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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第47节

  青凝只好进了方塘水榭,又低低重复了句:“烦请把佛经还我。”
  崔凛将手中狼毫放下,轻轻敲了敲桌案:“安安,你须知老夫人最是虔诚。你一手小楷,写的多少有些不成样子,若是便这样抄了送过去,定要被老夫人苛责不敬神佛了。”
  他说着,指了指窗边的小几:“先去抄几页我瞧瞧,可能入了老夫人的眼。”
  青凝转眸,就见水榭的落地立窗前新添了张罗汉榻,上头的小几上,正放着老夫人给她的那卷佛经,并一应笔墨纸砚。
  青凝犹豫了一瞬,只好转去榻上抄佛经。
  她这几日心思重,懒怠拿笔,一连费了几张纸,才终于起了头,待抄完一页经书,抬头却见崔凛正站在她身侧,修长的影子压下来,同她的叠在一处,缠缠绵绵的摇晃。
  青凝一愣:“你......”
  那声“你”字还没说完,却听崔凛又道:“绵软无力,字迹潦草,重写一张。”
  迫于他的威视,青凝抿抿唇,只好又写了一张。
  这回不待崔凛说话,小娘子动作快的很,伸手便将那卷佛经揣进了袖中,低低道:“我......我自知字写得不好,只书法一道,需得天长日久,方能有成果,哪儿是我这一会子就能改变的。待我回去慢慢抄,只需尽力便可,想来老夫人也是能体谅的。”
  她说着跳下罗汉榻,便要回凝泷院,不妨一转眸,竟瞧见外头下雪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柳絮一般,纷纷扬扬落下来。
  这会子,云岩已送了晚食来,就摆在方才的炕桌上,牛乳蒸羊羔,鸡髓笋,配一道荷花莲叶羹,都是滋补却清淡的菜色。
  崔凛背手立在窗前,清冷又柔和的语气,却是依旧不容辩驳:“现下雪正大,用完晚膳再走。”
  青凝看着脚尖没说话,最后还是又坐回了炕桌前。
  崔凛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沉默的用完晚膳,青凝起了身。
  崔凛却道:“外头风雪未消,且让云岩替你拿件蓑衣去。”
  云岩闻言便躬身退下了,顺手掩上了门,一时这静默的水榭中只剩下了她二人。
  左等右等,却不见云岩回来。
  崔凛转去书案后,拿出一叠藏经纸来:“安安,过来。”
  青凝探头一瞧,竟是他替她抄的佛经。崔凛写得一手精妙行书,行云流水,气韵生动,曾被当世大儒称作行书典范,在这京中也是墨宝难求,今日竟仿着她的字迹,写起横不平、竖不直的小楷来,倒也是难为了他。
  青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走过去拿了那藏经纸,:“多谢世子。”
  崔凛默了一瞬,忽而问:“烫伤可好了?”
  “好了,不劳世子费心。”
  青凝规规矩矩的回应,不妨修长冷白的指伸出来,捏住了她的两颊,迫她抬起头来:“张嘴,我瞧瞧。”
  青凝瞪他一眼,只好迎着他启了朱唇。
  红艳艳的唇,因着方才用桂花水漱了口,这会子还隐隐有馥郁的花香,合着她身上本就有的清甜之气,暗戳戳的袭来。一点丁香探出来,倏忽又藏了起来。
  崔凛眼神暗下来,倾身过来,拿鼻尖蹭了蹭她:“安安,今晚别回去了。”
  青凝推他:“不可,
  世子自重!”
  “你叫我什么?”
  崔凛疏冷的笑,自打她从松山寺回来,便一口一个世子的唤他,规规矩矩,却也疏离冷淡。
  青凝瞧见他嘴角的笑意,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往后退去,不妨被他勾住了衣衫,哗啦一声,现出香雪般的白腻来。
  这躲避的动作,又让崔凛唇角的笑意冷了一分,他将她抱至书案上,微凉的指顺着修长的颈往下滑,最后落在颤巍巍盛开的白花上。
  “别......别咬.....”
  青凝双手撑在书案上,被迫往后仰,不得不将自己呈现在他面前。
  朦胧中她听见男子低沉的嗓音:“安安日后唤我什么?”
