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望泊,我倾向你确实遇见白舟了,但到底发生了什么,除非真正的白舟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也无法帮你分辨真假。无论如何,你刚刚说白舟就在这里,这一定是幻觉,我需要调整你的药物,事实上,如果可能,我建议你来长云住一段时间。”
贺望泊曾在长云医院度过了非人的三年,他本能地排斥住院这个选项。
可他更恐惧那些幻觉,随时会为他重现白舟中刀的一幕。
贺望泊问林玉芳要住多久。林玉芳回答这要视乎情况,如果贺望泊实在不喜欢,可以随时出院。
贺望泊说他会考虑一下。临走前林玉芳问,假设格莱港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会选择和白舟重新在一起吗?
空气静了一段,然后贺望泊回答:“不会,尽管我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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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望泊回到家的时候,相当罕有地感到了困意,算下来他也的确有两晚没有好好睡过。
他睡在白舟曾经的房间,刚一躺下,就听见白舟在唱那首不知名的民谣。他明白如果自己此刻回过头,白舟应该就坐在床边。
幻觉已经栩栩如生,贺望泊甚至可以拥抱这个白舟,闻到他的气味,然后在他的怀里睡一个安稳的觉。
而这样做的后果是,梦醒以后他的身边会空无一人。
贺望泊最终没有转过身,这短暂的温存只会将孤独感衬托得更强烈。
他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六点的光景,天色将暗未暗,他睡了大概四个小时,仅此而已,无法再入睡。他披上风衣,打算回公司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工作。
贺择正为他留下了巨大的产业,打理起来并不容易。贺望泊近来在优化公司的架构,很忙,算是好事,他必须得让自己忙起来。
一开门看见白舟坐在走廊地上,穿着件单薄的棒球外套,双手环抱膝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尽管这是幻象,贺望泊却依旧感到心疼。他蹲下身轻声唤道:“舟舟,去房里睡。”
白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定定地看了贺望泊一会儿,又低下头,“我联络不上你,所以擅自跟文姨要了你的地址,对不起。”
“没事,”贺望泊说,“先进去吧,这里冷,你穿得太少了。”
“急着赶飞机,都忘记南淳的冬天原来这么冷了。”
白舟一边说,一边攀着身后的墙壁想要站起来。他在贺望泊家门口坐了很久,双腿变得既麻木又无力,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欲坠。贺望泊下意识地伸手扶他,一碰上他的手就怔住了。
这质感也太过真切。
自己果然病入膏肓了。
室内开了暖气,贺望泊为沙发里的白舟倒了杯热水。
“你是要出门吗?”白舟问,“我有没有妨碍你?”
“没有重要的事。”贺望泊回答。
两人静了一段,白舟道:“你好像不惊讶。”
“什么?”
“我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不奇怪吗?”
贺望泊笑道:“不奇怪。”
白舟疑惑地看着贺望泊,难道他早就猜到他要来干什么?
