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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第49节

  玉石插屏上的影子顿了顿,清清淡淡:“进来。”
  青凝犹豫了一瞬,还是拐去了屏风后,不妨崔凛正站在拐角处,这便一下子扑进了他怀中。
  崔凛身上清淡的冷梅香气一重重将她包裹住,她听见他轻轻笑了声,低低道:“安安今日,是过来投怀送抱的吗?”
  青凝一愣,忙要从他怀中脱出身来,不妨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她的后腰,又将她摁了回去。
  另一只手伸出来,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又蛊惑的语气:“我的安安,今日真是好看的紧。”
  落地长窗的光晕中,如玉郎君眼含星辰,轻柔的拥着怀中的小女娘,在她耳边低低的呢喃,便如他百发百中的箭术,一下子便能射中人心最柔软之处。
  青凝看不透他,他说过想要她,可他也从未说过心悦她。青凝想,她大抵便如崔凛曾想要的那把匕首一般,不过是个玩意。只是今日这此刻落日余晖里的呢喃,倒让人生出恍惚的错觉来。
  其实崔凛惯会撩拨,也最懂温柔小意,毫不费力便能让女子沉溺进去。可好在青凝足够清醒,她如今被他拘在身边肆意玩弄,若还敢生出期盼,岂不是将自己的命门握在了他手中?
  后腰上的那只手温柔却也强势,青凝动不了分毫,只好窝在他怀中,闷闷的:“我同六娘玩双陆赌输了,她要我来向你讨一块孔雀石。”
  崔凛把玩着她耳边的一缕乌发,问:“六娘要你来讨?那安安是想要我给还是不给?”
  青凝没回答,只道:“全看二哥哥的意思。”
  “是吗,全凭我做主?日后安安的一切可愿全凭我做主?”
  这蛊惑人心的温柔,又想诱导着她交出全部,便像那凌霄花,要乖顺的紧紧缠绕他,全由他来主导她的人生。
  青凝不应,只是努力扬起脸:“那二哥哥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崔凛低头,探究的看她,两人僵持了许久,崔凛这才轻笑一声,放开她,嘱咐外头的云岩:“去我的私库里寻几块孔雀石,要阳春贡上来的那几颗。”
  阳春产的孔雀石最是浓艳翠绿,被誉为“南国明珠”,往常都贡去了宫中,甚少流出来。
  云岩很快拿了个紫檀雕花匣子来,青凝也未客气,拿了那匣子,道了声:“多谢二哥哥”,这便出了方塘水榭。
  崔灵毓又喝了几杯新雪茶,正坐在锦翠亭中,等着看好戏。
  不妨瞧见陆青凝安安稳稳从方塘水榭走了出来。
  待青凝走进锦翠亭时,崔灵毓犹有些不可置信:“你......”
  青凝笑着拿出个紫檀匣子,打开来,推给崔灵毓:“六娘要的孔雀石,只是二哥哥多给了几颗,你拿一颗,剩下的我便都带回去了。听二哥哥说,这些都是阳春贡上来的,极是罕见。”
  崔灵毓原也有一支孔雀石镶嵌的发簪,只是今日同这匣子里的一比,便立时分出了高下。
  这匣子里的孔雀石澄净幽绿,实在是夺目的紧,崔灵毓顶喜欢各色闪耀的宝石,情不自禁便伸手,要去拿一颗,不妨瞧见青凝脸上的笑意,又蓦然抽回了手。
  她胸口有股郁气在来回的荡,一甩衣袖,转身就走:“谁要这劳什子孔雀石。”
  崔灵毓一走,崔素问赶出来,问青凝:“世子可有为难你?你怎得就敢去方塘水榭要东西!”
