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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第57节

  大雪过后,外头的天澄澈碧蓝,青凝想,现下杨嬷嬷定然同她的父母一道,在天上瞧着她呢,只有他们的安安快乐安康,想来他们才能安心。
  崔凛晚间回来的时候,本以为青凝今日定要因着杨嬷嬷之事,同他拧着劲,没成想,却见她面容沉静,正立在书案后,提笔书写。
  白帽方灯散着柔柔的光,映在她侬丽的眉眼上,平添了一份温婉的娴静。浓密的眼睫低垂着,映出眼下一方阴影来,婀娜的影子在地上晃,纤腰一握,柔婉娇媚,想让人拥进怀中好好疼宠。
  崔凛站在门边静静望了她一瞬,目光从她的轻柔的眉眼、到小巧挺拔的鼻、饱满鲜妍的唇,最后落在盈盈腰身上。
  陆家青凝确实生得无一处不合他心意,原来这天下间的小娘子不计其数,总有一个人长在你的心坎上,或许这也是他如此想要她的因由吧。
  崔凛走进去,站在明晃晃的灯火中,他今日着了月白的素缎直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问:“安安在写什么?”
  青凝没抬头:“替杨嬷嬷写一篇祭文,只是总也写不好。”
  崔凛瞧见她笔下不太成体统的楷书,上前几步,从后将人拥住,握了她的手,不过须臾,便洋洋洒洒写就了一篇祭文。
  他出仕不是靠的引荐,乃是科举入的仕,当年高中状元时,一篇锦绣文章流传至今,今日写一篇祭文自然不在话下
  怀中的人身子僵硬,略有些抗拒,待崔凛写完这篇祭文,青凝轻轻推开他:“多谢二哥哥,杨嬷嬷大抵也想不到,自己身后的祭文竟能劳动忠勇候府世子来写。”
  女娘说话轻轻慢慢,转去榻上坐了,眉眼垂下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崔凛问:“安安可是在怨我,怨我不许你去给杨嬷嬷守灵送葬?”
  何止于此,青凝怨他强要了自己,将她困在这牢笼中,若非如此,杨嬷嬷不会急火攻心之下撒手人寰,她连嬷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青凝抬起头:“二哥哥,杨嬷嬷是我的乳母,我自打一生下来,便由她一手养大。那时候陆家遭了难,我年纪还小,是杨嬷嬷护着我来了京中。”
  “后来进了侯府,日子也不太好过,杨嬷嬷为着我,也是熬坏了身子,我本想着等我有钱了,好生给她养老,倒不曾想她就这样先去了。”
  她起先靠近崔凛,是花言巧语的要他庇护,及至
  后来,他强要了她,他们之间虽水乳交融,却不曾交心,她敷衍应付对抗,还从未像这日这般,同他说起自己的经历。
  崔凛说不上什么感受来,大抵生了一份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他走至榻边,将人抱至膝上,轻轻拥住她:“你既舍不得杨嬷嬷,等杨嬷嬷头七的时候,我陪你一道去祭奠她。”
  只他话方说完,便发觉青凝在他怀中腰肢僵硬,脊背也轻轻的颤。
  崔凛蹙眉:“安安,你怕我?”
  青凝攀住他的肩,抬起的眸子中确有掩不住的惊惧,她说:“我怕,我怕二哥哥再像前几日那般磋磨我。”
  方塘水榭的桌案上,他摁着她的腰,要她俯趴在他面前,他要她那截不屈服的骨头被打碎、重塑。这竹韵居的厢房中,书岸上、软榻上,也是他摁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阀挞。
  青凝也是真的有些怕。
  崔凛一顿,手下不自觉又轻柔了几分,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低低诱哄:“安安不怕,我日后定然轻一些。只是前几日恼你总想逃开,这才失了分寸,只是没料到你身子骨这般羸弱,竟是承受不住。”
  青凝闻言,瞪他:“二哥哥是埋怨我身子骨羸弱吗?明明是你.....我.....我吃不下你.....”
  朦胧的烛光中,女娘玉白的脸颊上飞起红晕,是含娇带怯的嗔怪,她说完便撇过脸去,不敢瞧他,连耳朵都红了。
  崔凛一顿,指尖去摩挲她耳后的红晕,连这红晕也可爱的紧,淡漠的眼中涌起细碎星光,下意识去亲吻那红彤彤的小耳朵,
  他在她耳边低低道:“好,我今日不碰你,只是安安总要适应我。”
  桌案上的烛火噼啪一声,青凝从他怀中挣出来:“我要歇下了,二哥哥既如此说,这便请回吧。”
  她说着便自转去了屏风后的榻上,只方一躺下,却见崔凛也走了进来。
  他神色浅淡,自解了直缀,着了一身雪白的软缎中衣,往她身边躺了:“现下有些晚了,今日便在你这里歇了。”
  他的卧房就在前院,相距不过百十米,便是晚了又何妨?青凝一时有些懵懂的愣怔。
  崔凛身上有清淡的冷梅香,这会子还混了澡豆的清爽气,应是晚间沐浴留下的,混合在一处,丝丝缕缕缠过来。青凝暗中蹙眉,欲往床榻里侧挪,不妨被男子拽进了怀中,她听见郎君轻柔的语调在头顶响起:“睡吧。”
  .....
