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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第32节

  怡春忙指了指身后:“陆娘子这会去了后山,说是要给爹娘烧几件御寒的衣裳。”
  ......
  青凝赶到后山时,崔念芝正在黄溪亭中来来回回踱步。
  “崔郎君。”青凝喊了他一声,崔念芝转过身来,见着青凝后忽而红了耳尖。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守礼的同她保持着距离:“陆娘子,你莫要担心,我今日只是想见你一面,并无冒犯之意。”
  青凝眼里浮起笑意:“我自然知晓郎君没有冒犯之意,否则这会子也不敢过来了。”
  她说着朝他行礼:“今日多谢郎君护送。”
  “不必谢,不必谢,我是甘愿的。”崔念芝闻言连忙摆手。
  只是刚说完了又一下子顿住了,方才这句甘愿有些孟浪,崔念芝一时嘴快,说完又后悔了,生怕冒犯了她。
  只青凝并未介意,转而试探道:“崔郎君,我去岁及笄时才得知,姑母竟给我留了一间铺子。我这些时日忙的很,忙着打理那间铺子,可我毕竟是个闺阁女子,你说,如此抛头露面是不是有失体统?这要放在正经
  人家,怕是无人敢上门提亲了。”
  因着青凝肯同他提起自己的私事,崔念芝心中升起一丝欢喜来,想了想才道:“陆娘子不必担忧。官宦之家许是多有再意。可若放在我这崔家旁支,倒也平常。我母亲在世时,便常常随着我的爹爹去江南行商,一走便是大半年。”
  崔念芝如此一说,青凝忽而想起了自己的爹娘,那时候他爹爹外出行商,也常有母亲伴在左右,她的母亲为着赶路方便,有时便会着了男装,他们一家三口会在甲板上看夜色。想想崔府的这些年,她忽而升起隐秘的期盼来,低低道:“如此甚好。”
  崔念芝有些没听清,不禁问了句:“陆娘子说什么?”
  青凝却不肯再说,崔念芝瞧见她别过去的侧脸,忽而多了几分胆量,他试探着上前几步,摩挲着手中玉佩:“陆娘......阿凝,自打前些时日一别,我便时时想见着你。我.....我这念头憋在心里头许久,今日忍不住要说与你听。”
  他说着,耳尖更红了,犹豫着将那枚玉佩递了出去:“我.....我这儿有一枚玉佩,细细缀了罗缨,你若是能原谅我今日冒犯之语,还请收了它。”
  青凝不肯上前,只是微微偏头问他:“这罗缨玉佩,你且只送我一个吗?”
  崔念芝忙道:“自然只送你一个。”
  青凝闻言垂眸浅笑,却依旧不上前,崔念芝那只手空落落的举着,有些无措的捏着罗缨的丝缎。
  就在崔念芝手足无措时,下一瞬,却见陆家青凝扬起脸,朝他走过来。
  她的裙摆轻轻扬起,伸出凝了霜雪的一截皓腕,来勾他手中的罗缨玉佩。细白的指尖轻轻划过,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崔念芝只觉心中一荡,抬眼就见着了陆青凝站在一树的白玉兰下,盈盈朝他笑。
  她今日的这笑同往日都不同,那些在崔府的日子她总是收敛着眼角眉梢的娇媚,笑得拘谨又乖巧,可今日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扬起,氤氲着一汪盈盈水光,娇媚的柔弱的却又明艳不可方物。
  崔念芝只觉浑身酥麻,一时失了声。
  古槐的暗影中,崔凛亦看见了这个笑,看见她娇柔又羞涩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崔三郎的手心。
  第35章
  只是这一回,他再无法克……
  九月份的山中已微微有些凉意,一入夜,更添了几分寂寥。
  云岩抱剑躺在客舍外间的榻上,眼睛虽闭着,两只耳朵却听得到山路上偶尔路过的车马声。
  今日早间圣上急招,世子匆匆进了宫,出得宫门已是午时后了,云岩本以为世子不会亲往小成寺了,倒没料到崔凛竟快马加鞭赶来了西山。
  西山前段世间闹匪患。京城管辖地界竟出了匪患,实在是有损圣颜,因此圣上震怒之下令金吾卫悄然平息了,并严禁此事传入京中。可匪患虽平,终究有一两个逃窜的贼人钻入了山中,这小成寺入了夜,怕是不那么安生。
  云岩如此想着,轻轻翻了个身,忽而听见哗啦一下,似是杯盏落地之声。
  云岩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站在屏风后朝室内匆匆一瞥,试探着问了一句:“世子,可有事?”