  “二哥哥,二哥哥,日后都是安安的二哥哥......”年轻细嫩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挑弄,青凝低低泣,求饶似的呜咽。
  崔凛抬起头,干净朗润的一张脸,在朦胧灯光的映衬下,像是不染凡尘的谪仙。
  可就是这样的人,温柔得扶住她的后颈,强势得撬开她的唇齿,细细缠磨,而后流转至她的脸侧,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青凝身子发软,忍不住溢出绵软的闷哼,恍恍惚惚中,细绫百褶的裙摆似乎被层层堆叠起来,露出一双修长白净的玉腿,在高高的书案上晃来晃去。
  青凝只觉羞耻异常,想伸手去拉下裙摆,却不妨被他扶着后腰,连一双手都一并禁锢住了。
  膝盖顶开她的腿,沾到一点点透明的水渍,她听见那天上月、山巅雪似的郎君轻笑:“安安也是想我的,对不对?”
  方塘水榭四周本有落地长窗,现下帷幔放下来,已被层层遮住了。
  透过层层帷幔,只隐约瞧见女郎的一双玉腿,被架在男子窄瘦有力的腰身上,来来回回的晃。
  外头的雪还在下,穿庭飞花,斜斜落下。
  青凝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有些太漫长了,风灯噼啪一声,燃尽一截灯烛时,她才被那人抱着清洗了一番。
  方塘水榭的内室本设有床榻被衾,往日崔凛处理公务到深夜,偶尔也会在此处歇了。
  今日他将怀中软绵绵的小女娘放在榻上,掀起帷幔一角,同她一道看夜色里的初雪。
  青凝却无甚兴致,神情木木的,哑声问:“我今夜不回去,鹊喜该着急了,若是她一着急,寻到了老夫人那儿去,可如何是好?那可是要把世子的行径一并抖出来了。”
  崔凛拥着她,神色异常柔和,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抖出来便抖出来,安安害怕吗?”
  这下换青凝着急了,这世间对女子向来不公,他是男子,便是事情被抖出来,顶多成为他清白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瑕疵,于她,却是灭顶的灾难。
  青凝抬眸瞪了他一眼,只是她方才被折腾一番,早已没了力气,便连这眼神也是绵软无力的。
  崔凛这才道:“我已让云泠寻了个借口,去安抚鹊喜了,你不必担心,这方塘水榭也无人能靠近。”
  青凝听他如此说,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软软靠在他怀中,实在是疲累的紧,也无心去看雪景了,眼皮落下来,便要昏睡过去。
  恍惚中似乎听见崔凛在她耳畔,低低道:“安安,这块玉佩原是老夫人送给我母亲的,现下我把它送给你,你好生带着。”
  “你需知这玉佩......”
  后头他说了什么,青凝便听不清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去前只有一个念头,明明他折腾了这样久,她的腰都要被他揉断了,为何他却不知疲累?
  ......
  青凝第二日醒来时,崔凛已去上朝了,外头的雪还在下,由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变成了细细的雪沫子,轻舞飞扬得往下落。
  青凝浑身酸软,支起手肘起身时,忽而瞧见手边有一块流云百福的玉佩,洁白无瑕,温润细腻,一瞧便不是凡品。她这才恍惚记起,昨日崔凛似乎送了她一块玉佩。
  “陆娘子可起了?”是云泠清凌凌的声音。
  青凝道了声是,云泠这便垂首进来,伺候青凝起了身,又转身去端了碗温补的燕窝粥:“陆娘子,这燕窝粥另加了些许高丽参,世子吩咐了,要你喝了再走。”
  青凝不欲为难云泠,坐在榻上细细喝完了那碗燕窝粥,这才撑了把油纸伞,往凝泷院去。
  回到凝泷院时,鹊喜正在打络子,瞧见青凝便迎了出来:“娘子,老夫人怎得突然留你抄经书?”