  翌日午后,崔凛甫一回府,便往勤勉阁去了。
  今日崔侯爷休沐,从西山大营归来,已在阁中候了崔凛多时。
  崔凛走进勤勉阁时,崔侯爷正展开一卷舆图,听见脚步声也未抬头:“凛儿,圣上已认命其心腹赵构为边关大将,领百万大军虎符,下月初十便启程往边关去。”
  崔侯爷虽上交了兵符,却自领了守将参谋一职,随赵构同往玉门关。
  崔凛轻笑:“谁领兵符,与父亲来说又有何不同?”
  谁领兵符并不重要,最主要的是,崔侯爷能顺利回到边关。崔侯爷守卫边关二十几年,同将士们摸爬滚打,打了一场又一场的硬仗,边关十六将领是他一手提拔的,便是上交了兵符又如何,只要回到边关振臂一呼,该是他的兵士还是他的。可惜景昭帝昏聩,连这点也瞧不清,竟是以为收了崔侯爷的兵符便高枕无忧了。
  只崔侯爷上缴兵符一事,并未同崔凛商议,这些时日处在西山大营,也未同崔凛通过信。
  现下崔侯爷听崔凛如此一说,立时便晓得崔凛看的通透,早已对他的计策心知肚明,甚而在这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崔侯爷甚是欣慰,点头:“凛儿是懂为父的。”
  崔凛上前,修长的指落在舆图上,转了话风:“日后父亲回了边关,若有急讯,可传人送去玉门关的驿站,找一位唤作黄迁的驿官,我已沿途设好了暗桩,可将父亲的讯息,平安送至京中。”
  崔侯爷讶然抬眸:“从边关到京中千里之遥,你竟已布好了通讯的暗桩,是如何瞒过锦衣卫司遇青的?”
  崔侯爷这一去,最担心的便是如何同崔凛联络。要知道景昭帝豢养了一批锦衣卫,搜集情报的本事倒是一流。
  边关是他的地界,自然不怕这些鹰爪,只是一但入了中原,尤其进了京都地界,怕是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崔凛没回应,只是道:“父亲不必担忧,日后司遇青也会是你的助力。”
  崔侯爷一愣,拍了拍崔凛的肩,生出好奇来:“需知这司遇青是个眼高于顶的,凛儿是如何要他听命于你?”
  崔凛未细说,只道:“眼高于顶之人,必然自命不凡,可这样的人也最是慕强。”
  司遇青此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起初听说忠勇侯府世子崔凛时,是存了几分不屑的。可去年秋猎之时,却被崔凛一箭射于马下,便越发不忿起来,想暗中给崔凛罗织罪名。却不想,几次三番未抓到崔凛的把柄,反被崔凛寻到了命门。他于不忿中又生出敬佩来,亲来请了罪,甘愿受其驱使。
  崔侯爷颔首,指尖落在居庸关:“明年年底之前,我会从此处入京,凛儿也好心中有数。”
  崔侯爷说完,又叹一声:“这居庸关却是易守难攻,免不得要耗费一番功夫。”
  崔凛修长的指落在紫荆关处:“这居庸关我替父亲拿下如何?”
  “等父亲入关那一日,我会同五城兵马司的陆指挥使一道,为你打开紫荆关的大门。皆时父亲便从紫荆关拥兵直入,直捣皇城,我自会率一路骑兵,攻打居庸关。”
  崔侯爷朗声大笑,想起十五六岁的崔凛来,那时少年崔凛于边关历练,恰逢年关,崔侯爷独自回了一趟京都,不妨匈奴趁机来犯,是他的凛儿替他打了一场胜仗。那场战事打的相当漂亮,不仅守卫了边关,更是将匈奴击退百里。
  按理说如此军功是足以分封上将军的,若是分封下来,崔凛便是这大周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只景昭帝忌惮他们父子二人把持边关,这才将崔凛招了回来,崔凛也便走了科举仕途。
  崔侯爷将舆图收起来,拍了拍崔凛的肩:“如此,我也放心了,这便回西山大营。启程之前也不知还有没有机遇再回府,凛儿替我问候你的母亲与祖母。”
  崔凛颔首,送走崔侯爷,自己也往外走,五城兵马司的陆指挥还在等着他。
  云岩趁他这会子有空,边走边同崔凛禀告:“司遇青要我转告世子,暗桩已沿途.....”