  崔凛刚换了件干净的雾山直缀,正静静立在窗前,他的脚边是几片玉盏残碎,
  “无妨,退下吧”他朝屏风后摆摆手,听到云岩退了回去,才抬手摁了摁眉心。
  这一闭眼,方才的梦境便又涌入了脑海。
  梦里还是乌程那间小小的厢房,红罗帐中,女子衣衫半褪,云鬓凌乱,她躺在他的怀中,泪眼汪汪的瞧着他,是陆青凝,娇媚无双,玉软花柔。他的手落在她细腻的腰肢上,稍稍一用力,便似乎要将她揉碎了去......
  只是这一回,他再无法克制,忽而俯下身,完完全全将她占为己有。
  那娇吟似乎还在耳边,崔凛摇摇头,将那荒唐的梦境压下去,抬手拿了杯凉茶。
  只是这梦境一下去,陆青凝今日那张笑脸又在他脑海中开始晃。
  崔凛饮了口茶,品出这笑容的不同来。
  往常她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乖巧,从不会肆无忌惮的绽放娇媚。那些花言巧语的讨好,是希翼讨得他的一份照拂,她小心翼翼的游走在边缘地带,既希望他对她能心生好感,又希望这好感便如他对自家姐妹一般,绝不越界。
  崔凛蹙眉,忽而将腰间那只香囊扯下来扔在了桌角,可下一刻,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又将那只香囊一点点攥在了手中。
  明月般朗润皎洁的郎君,从前是不可亵渎的圣洁,此刻微微仰头,眼角沾染了世俗的欲念。
  ......
  第二日,青凝起了个大早,一打开内室的门,竟瞧见怡春黑着一张脸,坐在屏风后的卧榻上。
  这客舍的床榻太硬了,怡春睡不惯,夜里又风凉,连个干净的毯子都寻不到,怡春一宿没合眼,此刻已全然没了耐心:“这小成寺实在寒酸了些,陆娘子既然事了了,咱们便早些儿回去吧。”
  青凝也一夜没睡好,只她心里藏着一份欢喜,听怡春如此说,便利落的应了。她将鹊喜叫起来,两人收拾完行礼,很快出了客舍。
  出得小成寺的寺门,青凝四下瞥了一眼,没见着崔念芝的马车,青凝想,许是崔念芝去了西山看苗木。
  她这样想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忽而听见骏马嘶鸣,回头就见着了刻着崔家族徽的高大马车,前头驾车的正是崔凛的侍从云岩
  青凝愣了一瞬,就见云岩跳下马车,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娘子上车吧,世子送你回去。”
  昨儿个青凝回来的时候,怡春已经躺下了,也并未提起遇见世子之事。青凝纳罕的很,崔凛怎得来了小成寺?
  她转头嘱咐鹊喜跟着怡春回去,自己便上了崔凛的马车。
  侯府世子的马车,自然比叶氏派来的那辆舒服多了,里头铺了织锦软榻,一打开车帘便能闻见浅淡的冷梅香气。
  青凝露出欣喜神色:“竟是这般巧,二哥哥也来了西山。”
  “并非凑巧。”崔凛斟了一杯顾渚紫笋,推给青凝:“西山有遗留的匪患,入了夜便不太安生,因着你在西山,我才赶了过来。”
  青凝一愣,这话实在不像是崔凛能说出来的,她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青凝忙扯出感激的笑意来:“多谢二哥哥想着我。”
  “我的平安符呢?”崔凛朝她伸出手。
  青凝又是一愣,没料到崔凛还记得这茬。她昨日从往生殿出来,本惦记着去给崔凛请个平安符的,可见着崔念芝后,又一下子把这事给撂下了。
  青凝微微窘迫:“昨日听寺众说,小成寺专渡苦厄之人,至于所求的平安符却是不甚灵验。我想着,既然不灵验,便不如不给二哥哥求了。说起平安符,还是松山寺求来的最灵验,待过几日我去一趟松山寺,专为二哥哥去求一枚平安符。”
  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崔凛的面色却冷了下来,车厢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微妙起来。
  这一路,青凝都有些懊恼,那日想给崔凛求平安符是真心感激他,可昨日见着了崔念芝后,又是真的把此事给抛诸了脑后。
  好在云岩驾车又快又稳,早早便进了京。
  马车停在了侯府后门,青凝下车前朝崔凛道谢:“多谢谢二哥哥送我回来,我这便下车了。”
  她说着便要行礼下车,却忽而听崔凛道:“外头起风了,穿上这件披风。”
  他修长的指挑起件深松绿披风,递了过来,青凝愣愣的,没接:“不.....不必了,这会子就到家了,不碍事......”