  青凝笑着摇头:“三娘莫担心,是六娘要我去拿孔雀石的,世子也未为难我,给了我几颗孔雀石便让我回来了。你瞧,诸位姐妹都有,你也带一颗回去。”
  两人说着话,往多福轩去了。
  那头崔灵毓悻悻上了碧水桥,揪着帕子越想越不平,明明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崔家小娘子,世子合该跟她亲近的,凭什么陆青凝一口口一个二哥哥的唤着,还从世子手里讨了这样多的好处。
  她愤愤踢了一脚小石子,远远看见方塘水榭,忽
  而磨磨蹭蹭住了脚。
  也恰巧崔凛从水榭出来,正往竹韵居走,迎面碰上了崔灵毓。
  崔灵毓也想向青凝那样,亲亲热热唤他一声二哥哥,可瞧见崔凛清凌凌的眼,又实在不敢了,最后只是行礼道:“世子。”
  可她终究不甘心,咬咬牙,又喊了声:“世子哥哥。”
  崔凛站在雪地中,本就清冷的神色更添了一层疏离的寒气,那声世子哥哥他没应,只是清清淡淡看着崔灵毓,语气虽不重,却自有一股威仪在:“六娘,日后若再无故挑起事端,便去祠堂禁闭。”
  崔凛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后宅的这点手段又岂能瞧不出,今日青凝同他道是六娘要她来讨一颗孔雀石,崔凛便明白,是崔灵毓设了局,想看陆青凝的笑话。
  崔灵毓原本想像陆青凝一般,同崔凛走近些许,一听他这话顿时愣住了。
  崔凛已是走远了,崔灵毓才反应过来世子这是敲打自己呢,她一时涨红了脸,方才那股郁气涌上来,哭着往松思院去了。
  ......
  松思院中燃了一炷伽南香,叶氏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伸手揉了揉当阳穴。
  今日她母家遣了人来,叶氏因此被绊住了,并未去陪老夫人煮雪烹茶。
  叶氏的父亲曾被贬官归乡,如今已官复员外郎,她还有位胞弟,名唤叶庭之,如今在蜀地外放。
  今日来的便是她父亲身旁的一位管事老奴,那老奴笑呵呵的给他磕头:“老爷今日遣我来,是要我给夫人带一则佳讯。”
  “如今二爷在蜀地结识了一位姓胡的要员,这胡要员承诺可将二爷调回京中来,只是......”
  那老奴顿了顿:“只是夫人您也晓得,总得四处打点,如今二爷要想调回京中,少说也得二万两。”
  老奴口中的二爷便是指的叶氏胞弟叶庭之,这便又是来要钱的意思。
  叶氏送走了那老奴,只觉额上青筋突突的跳。当年她父亲起复,是叶氏拿了银子上下打点的,花出去不知道多少钱。她那位胞弟又是个不成器的,为了考个功名入仕,又是所费之巨。
  崔家四老爷崔光同这些年只是领个闲职,今年刚被崔侯爷放至陇西历练去了。叶氏平素也只是领着侯府的一份月例,能给家中这许多银钱打点,皆是因为青凝姑母留下的那笔嫁妆。
  只是叶家是个无底洞,陆姑母那份嫁妆如今已是见底了。
  叶氏正头疼,却见崔灵毓哭哭啼啼跑了进来。
  崔灵毓扑在榻上,愤愤道:“世子也太偏心了些,为何独独对那陆青凝和善有加。明明我才是这崔家的小女娘,是他的堂妹!”
  崔灵毓身为四房独女,平素骄纵惯了,总认为所有人都合该对她好。
  叶氏本就头疼,这会子被她吵得心烦意乱,随口斥道:“休要胡闹!”
  崔灵毓抬起泪眼:“母亲,陆青凝唤世子二哥哥,世子还赏了她合浦南珠、阳春孔雀石!”
  叶氏眼皮跳了跳,这才回过神来:“灵毓,你说的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些好东西,怎得偏偏给她?世子就是偏心!”崔灵毓瘪瘪嘴,抽泣了两声。
  叶氏讶然抬眸,默了一瞬,嘱咐身边的婢子:“把六娘带下去擦擦脸上的泪痕,在这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女娘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崔灵毓听母亲如此说,这才止了抽泣,随着那婢子去了厢房。
  叶氏端着茶盏,琢磨了半天,对柳嬷嬷道:“世子......世子会对陆青凝青眼有加?”
  需知世子此人,往常瞧着对谁都温和有礼,可若你想走进一步,又最是冷清疏离,谁也进不了他的心。
  叶氏是过来人,晓得若是男子对年轻的女娘生了偏爱,那多半是有了私心。
  叶氏愈加心烦意乱,若是青凝抓住了世子这棵高枝,万一日后去世子房里做个妾氏,那她岂不是要撺掇着世子,将她姑母留给她的那份嫁妆讨回去?
  柳嬷嬷自然晓得叶氏的心思,她给叶氏续了杯茶水:“夫人也不必多虑,世子这样的人,哪儿能真的瞧上陆家小娘。只你若是担心呢,不妨便把陆小娘早早儿嫁出去,省得她在这崔家生事端。”
  叶氏低低冷哼了声,没回应。她先前儿千挑万选,选中了李远,为的就是不用给青凝备嫁妆。如今一时又去哪儿找合适的人选?