  在这诸多纷繁的公务中,崔凛却忽而止了步,云岩也随之一顿,立时闭了口,面色也沉重起来,他以为世子这是要吩咐重要机密,冷不防听见崔凛道
  “去寻一只狸花猫来。”
  云岩一头雾水:“什么?狸花猫?”
  崔凛重又举步:“年幼的狸花猫,要讨人喜欢,送去竹韵居的后院。”
  云岩愣了好一会子,这才应声去寻了。
  冬日傍晚的天有些凛冽的寒,夕阳的余辉洒下来,斑斑驳驳落在窗牖上。
  青凝坐在榻上看账册,一整日了,不眠不休的看。
  鹊喜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抽走账本:“娘子不许再看了,仔细你的眼睛。”
  青凝抬眸看她一眼,又去小几上绘绣样,她不愿意停下来,停下来便会想念杨嬷嬷。
  忽而窗棂啪嗒一声,跳进来一只狸花猫。
  那只猫儿站在窗台上,圆嘟嘟的惹人爱,支棱着小耳朵看青凝。
  青凝吓了一跳,忙唤云泠:“云泠,哪儿来的狸花猫?”
  云泠走过来:“许是外头跑进来的,竟是擅自开了窗。”
  青凝也回望着那只狸花猫,片刻后道:“把它送出去吧,全须全尾的送出去,没得让它关在此处。”
  那只狸花猫仿似听懂了她的逐客令,胖墩墩的身子往那一坐,有点无赖的架势,舔舔爪子擦起脸来。
  青凝莞尔,夕阳的余辉下,终是露出一抹浅淡的笑颜来。
  第64章
  二哥哥可是心悦于我?……
  廊下的风簌簌吹进来。
  圆脸圆眼睛的狸花猫忽而跳下窗台,用肉嘟嘟的小抓子蹭了蹭青凝的裙摆。
  云泠捡了几块鱼鲞,放在白玉碟中,那只狸花猫慢悠悠的吃完,跳上青凝的软榻,竟是摇着尾巴晒起太阳来。
  青凝蹲下来同它对望,最终点了点它圆圆的鼻头:“你是哪儿来的小野猫?”
  狸花猫低低叫了一声,伸出两只小爪子握住了青凝的指,小耳朵蜷起来又松开,圆嘟嘟的脑袋仰起来瞧她。
  青凝失笑,只得唤云泠:“瞧它却是不想走的模样,劳烦云泠姑娘将它洗一洗再抱来榻上。”
  崔凛晚间回去的时候,便见青凝着了一身家常素缎裙衫,怀里抱了一只又小又圆的狸花猫,正低垂着眼睑,站在廊下。
  她眉眼间的郁气散了去,微微带起一抹浅淡笑意来,纯白的梨花般,在廊下随风摇曳。好像是等在此间,专门来迎接晚归之人。
  先前儿这竹韵居冷冷清清,崔凛有时忙起来许久不回来,后院空置着,入了夜更是漆黑一片。便是后来青凝住进来,也是同他拧着劲,晚间早早便熄了灯。
  今日自打崔凛踏入这院门起,廊下的风灯便一盏盏亮了起来,从他的脚下一直亮到厢房门口,晕出昏黄温馨的光来。
  晚归郎君的山眉水目间本是染了一抹倦色的,瞧见她轻柔的立在灯光里,忽而那抹倦意便随风飘走了。
  崔凛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怎得站在这风口上?”
  青凝抱着狸花猫,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实在太闷了些,只得到这院子里转转,难道二哥哥这也不允吗?”
  崔凛微微扬眉,伸手碰了碰她怀里的狸花猫:“这猫儿倒乖巧,你可喜欢?”
  “也不知哪儿来的狸花猫,午后跳进来便不走了,它既愿意在此处,便先将养着吧。”
  青凝话虽如此说,却伸手揉了揉狸花猫的小脑袋,唇角翘起,带了丝丝笑意,显然是喜欢的。
  两人进了暖阁,小几上摆了点心与热茶,现下已是亥时了,青凝早已用过了晚膳。
  那只狸花猫挤在她身旁,青凝摸了摸它顺滑的毛发,低低道:“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小狸猫,那只狸猫要更顽皮一些,时常跑去小厨房偷食吃,还打碎了我还几只玉簪,不过也讨人喜欢的紧。只是后来陆家被抄没时,那只小狸猫也不见了。”
  她同他说着自己幼时趣事,忽而抬眸:“二哥哥,你幼时是如何过的?自小儿便这般清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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