白舟拉开背包的拉链,低头在里面翻找。
“你走了之后机场打电话给我,说你的钱包找到了。那天米萨的航班全部停运,很混乱,很多人的钱包都被偷了。那个小偷一直在机场流连,后来被抓到了。”
他将钱包递给贺望泊,犹豫道:“机场要我当面验收钱包有没有不见什么,所以我打开看了,里面原来……”
贺望泊接过钱包,打开,里面是一张一寸蓝底学生照。
照片里的白舟刚上大学,穿着白衬衫,青涩又稚气。这是贺望泊拥有的唯一一张白舟的照片。
“是当年林老师给我的,”贺望泊将照片取出,“私自保存了这么多年,抱歉,还给你。”
“我没有要你还给我。”
贺望泊停下动作,低眼看照片里十八岁的白舟。
白舟站起身,走到贺望泊跟前,捧起他的脸,要他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望泊,对不起,有很多种办法把钱包还给你,可我一定要亲身过来,因为我想见你,也想……逼你见我。”
就像很多年前,他在深夜赶去水木上居,一定要贺望泊听他亲口说生日快乐。这是一种很隐秘的强势,只对贺望泊展示。
“所以,看看我。”白舟请求道。
贺望泊终于抬起眼,看见了二十九岁的白舟。
“很多问题我还是没有答案,我只知道一件事,离开你我一点也不幸福。从五年前开始,我就没有一刻真正地开心过。就算这次没有在机场遇见你,我也迟早会回来找你的。”
“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明明从前你一碰到我,我就很害怕……”
白舟托起贺望泊的手,贴在脸颊,眼泪便从他的眼角流进了贺望泊的指缝。
这是当初两人相爱时才有的情态,贺望泊更加肯定这一幕是幻觉。
白舟的脸好冷,他的手也很冷,这种冰冷非常真实,如果不是一再提醒自己,贺望泊都要信以为真。
贺望泊轻轻抚摸白舟的侧脸,道:“你想在这里留多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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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舟当晚就留了下来,贺望泊本来打算回公司,一对上白舟哀求的眼神就放弃了。
今晚的白舟与平时不同,非常渴求与贺望泊的肢体接触。贺望泊在客厅里办公,白舟洗完澡,过来贴着他坐着。后来贺望泊将他抱进了怀里,用一种不算太方便但还是能打字的姿势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贺望泊听见怀里的人呼吸逐渐沉重。贺望泊抱他回房睡觉,坐在床边看他的时候,越看越觉得他的面色过于红润。
贺望泊皱着眉复上白舟的额头,很烫。
他取出体温计测量,白舟的确发烧了。
家里唯一的退烧药是布洛芬,贺望泊盯了会儿,然后拎起车钥匙下了楼。
外头下着雪,路面很滑,贺望泊只能慢慢地开车。到了离家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药店,贺望泊问店员有没有不是布洛芬的退烧药,最后带了两盒泰诺和退热贴回家。
刚一开门,就看见白舟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
贺望泊一惊,大衣都没来得及脱,冲上前问怎么了。
白舟抬起头,脸颊两道晶莹的泪痕,问:“你去哪里了?”
“我去买药,舟舟,你发烧了,别在这里坐着。”
他想扶起白舟,但他一动不动,只用一对泪眼盯着贺望泊,“你又在这个地方丢下我,跟那次一样。”
贺望泊心下一震,没有料到白舟会突然提起那个雪夜。
白舟的神智愈发混乱,不仅是因为发烧。从在格莱港的机场遇见贺望泊开始算起,他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睡过觉了。
积压多年的话语终于流露,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那时候很害怕,我想你留下来陪陪我,十分钟也好,可是你做完就直接走了。”
“你连看都不肯看我,我很疼,可你完全不在乎。”
“我不喜欢一个人呆在这里,”白舟哭着控诉,“外面还要下着雪,跟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你和那么多人上过床,我听说你对待他们很温柔。可为什么每次和我做,你都跟要杀了我一样?”
贺望泊无言以对,他低下头,看见白舟没有穿拖鞋,白皙的双脚直接踩在瓷砖地面。
他俯身抱起白舟,“舟舟,我们先回床上,你生病了。”
白舟流着泪缩在他的怀里,贺望泊将他在床里安顿好,转身取来药和暖水。白舟也清楚自己的情况的确糟糕,配合地吃了药,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许,闷着声问道:“你为什么一句都不解释?”
“确实都是我的错,没什么好狡辩的。我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但我猜你应该不想听我一直道歉。”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有的爱看起来更像是恨,”白舟微微垂眸,“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就像我刚刚才凶了你,现在就后悔了。”
一段很长的沉默过去,贺望泊终于开口:“如果你想听我狡辩的话,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
白舟一愣,抬起眼来。
贺望泊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先睡吧,我洗完澡就来陪你。”
他说完站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句陌生的语言。
“irieu,dus kleoirieu。”
贺望泊回过头。床头灯晕染出一团模糊的橙黄光晕,映着白舟的侧脸,将他的神情衬托得更加哀伤。
贺望泊想问这是什么意思,白舟已熄灯躺进了被子里。
【作者有话说】
伊语是我乱捏的(本文最大遗憾:不能大写特写小情侣之前是如何做恨
第59章 “远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