子里多了个人的事,也没有刻意隐瞒这多出来的租客之前一直住在长云医院。房东当下没有立刻终止租约,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礼貌地请白舟换个地方住。
  后来白舟了解到,原来那天方应雅走后,贺望泊一直站在家门口,被在楼梯里上上下下的邻居们见到了。贺望泊那副目不转睛的痴态明示了他的不正常,邻居跟房东发起了投诉。
  白舟早就预料到这事会发生,这个社会对精神病人有很大的偏见,单从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照顾贺望泊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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