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其实方才饭局上季与淮就已经看出来,这次陆家出手竞购时越股份的事还是陆明岚在做主,陆明丰不过狐假虎威当个接洽人罢了,目的自然是骗郑时熠那傻子玩的。
一掷千金博美男一笑,这陆明岚也真不愧为女中豪杰,要是放在古代,妥妥的山大王。
季与淮忖度一番,有钱人惯爱讲排场,饶是陆明岚也不能脱俗,他是疲于应付这类所谓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可现实不允许,既然有求于人,这趟邀约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飞机载着季父季母落地s城机场正赶上晌午时分,姜兰心知道季与淮最近因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就没让他来接,二老直接机场打了出租回山月居,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钟。
结果季父歇了不到一个钟头,回屋换了身衣服,说要出门走走。
姜兰心不解,问他干吗去?
“屋里憋闷,我出去转转。”季父撂下这句,背着手走了。
姜兰心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出去转转也行吧,因为在老爷子墓前撞见沈玉英的事,他这两天心情确实不太爽利。
那边季父出了别墅大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直奔市中心而去。
到了季与淮住的高档公寓小区,这种富人小区向来隐私性极高,门口保安尽职尽责,防外人,同时也对业主的信息十分了解,自然认得季父,听他说是来看儿子,就把人放进去了。
汤珈树估算的没错,五点多钟,他将手头工作全部完成提交,在微信上跟成兆荣说了一声,后者回了个收到,这时候又来扮体恤,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汤珈树压根没等对方回复就已经关了电脑,头顶出风口呼呼送风,吹得脸颊滚烫,他拿手背贴了贴额头,果然又烧了起来。
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动一下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有低血糖的锅,但主要还是发烧烧的,看样子光吃退烧药是不行了,得去医院挂水。
汤珈树也没有讳疾忌医,他只是脸皮儿薄,怕医生刨根问底。
到车库先给季与淮打了个电话,接通后还没等汤珈树开腔,对面就传来一阵悠扬的管弦乐背景音,像是在什么宴会上。
季与淮问:“怎么了?”
汤珈树原本是想问问他如果忙完了的话就送自己去医院,怕这会儿晕头转向的,开车不安全,但听到对面动静,显然还没忙完。
“没事,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得到晚上了,我这会儿还在陆明岚的游艇上。”季与淮一五一十地报备了行程,语气里听出几分烦躁来,正说着,电话那头又响起别人呼唤他英文名的声音,他装听不见,继续对汤珈树道:“我给你点个外卖吧,你吃完早点睡,别等我了。”
“不用,你忙你的,我这么大个人了,连照顾自己还不会么?”
汤珈树顶着高烧开车去了最近的华山医院,挂了急诊,采血化验一通忙活下来,将近七点才挂上吊针,一瓶消炎的,一瓶葡萄糖。
面诊时医生一通问,汤珈树实在没好意思说是因为什么导致的发炎从而引起高烧。
挂完水已经九点多钟,汤珈树烧彻底退了,食欲也跟着恢复,他出了急诊部,就近在医院门口的拉面店吃了碗热乎汤面,这才驱车返家。
汤珈树输液期间季与淮也没再给他来消息,应该是还没忙完,他就没打电话,只发了条微信过去,问对方几点回家。
电梯入户,指纹解锁,汤珈树推门进屋,季与淮这套房子面积大,玄关跟客厅由三面玻璃幕墙隔开,做了一个视觉上的阻挡效果。
汤珈树进门先换了拖鞋,沿路开了灯,没往客厅去,径直拐进了厨房,方才那家拉面店老板估计口味儿重,汤头有点咸,他吃得口干,先找水喝。
端着一杯水往外走,汤珈树才注意到客厅沙发上竟然坐了个人,正一脸阴霾目光森然地看着他,像盯一个误闯进儿子家的不速之客。
汤珈树脑袋嗡地一下,浑身血液瞬间冷却,玻璃杯脱手,砰一声砸在地上,碎片飞溅迸射,像一场狂风暴雨拉开序幕。
第67章 “有家不能回?”