  可她话还未说完,崔凛忽而倾身过来,他身上冷梅香气一并袭过来,将她困在了车厢内。
  崔凛抖开那披风,替青凝裹在肩上,长睫垂下来,仔细去系她身前的帛带
  那一双执笔握剑的手,修长如玉,此刻在为她系披风的帛带。
  青凝讶然的张了张嘴,下意识便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靠在了车厢上,退无可退。
  崔凛很快系好了帛带,退回了原来的位置,青凝压下心中那丝讶异,又对崔凛道
  了声谢,方才下车。
  .......
  青凝回到凝拢院时,鹊喜还未归来。
  杨嬷嬷备了午食,在廊下念叨:“这回去西山一路上可安生?给夫人的夹袄烧了吗?这小成寺入了夜凉不凉,安安可有不适?......”
  青凝失笑,一壁换衣裳,一壁耐心的答了。换好了衣裳,青凝坐在廊下没动筷子,要等着鹊喜回来一块用餐。
  好在也未等多久,午时一过,鹊喜便提着包袱进了院门,一进门就喊:“娘子,我在园子里碰见三娘了,她要我问你一声,你替她寻的那位画师可找到了?”
  青凝这才想起,她可是收了崔素问一百两银子的。这回怕是躲不过了。
  青凝捡了块桂花糕,叹道:“三娘子于书画一道真是格外钻研,一个小小的画师也值得她念这般久。罢了,鹊喜,你用完了午食去回她一句,就说那画师寻到了,明日若是有心,可去清河绣坊一见。”
  第二日一早,访市刚开门,青凝便进了清河绣坊。
  上个月,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索要定金的主顾,现下为着能按时交付绣品,吴掌柜这几日又是忙的脚不沾地。
  青凝今日同吴掌柜一道理了理积压的订单,她正同吴掌柜说话,忽见王怀莽莽撞撞的跑进来:“东家,掌柜的,外头来了个小娘子,瞧着金贵的很,说是要找一位画师?可咱们铺子里哪儿请过画师呀?”
  青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怀口中的金贵小娘子必然是崔素问了。
  她无奈笑了下,对王怀道:“备一壶新茶,请她进来吧。”
  崔素问进来的时候,青凝正在收拾账册。
  崔素问瞧见青凝愣了一瞬,而后四下看了看,蹙眉:“陆娘子,画师何在?”
  青凝转头瞧她一眼,叹一声:“一介无名画师罢了,表姐因何要寻他?”
  “丹青一道,精深绝妙,你不通此道,自然不识得其中妙处。”崔素问摇摇头,只觉得同青凝这样的人是论不出什么道理的,便简单点了一句,不肯再深讲。
  她从婢女手中拿过一卷画册,铺在桌面上,直白道:“我今日来,是想请大师指点一二。”
  身为崔家二房的长女,自小便习琴、习棋、习书、习画。这其中,崔素问尤爱丹青,她自小也是请了名师的,自诩习得一手好丹青。可那日她瞧见那副寻春图,忽而便觉得自己的笔墨苍白的很。明明她的画作更工整精致,却一眼看过去,就是比不得那寻春图。
  崔素问一直在想,到底是差在哪里呢?这倒让她夜不能寐起来。
  崔素问瞧着青凝还在理账册,有些不耐,又问了一句:“陆娘子,画师呢?”
  青凝将账册收好,抬手指了指自己:“在这儿呢,我便是你要寻的画师。”
  崔素问闻言一怔,上上下下将青凝打量一遍,眉头蹙的更深了:“你莫要胡言,可是你未能寻到那位画师,又因着昧了我一百两银子,便想要诓骗于我?”
  青凝晓得她不会信,走到桌案前去瞧那副画。
  一副山林秋景图,笔法工整而精细,构图规矩而深远,算得上一副上好的丹青,只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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