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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在暗色里白舟吻过贺望泊,道了晚安便要睡觉,却听贺望泊突然说他明天回南淳一趟。
  贺望泊时常需要回南淳工作,但都挑在白舟也要上班的日子。明天是周末,白舟放假,本来想带贺望泊去周边的市镇。
  “一定要明天吗?”白舟问。
  “嗯。”
  “好吧,”白舟道,“那我送你。”
  第二天却没送成,因为两人正要出门的时候,有人先按响了门铃。
  白舟打开门,心里蹦出四个大字:大事不好。
  眼前这个金发蓝眼的美国人,正是白舟的“第五个”。
  白舟侧了侧身,将他挡在门外,问他有什么事。美国人道:“我想我有东西落在这了。”
  他可以发短信,可以打电话,为什么偏偏要上门。
  他今天来,根本不止是为要回任天堂。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现在拿给你。”白舟将门虚掩上,防止客厅里的贺望泊看到门外。然而这个动作毫无作用,因为贺望泊早已背着包,站到了白舟的身后。
  白舟无所适从地被夹在两人之间。
  贺望泊微微低着眼,看不出喜怒哀乐,“我赶飞机,先出门了。”
  “来得及,望泊,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贺望泊的手越过白舟的头顶,将门大大拉开,跟白舟的前男友面对面。
  前男友有些激动,“白,我们才分开一个月,你怎么能那么快就找好了下家?”
  事况极其复杂,白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想要复合的前男友,更不知道如何安抚情绪明显不对劲的贺望泊。他得为这两人排一个优先次序,可白舟不想伤害任何人。
  似是看出了白舟的难处,贺望泊主动道:“我只是白的朋友,现在要去机场了,能让让吗?”
  白舟的胸腔里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一把刀直直刺进了心房。
  “不是朋友!”他立刻反驳。
  他反驳得太快,声音也太大,样子竟有些凶了。
  前男友一怔,指向贺望泊,问了一个单词:“kleoirieu……?”
  白舟没有否认。
  前男友登时心灰意冷,牵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那把东西还给我吧。”他说。
  -
  前男友走后,贺望泊还站在原地。白舟关上门,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是白舟先说话:“这两年的每一段,我都有尽全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刚刚那个,我甚至帮他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可我没有办法爱上他们。”
  “每次分手都是他们先提的,理由很相似,都说我更像是朋友……他们当然可以这么说,因为事实的确如此,但你不可以,望泊……”
  白舟上前一步,抱着贺望泊,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说:“你不是我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白舟感到贺望泊的手缓缓搭上了他的背。
  “昨天晚上,你和方应雅打电话,”贺望泊低声问,“为什么要避开我。”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突然要回南淳吗?”
  贺望泊不语,白舟当他默认,便解释道:“是我不好,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雅雅和桑柳说我们复合了,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告诉她们的。”
  “要是她们反对呢?”
  “或许一开始会反对,但骂两句就消气了,桑柳其实人很好的。”
  贺望泊想起手术室外,程桑柳的那一巴掌。
  他并不怨恨她,那时候他也想给自己一巴掌。事实上,他能够理解白舟不将复合的事告诉方应雅和程桑柳的原因。她们多年来一直关心白舟,几乎可以算作是白舟的家人,讨厌自己是理所应当,如同白桨。
  如果那个夜晚,白桨没有在家楼下撞见他跟她哥哥吵架,会不会在之后对他更宽容一点。
  白桨已经离世,这个问题不可能再得到答案。
  “她不会原谅我的。”
  “别这么想,桑柳真的很好,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是程桑柳。”
  “不是她?那是谁——”
  白舟一顿,站直身,明白了贺望泊真正想指的是谁。
  他们从不提起白桨,这个名字是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
  “桨桨……”白舟语速缓慢,一谈起白桨,语言的组织就变得艰难。
  “她的死与你无关,她……她太累了,被我紧紧地抓着,我是个很自私的哥哥。”
  “自私?”贺望泊皱眉,“你为她做了那么多,怎么能说自己自私?”
