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季父自从动过那次大手术,就被姜兰心像防贼似地日日盯着他清淡饮食戒烟戒酒,为此还专门请了个做江浙菜的阿姨,一日三餐主打养生,可把这小老头给憋坏了。
“爸,我今天——”
“哦对,小傅昨儿给我打电话了,”季父嗓门洪亮中气十足,讲话跟机关枪一样,兴致高昂的时候别人根本插不进去,“说他今晚也过来,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季与淮手机举在耳边推门下车,闻言蹙了蹙眉,道:“爸,我们时越跟傅新维公司最近在商议新一轮融资的事,为了避嫌,私下里还是少接触的好,他在的话,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改天再陪您跟妈吃饭吧。”
“这像什么话!”季父两句话又压不住火,“你们公事归公事,难道私底下不是朋友?”
电梯双侧门开启,季与淮步入轿厢,坦言道:“爸,我就直说了吧,您什么意思我清楚,傅新维什么意思咱俩也清楚,可我对他真没那个意思,更不想浪费彼此时间。我拿他当朋友,才尊重他,不愿意敷衍他,您难道希望自己儿子是个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季父沉默下来,片刻后说:“我这些年,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你跟别人家孩子不一样,但当父母的,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不管不顾?你之前谈的那几个,说实话,我看着还没人小傅顺眼,最后不都很快就分了?说明你也没那么上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兜兜转转,也就小傅在你身边留的最久,你说是朋友,可在我看来,无非是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
最后那句简直让季与淮头大,忍不住言辞激烈地反驳:“爸,我的感情生活,您老的参与感别太强了——”
电梯停在某一层,叮咚一声开启,外面站着汤珈树,一只手像是拿了什么东西,看到他的瞬间飞快背在了身后,脸上闪过一抹意外,和难以掩藏的惊喜。
“早,季总。”
季与淮控着开门键,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进来,与此同时,烦闷不已的心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觉察到他在打电话,汤珈树抬脚走进电梯,便没再言语。
手机听筒里,季父怒气冲冲道:“行!我不管你!我现在就给小傅打电话,让他今晚别过来了,但你必须给我回家!你小子翅膀硬了,回爸妈家吃顿饭还得你老子我三请四请不成?”
电梯抵达三十九层,季与淮叹口气,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长腿阔步往办公室走。
汤珈树跟在后面,在总助何薇耐人寻味的注目礼下,一路跟进总裁办公室,掩上门,才问:“一大早的,季总有什么烦心事吗?”
季与淮绕过办公桌拉开椅子坐下,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我的烦心事多了去了,眼面前就有一个。”
汤珈树听出他话外音,经过之前那一夜羞耻下限的突破,像打开了任督二脉,脸皮愈加厚了起来,见招拆招不退反进:“那我能问问吗,在你的诸多烦心事里面,我排第几?”
季与淮无语失笑:“汤珈树,你真是——”
汤珈树打断他毒舌的技能条施法,跨步上前,将手里深蓝色包装的方形精致礼物盒搁桌上推过去,“寿星,生日快乐。”
季与淮神情有明显的动容,但薄唇仍固执地微抿着,等了两三秒才说:“你一大早不琢磨工作,跑老板办公室献殷勤来了?”
“嗯,因为这对我来说最重要,优先级永远排第一。”
季与淮躲开汤珈树炙热目光的凝视,鼠标胡乱点击两下,他知道自己心乱了,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生日礼物心慌意乱,这简直不像话。
于是面朝电脑屏幕丢来一句:“不知所谓。”
毕竟还是在公司,汤珈树见好就收,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变回上下级的关系,低垂着眉眼道:“那我先回去忙了。”
季与淮面色恢复冷淡,矜持地嗯了一声,没做挽留。
汤珈树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宁静,鼠标清脆点击声持续了几分钟后停下。
冷落在一旁的深蓝色礼物盒被拿起,季与淮一点点拆开,动作慢条斯理,表情十分专注。
剥去外包装,里面是一只同色系的天鹅绒首饰盒,盖子推开,一枚由绿松石与碎钻镶嵌而成的孔雀胸针,火彩熠熠地被托在其中。
仿佛心电感应,手机嗡一下,一条微信消息收进来。
点开看到是汤珈树发给他的:喜欢吗?我觉得它跟上次那条领带一样,都很衬你。
季与淮故意晾了对方一会儿,才回过去不带感情的仨字:没觉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汤珈树将胸针链接发给孟蕾,询问对方意见。
孟蕾:卧槽,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珈珈啊,这胸针好看是好看,就……会不会太贵了点?
