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季与淮看着他眼睛,等了几秒钟,才点头:“嗯,那有事你再打给我。”
“没事,能有什么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这不是季与淮想要的答案,所以他没接腔,转身往门口走去。
季与淮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追着他背影依依不舍地目送自己离开,他故意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迈出病房门,穿过走廊,乘电梯下楼,到停车场,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却始终攥着手机机身。
他在等,等汤珈树的一个电话,或者一则信息,对自己说:我很需要你,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他坐在车里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什么也没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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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英来s城住院的第二天,汤珈树就接到了纪鸣宵的电话,他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理由就是陪母亲看病,流程批到总裁那里,对方能知晓也不奇怪。
让汤珈树没想到的是,纪鸣宵竟然如此体恤下属,光打了个电话慰问还不够,百忙之中还亲自来医院探望。
他是一个人来的,平时经常跟在身边的三个秘书助理都没带,拎着精美果篮拿着花,态度随和又礼貌地站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
汤父先开始以为他是汤珈树朋友,但看衣着跟气质又不好判断,正犹豫着怎么称呼,听汤珈树开口叫小纪总,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儿子公司的领导。
汤父活这么大年纪,别的不说,人情世故还是懂的,领导亲自来探望,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将果篮和花接过去,道了几声谢,就把地方留给俩人,借口找医生去了。
这病房也是季与淮托关系弄来的高级病房,有独立洗手间和沙发茶几,沈玉英躺在病床上昏睡,汤珈树拿一次性杯子给纪鸣宵接了杯水,让他在沙发上坐,自己又拖了张椅子在对面坐下。
纪鸣宵接过杯子,握在手中,问:“什么时候动手术?”
“要先做核磁共振,等结果出来再定。”
纪鸣宵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不太会安慰人,今天来这趟也纯属心血来潮,其实跟工作无关,完全是出于私人情感。
从小,纪鸣宵就被母亲教导,这世上,只有钱和名利这些能实打实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值得争取,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特别是儿女私情。
外界都知道他是纪春澜的次子,好听点叫次子,说白了其实就是私生子,纪春澜在发妻缠绵病榻之际精神与肉体双出轨,爱上了年轻貌美的女秘书。那女秘书是个高材生,长得漂亮,也很精明,在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后就主动跟纪春澜切断了联系,一个人躲起来生下孩子,等纪春澜妻子刚一病逝,她抱着孩子出现,递上一份亲子鉴定,至此,私生子过了明路,她也名正言顺成了纪春澜的续弦。
如今,就连发妻生下的大儿子纪鸣远也逐渐认可了继母的地位,心甘情愿喊她一声妈,不枉其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
传闻纪春澜和病逝的发妻曾经也是一对佳偶,可惜人心易变,不得善终,纪鸣宵母亲用自己的成功经验教给儿子一个道理:动情的人最愚蠢。
几个月前,在酒店门口的那次偶遇,纪鸣宵第一眼见到汤珈树时,就很想打个电话问问他母亲,如果实在无法阻止自己变得愚蠢,那要怎么办?