  柳嬷嬷瞧叶氏神色,便又道:“我前几日出门,听说那丽锦堂的少东家正托人说媒,那卓家如今是京中最大的布匹商贩,也算得富甲一方。”
  叶氏睨她:“你倒是挺会替青凝着想,给她找了个好夫家。”
  柳嬷嬷笑一声:“确实是个好夫家,若是青凝能嫁过去,这卓家非但不要陪嫁,还会贴给夫人一大笔银子。”
  叶氏蹙眉:“这是什么道理?”
  柳嬷嬷便凑到叶氏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氏没作声,喝了盏茶,又去插了只梅瓶,这才站起来,对柳嬷嬷道:“随我去趟立雪堂。上回李远之事落了埋怨,如今青凝的婚事,最好也探一探老夫人的口风。”
  第54章
  臣服
  一入了冬,天短日长,也最易困乏。
  第二日一早,青凝辰时末方起,洗漱完就见鹊喜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还揣了个荷包。
  “娘子,你瞧。”
  鹊喜将荷包的抽绳解开,倒出两个笔锭如意的金锞子来。
  “哪儿来的金锞子?”青凝随口问了句。
  鹊喜便喜滋滋道:“崔世子升官了!方才有小太监送了消息来,说是今日圣上在大殿之上,擢升崔世子为正二品太子少师!消息一传回来,崔老夫人端得高兴,给府上的下人都分了金银锞子呢,连我也有份!”
  今年冷的早,北地一入了秋,便渐渐水草枯竭,牛羊多有冻死。玉门关以北的西域各国没了生存所需物资,便又蠢蠢欲动起来。甚而联合起来,想要劫掠中原。
  眼瞧着战事在即,掌边关百万大军的崔侯爷却被扣在京中,玉门关便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景昭帝焦头烂额,既想平息战事,可又想扣住崔侯爷收回他手中的兵权,一时难两全。
  好在这时候,崔侯爷主动站出来,将虎符交了上去,说是自己年岁已长,并不适宜再带兵,圣上拿了这虎符可自行选派人手,统领边关大军。且自己多年来熟知西域地形,可作为军中谋士,同圣上选出的新统领一道回边关御敌。
  如此一来,既削了崔侯爷的兵权,又能平息战事,正合了景昭帝的心。
  景昭帝龙颜大悦,便又给了崔家一份赏赐,封了崔凛太子少师这个虚职,仍兼任督察院左都御史。
  只是这些朝中的制衡之策,府中女眷们也知之甚少,只晓得崔凛升了官,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是正二品的大员,自是崔家的荣耀。
  青凝闻言也是一愣,那人又升官了啊。
  她默默喝了口清茶,自去窗前的榻上绘工细美人图,方落下第一笔,却见崔素问进了凝泷院。
  崔素问走的略有些急,妆发仪容却依旧端庄娴雅,开口道:“青凝,今早宫里下了旨,擢升世子为二品大员,你备一份贺礼,同我去前头走一趟。”
  自打青凝唤她一声三姐姐伊始,崔素问便自觉在这府上的人情世故方面提点青凝些许,不至于让她孤零零的难堪。
  青凝收了笔,犹豫了一瞬,有些为难:“我这一时也想不出给世子带何种贺礼,况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世子必然不稀罕。”
  年轻的郎君身居要职,鲜花着锦,必然不缺庆贺恭维的人。
  崔素问
  便道:“不拘什么小物件,便是一个香囊,也是一份心意。上回世子予了你孔雀石,可见也是体谅你的处境,便是他不在意,你心意到了便是,好让他日后能多宽宥你几分。”
  崔素问既如此说了,青凝想了想,便回身拿了个荷叶绿的香囊,同崔素问往立雪堂去了。
  京中各个府上也俱都是消息灵通的,因着崔凛擢升,不到正午,崔府便已宾客迎门,皆是来祝贺忠勇侯府世子擢升的。
  来的都是各世家的官眷命妇,郎君们在官场上浮浮沉沉,这后院的女眷之间的交际,便是风向标。
  青凝同崔素问走进立雪堂时,崔老夫人正在同一屋子的命妇寒暄。
  荣国公府的大太太恭维道:“世子年纪轻轻,便已是二品大员了,想来历朝历代,也无出其右者。”
  崔老夫人笑得满脸荣光:“凛儿自小便是世家子弟的典范。如今倒是得圣上青眼,常伴左右,今儿个就要启程,陪驾圣上去燕山别院避寒了,好方便教导年幼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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