汤珈树:贵不是问题,漂亮就行。
孟蕾:胸针漂亮还是人漂亮?
汤珈树:都漂亮。
第43章 “你亲口对我说。”
傍晚五点多钟,季与淮离开办公室,迎面撞见了不知道从哪层楼溜达上来的闲人郑时熠,后者看他外套搭在臂弯,一副明显要下班的样子,戏谑道:“这么早就走了,果然是有约会吧?不对啊,我看小汤都还没走,你俩难道要分头行动?”
季与淮睨他一眼:“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什么吗?”
“像什么?”
“敬事房的公公。”
郑时熠听不懂这比喻:“什么意思?”
季与淮拍拍他肩膀:“夸你呢。”
驱车回近郊的山月居,进了别墅大门,远远的,季与淮就瞅见主屋旁边的空地上停了辆灰色沃尔沃suv,是傅新维的车。
他就知道季老头的话信不得。
车子倒库停稳,季与淮扭脸从副驾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只首饰盒,将那枚绿松石孔雀胸针明晃晃地别在了西装驳领上。
进门,姜兰心先迎过来,颇有仪式感地给了季一淮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生日快乐,儿子。”
季与淮眼神柔和下来:“谢谢妈。”
主客厅沙发上,傅新维放下茶杯站起身,看得出来,他今天特地精心打扮过一番,摘了眼镜,应该是换上了隐形,总是显得杂乱的刘海梳起,抹了发蜡,露出额头,人也显得精神许多。但常年面色苍白,又瘦得跟竹竿一样,西装套在身,像小孩儿穿大人的衣服,不合衬。
其实他五官算是清秀那一挂,但气质阴郁得太突出,冲淡了容貌上的可取之处。
“回来了?”傅新维扯出一张笑脸来,“刚叔叔还在跟我夸你。”
“夸我什么?”季与淮走到沙发前落座,表情淡淡地接腔,对面,季父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避开了儿子第一眼看过来的视线。
“夸你优秀,当年顶着那么大压力复读,还能顺利考进清华,不愧是我一直以来学习的榜样,太厉害了,真的。”
季与淮伸向果盘的手一顿,掀眸觑了傅新维一眼。
姜兰心把果盘往季与淮手边一推,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这是小傅今儿带来的,丹东大草莓,挺甜的,你尝尝。”
季与淮转而端起桌上保姆刚送来的大麦茶,浅抿了一口问:“什么时候开饭?”
“你饿啦?”姜兰心道:“我刚去厨房看过,还要半个多小时,你刘阿姨为了你这个寿星能吃好,从下午三点就开始忙活了,慢工出细活嘛,要不先陪你爸下盘棋?”
“爸那个臭棋篓子,我才不跟他下。”
季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臭棋篓子?你小时候下棋还是我教的呢!”
傅新维忙打圆场:“我来陪叔叔下吧,我棋艺是真不行,正好叔叔也教教我。”
屋内地暖温度打得高,季与淮坐一会儿就觉得燥,将西装外套脱掉,姜兰心接过来要帮他挂,蓦地被衣料间一道璀璨光亮晃到眼,定睛一看,笑道:“哟,你这胸针挺漂亮,新买的?”
季与淮轻拿轻放道:“不,别人送的。”
胸针这类贴身佩戴的物件,若没点亲密关系,断不会贸然相送。
姜兰心心思通透,分秒间就明白过来,认真看了儿子一眼,没再往下问。
傅新维表情明显一僵,在场四个人,除了季父,其实都清楚那枚胸针出自谁手,又都心思各异,姜兰心不说,因为她不想在季与淮生日这天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来,纯粹站在维护儿子的角度。
但傅新维也没吭声,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呼吸也变得急促,饶是粗神经的季父都觉察出异样来。
“小傅,你怎么了?”
“没事,叔叔,我们去下棋吧。”
吃罢生日宴,季与淮陪父母坐着看了会儿电视,十点多,季父准时开始犯困,姜兰心催他去睡觉,季父打着哈欠对儿子指点江山道:“你今晚就别走了,小傅也留下来,家里有的是地方睡。”
季与淮将剥开的蜜桔一半递给姜兰心,一半自己吃了,然后四两拨千斤地说:“我今晚回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