然而很快,他发现不仅变愚蠢这件事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对方是否愿意接纳他的这份愚蠢,也是个难题。
纪鸣宵继承了母亲的聪慧,一眼就能看透人心,汤珈树已经心有所属,他不会喜欢自己,怪对手太强大,又也许是相遇的时机不对。
也许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那晚的纪鸣宵,一个人默默无声地经历了从克制不住地动情到灰心丧志地放弃,像唱了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不被看出来的话,他的失败就不算失败吧。
今天来这一趟,真要说的话,算是以权谋私,打着公司领导慰问的名义,他想来看看汤珈树,母亲患病,对方心里显然不会好受。
来之前纪鸣宵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以为会遇到季与淮,结果人不在,那倒好了,省去了跟对方打嘴官司这一环。
纪鸣宵对汤珈树说,他认识一些在脑胶质瘤方面的专家,如果有需要,可以提供帮助。
汤珈树礼貌谢过,显然没打算接受这份好意。
这是肯定,季与淮已经打点好一切,犯不着让他来,不过是公司领导而已,名不正言不顺的。
纪鸣宵笑了笑,于是岔开话题,道:“你这几天没来上班,我把公司情况跟你说说吧。”
这场景挺诡异的,堂堂一个公司总裁,竟然心平气和地对下属汇报起工作来,所以汤珈树也愣了愣。
刘亮那件事,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纪鸣宵不点破,因为他也将计就计,借了汤珈树这把刀在清除异己。
“刘亮被开除,胡明礼引咎辞职,不得不说,季与淮这条线埋得挺深,当初刘亮被我爸从时越挖走,他没启动竞业协议,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纪鸣宵说这话时,脸上非但没露出被竞争对手摆了一道的恼怒,反而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汤珈树知道,经此一役,他这个间谍身份,虽然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但起码在纪鸣宵面前是暴露无遗的,想必也会落得和刘亮胡明礼同样的下场,纪鸣宵是个体面人,没把话挑明,他自己心里得有数。
但在正式离开澜微之前,他有些话憋在心里,一直没找到机会说,既然纪鸣宵今天特地来医院探望,态度放在这儿,自己也当礼尚往来。
“小纪总,关于时越和澜微两家公司,我有些个人看法,既然今天你来了,面对面我也不藏着掖着,索性不吐不快。”
纪鸣宵嘴角噙着笑:“好啊,你说来听听。”
汤珈树便直言道:“澜微和时越当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台上握手台下踢脚的事儿没少干,在我看来,并不是一种良性的竞争关系。作为国内科创领域的头部企业,小纪总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真正的对手不是时越,时越真正的对手也不是澜微,这个时代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同行,而是技术洪流中稍纵即逝的创新窗口,打个比方,两家目前只是在存量市场里抢蛋糕,为什么不试着转换思路,联手一起把烤箱给升级了?”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与其盯着后视镜互相跟对方较劲儿,不如并排同行用车灯照亮前路,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纪鸣宵眼底笑意加深:“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澜微和时越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也许真的应该试试换个路子走,不过眼下胡明礼辞职,研发中心总监的位置空悬,事儿总得有人去干,我心里有个合适人选,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汤珈树耳聪目明,纪鸣宵话都点到这儿了,他不可能听不懂,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你是说……”
纪鸣宵将杯子搁在茶几上,道:“你可以考虑,在休假结束之前,给我答复。”他言罢站起身,礼数周全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汤珈树起身送他出门,纪鸣宵走了两步,又顿住,回过头来说:“对了,这个事前阵子我和季与淮通电话时,也问了他的意见,怎么,他没跟你提过吗?”
【作者有话说】
季总:抱着手机眼巴巴等老婆主动示弱
小纪总:别等了,你老婆快被我策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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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季与淮从来无法茍同。
一连数天,季与淮都再没来医院探望过,电话倒是照打,早中晚定点,跟吃饭一样准时,也时常差人送些营养餐过来,人却不露面了。
因为汤珈树的那句不能得寸进尺,他好像真的选择了在沈玉英的事上有所保留地给予适当的关心。
一周后,也就是沈玉英动手术的头天晚上,汤珈树陪床,父亲被他劝走回去补觉,夜里十一点多,汤珈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攥在掌心,屏幕上是季与淮的微信聊天框。不久前两人刚打过视频,他说很担心明天手术会有风险,毕竟沈玉英年纪大了,怕她撑不过来,讲到后面声音都颤抖,又说自己很后悔,这些年对沈玉英的态度不冷不热,是个不孝子,就在沈玉英晕倒的前一天,他还借口工作忙挂了对方电话……
季与淮一遍一遍地安慰他,给他看很多成功案例,让他放宽心,不要太焦虑。
然而自始至终,汤珈树都没讲出他等的那句:你明天能不能放下工作过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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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汤珈树五点多钟就醒了,在医院陪床不可能拥有优质睡眠,能凑合个一俩小时的整觉已经算好的。
心理压力过重加上严重缺觉,太阳穴附近有根筋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汤珈树吞下一粒布洛芬,然后去签麻醉知情同意书。
握笔的时候手抖个不停,字写得像狗爬,护士安慰他两句,汤珈树完全没在听,出了门掏出手机就给季与淮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