  昨日云泠过来带了口信,说是她家娘子被留在了立雪堂,陪着老夫人抄佛经,今晚就不回来了。
  既然搬出了老夫人,还是云泠来送的信,鹊喜自然不疑有他。
  今日鹊喜瞧着青凝走路缓慢,腰身无力的模样,还以为是昨夜抄经书累着了,忙将青凝扶了进去。
  青凝朝鹊喜笑道:“老夫人想寻个人说说话,这才留下我陪她抄了一晚佛经。”
  鹊喜点点头,给青凝端了早食来:“昨日娘子一走,吴掌柜让人送了信来,说是水墨坊自打开张以来,生意好的很。今日是水墨坊第一个月结账的日子,娘子若是得空,可去清算一下账目。”
  九月的时候,青凝让吴掌柜盘下了丽锦堂旁边的空铺子,本就是打算再开一间绣坊,如今命名为水墨坊,专做水墨绣,已是开张月余了。
  鹊喜说完,又犹豫着补了一句:“我有些想念杨嬷嬷了,娘子,咱们去瞧瞧嬷嬷吧。”
  青凝也是挂念着杨嬷嬷的,只是现下她身子有些不方便,便在凝泷院修养了两日,第三日上,同鹊喜一块去了趟水墨坊。
  水墨坊中一应物件都是新购置的,且布置清雅,开阔敞亮,倒比清河绣坊还要阔气几分。
  青凝进了铺子后头一进院落的正厅,见吴掌柜正在看账册,不由轻笑着唤了声:“吴掌柜。”
  吴掌柜抬眼,见是青凝,分外欣喜:“陆娘子,你可算来了,快来瞧瞧咱们水墨坊这个月的进益。”
  青凝去他对面坐了,同吴掌柜一道理了理账本:“水墨坊开了个好头。前头置办铺子、延请绣娘花了不少银子,终于能瞧见回头钱了。”
  吴掌柜也长舒一口气,笑着喝了口热茶。
  两人说着话,鹊喜已搀了杨嬷嬷过来。方才青凝来寻吴掌柜看账册,鹊喜便拐进二进院,去请杨嬷嬷了。
  杨嬷嬷瞧见青凝,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安安,我不在你跟前,一切可还好?早上记得喝一碗温热的粥,如今铺子里进账了,那补益的参也莫要断了.....”
  杨嬷嬷絮絮叨叨,青凝却不觉得烦,偎在她身旁说了半天话。
  王怀忽而进来,对着吴掌柜道:“掌柜的,丽锦堂来送布料了。”
  吴掌柜一听,脸色不太好,拿着账册直摇头。
  青凝疑惑的看他,吴掌柜这才道:“陆娘子可还记得那丽锦堂的少东家,卓家大郎-卓槿安,自从你上回诓骗了他两成利后,每每丽锦堂来送布料,他都会跟着来挖苦几句。”
  卓槿安身子虽然不好,却是个嘴毒的,往常几句话,便让吴掌柜招架不住。
  青凝失笑,这个卓槿安,真是小肚鸡肠的很。
  外头送了丽锦堂的布料来,只是这回不见卓槿安,只有他身边的一个小厮跟了来。
  吴掌柜探探头,不由问了句:“你
  们少东家呢,怎得这回没来?”
  那小厮哭丧着脸,语调也丧气:“我们家少爷不大好了.......”
  只是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改口道:“我们家少爷今日心情不好,便不过来了。”
  青凝闻言只是看了那小厮一眼,倒没放在心上,又转头去跟杨嬷嬷说话了。
  待得她从水墨坊回来时,天色已是不早了。
  日暮西斜,前几日下的雪还挂在枝头上,园子里白雪落日红酣。
  青凝从多福轩拐到连廊上,忽而瞧见崔灵毓正迎面走来。
  崔灵毓本是要去叶氏的松思院,远远也瞧见了陆青凝,今日的陆青凝,外头罩着羽纱面白狐氅衣,配着掐金挖云的羊皮小靴,云鬓上坠着碧玺步摇,恍惚神仙妃子下凡。
  崔灵毓顿住脚,忽而又想起了八岁时那个粉雕玉琢、堆金砌玉的陆家小娘子。那时候她什么都比自个儿强。崔灵毓原以为这些年,早就将陆青凝比到了尘埃里,今日见她彩绣辉煌,又顿觉心气不顺起来。
  崔灵毓低低冷哼一声,没给青凝好脸子,扭头就欲往碧水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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