汤珈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犹如惊悚片的场面令他大脑完全失去了该有的应变能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因嗓子还哑着,一开口就露怯,三分心虚都被他表露出十分来。
“季、叔叔……”
因为这句称呼,季父脸上寒意不减反增,眼神更像是冰锥,直瞪过来,仿佛能化作实物将汤珈树当胸捅个对穿。
汤珈树抿起嘴,不敢再出声,哪怕之前面对季与淮的妈妈姜兰心,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笨嘴拙舌,连句像样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我不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现在打电话,把季与淮给我叫回来。”季父看似凶神恶煞,讲的话却还算冷静,但也足够诛心:“这是我们父子俩的事,跟个外人说不着。”
汤珈树被外人这俩字刺得心又一抖,艰涩地叫出一声:“叔叔——”
话音刚起,就却被季父的怒吼截断:“打电话!”
汤珈树面色煞白呆立在那儿,两三秒后才醒过神来,低头去掏手机。
脚边还遍布着方才摔碎的杯子碎片,他没留神,后脚跟硬生生踩在了锋利的碎玻璃碴儿上,一下钻心的疼,汤珈树忍痛皱眉,一声儿都没吭,毕竟那点皮肉之苦,跟眼下这情况比起来,压根算不上什么。
铃声刚响起就通了,自从俩人在一起后,无论再忙,只要手机在身边,季与淮就不会漏接他的电话。
知道汤珈树这时候打来是为了什么,季与淮不等他问就先道:“我这就回了,正开车呢,不是说让你先睡别等我么?”
汤珈树听着电话那头温柔低缓的声线,鼻腔一酸,不由攥紧了机身,一开口却没提季父那茬儿,怕季与淮听到这消息开车分神再磕了碰了,只轻声道:“没事儿,我等你回来。”
收了线,一抬头,季父冷冰冰的视线仍死死钉在他身上,汤珈树没办法直面这样的眼神,仓皇垂下了眼帘。
曾几何时,季父待汤珈树也是像季爷爷那样,会满目和蔼地呼唤他的小名,夸他机灵聪慧,嘴甜又会来事儿,时不时就要感慨,说没想到沈玉英那样泼辣又刁蛮的性格,居然能生出这么一个哪儿哪儿都讨人喜欢跟个小蜜罐子似的儿子来。
然而,两家这样不似亲人胜是亲人的邻里关系,在汤珈树十八岁那年,被他亲手打碎。
回忆如巨浪拍岸而来,又簌簌褪去,露出物是人非的残酷现实。
汤珈树晃了下脑袋,强行让自己的大脑不再惯性地往最坏处想,转身去厨房取了垃圾桶,把地上那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再然后,他没往屋里进,而是退到玄关落尘区的台阶前,坐了下来。
郑时熠派对上沾了酒,返程搭季与淮的车,让对方送他回市中心自己那套别墅。
车子下了外环高架刚进市区,季与淮接到汤珈树的电话,然后就近将郑时熠放在了一家酒店门前。
“你就在这儿开间房凑合睡一晚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方才汤珈树电话里沙哑的嗓音郑时熠也听得清楚,显然是病了,这么多年好友不是白当的,知道季与淮在担心什么,他表示理解,还道:“替我给小汤带个好。”
放下郑时熠后,季与淮一路压着限速往家赶,刚进小区大门,又一个电话进来,是姜兰心打的。
姜兰心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儿给他打电话,季与淮生出不好的预感,接通后,果然听那边焦急道:“儿子,你爸下午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实在是担心……”
季与淮心下一跳,但还是先安抚姜兰心,“妈您别着急,我给爸打,可能是手机开了静音他没注意。”
从停好车到进电梯,季与淮不间断给季父拨过去几通电话,无一例外都是不接。
叮咚——
电梯抵达楼层开启,季与淮手机举在耳边,脸色越来越沉。
正盘算着要不要报警,门推开,一眼看到坐在玄关台阶上的汤珈树,又让他愣了愣。
“你怎么——”
汤珈树刷地站起身,用复杂眼神跟他示意,声音压得很低:“叔叔来了。”
季与淮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缓缓放下举在耳边的手机,表情分秒间却恢复了平静,像早就有预料这一天会到来。
他走到汤珈树面前,抓起对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住,后者下意识挣了一下,朝他摇头,但季与淮不管不顾,就这么牵着汤珈树往屋里走。
“爸——”
前脚刚进客厅,迎面就袭来一只陶瓷花瓶,季与淮反应敏捷,护着汤珈树闪身躲开。
砰——花瓶落在两人脚边炸成碎片,刺耳声响刮着耳膜。
季与淮蹙了蹙眉,但并未一上来就发火,反而先四两拨千斤地来了句调侃:“爸,妈还总说您身体不好,我看您这劲儿够大的,都能备战下届奥运会的铅球项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