  “可她并不需要。我们虽然是兄妹,但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对方。”
  白舟疲惫地笑了笑,牵起贺望泊的手,道:“当年桨桨的遗愿是要我离开你,我答应了,可她还有一句话,是要我过得幸福。”
  他没有再说下去。贺望泊明白他的意思。
  “耽搁了这么久,还要赶南淳的飞机,”白舟说,“我们走吧。”
  贺望泊却道:“其实不是要飞南淳。”
  白舟疑惑。
  “是去米萨,之前我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这些年非常想你的时候,会去那套房子里坐坐。”
  上次贺望泊因为米萨的航班停飞而滞留在机场,白舟一直想问他去米萨做什么,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也忘了问。
  乍然听贺望泊提起,原来如此。
  白舟打开手机查看贺望泊的航班,还有空位。
  “一起去吧,”他说,“我也很想看看你当年为我买的房子。”
  -
  米萨的示威活动持续了一个多月,形势已不如刚开始那样激烈,机场和地铁都已恢复了运作。两人坐在的士的后座看冲突爆发以后千疮百孔的城市,到处都是政治涂鸦和碎掉的橱窗玻璃,衬托得一海之隔的格莱港像是天堂。
  “如果要定居的话,的确是格莱港更好。”贺望泊说。
  “那时候谁都无法预料。”
  “其实可以,米萨的问题太多,我猜到未来的局势不会稳定。但那时急着带你出国,米萨的移民申请是最容易办的,有钱就行。”
  投资移民,只需置办一定净值的房产,就可以获批永久居留权。
  房子是买了,也仅仅如此,后续的文件贺望泊没有再递交。
  贺望泊买的别墅在海边,比起水木上居要更像民居一点,没有浮夸的私人泳池和健身室。
  贺望泊有请人定时打扫,桌椅不见积尘。但因常年无人居住,难免有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白舟看了一圈房子的布局,最后来到了沙岸上。
  尽管属于同一片海域,米萨的海和格莱港却有些许不同,更深沉一些。格莱港的海总是翻着浪花,载着冲浪的游客。米萨的海则很平静,海面像镜子一样映着天幕。飞鸟在空中滑翔而过。
  两人并肩看了一时,贺望泊听见白舟轻声唤他:“望泊,手给我。”
  他没有多想,将手递给白舟。
  “不是右手,”白舟道,“要左手。”
  第63章 “原来也是个疯的。”
  有一道过于惊异的念头在贺望泊的脑海一闪而过,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白舟从口袋里取出两枚戒指。
  是很朴素的一对戒指,连钻石都没有,唯一特别的是它们那海浪一样的形制。这对戒指不是传统常见的两圈直戒,而是不守则的波纹样式。
  白舟说他咨询过律师。他本人持有伊尔伯斯的护照,从事的工作在政府罗列的特殊人才之列。如果贺望泊能用白舟伴侣的身份申请永居,审批会快很多。
  虽然伊尔伯斯的法律规定,非伊籍的伴侣需要结婚两年以上才可以提出永居申请,但至少这期间贺望泊有基本的居留权,不需要再用旅游签证。
  白舟解释完,又记起什么,急忙补充道:“不只是因为居留权的问题才结婚的,望泊,我想和你结婚,这样我们在法律上就有名有份了,以后发生什么事也可以替对方做主。”
  这样讲还是太官腔,似乎应该说些更煽情的、浪漫的话,毕竟是求婚。
  但这件事太突然了,突然跟贺望泊来到了米萨,看见了这片宁静的海,恰好刚订到的戒指就在身上。一切都不在白舟的计划之中,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说些什么。
  贺望泊眼眶通红,一言不发。
  或许……说什么都不重要。这是戒指,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白舟想贺望泊应该是开心的,那就好。
  其实贺望泊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为什么浪费了五年时间才明白。
  “我总是出尔反尔,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接受我的承诺吗?”白舟拉起贺望泊的左手,“望泊,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贺望泊没有回答他。
  等待的时间一秒接一秒地形成。海风裹着砂石的腥味拂过。
  阳光很好,落在海面是亿万点闪光。
  伊遥也会是其中的一点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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