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春色 第72节
最终也只是冷着嗓音道:“怕什么,有孤在这儿。”
青凝一愣,便要离开他的身,不防刚一转身,却被一把捞住了。
他握着她的腰,从身后拥住她,凉薄的阴郁:“安安跑什么?今日不是你主动送上来的吗?既然主动送上来,那便好好伺候孤。”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痒痒的,酥麻难耐,他低头,用柔软的唇去碰她的耳垂,而后含住那圆润的耳垂,肆意摆弄。
青凝浑身一颤,他总有手段抓住她的致命处,腿也跟着软了,恍惚间已被他推到了书案前。
微凉的指一扯,珍珠盘扣叮叮咚咚,尽数散落在地上,女娘凝白的肩在雨夜中微微瑟缩。
纤细的手臂撑在书岸上,身子在暗影中晃,不时被撞在桌沿上。
清俊的郎君,眼角发红,里头藏着对她不可遏止的欲念,面上却似乎罩了一层薄冰,冷硬着一颗心,说不上温柔,却又怕再伤了她,最终在她腿软到支撑不住时,将人抱上了床。
外头暴雨如注,红罗帐内却香汗淋淋,他沉下腰,她咬住唇。
好在这黑沉的夜色,掩盖了她眼里的不甘,他终于酣畅淋漓。
细弱的小女娘已是鬓发濡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软软抱在了怀中。
他也借着夜色掩映,融化了脸上的薄冰,忽而想凑过去,吻一吻她的唇,不再是欲念的争夺,是同她呼吸相闻,最温柔的缠绵。
可他怀中的小女娘却偏头躲开了。
崔凛一顿,耐着性子,又一次去寻她的唇,她却避他如蛇蝎,猛然偏过头去。
她明明已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连身子都是他的,如今却如何不肯要他吻她。
崔凛的面色终又冷下来,讥讽的笑:“怎么,卓瑾安也这样吻过安安?”
他顿了顿,虐人虐已,勾起唇角,笑意益发凉薄:“安安,是他让你舒服,还是孤让你舒服?”
暗夜中,青凝缓缓转过头来,定定的看他,明明已被他弄得没了力道,可这一刻,她忽而直起身来,抬起手,用尽平生力气,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80章
万箭穿心
夜雨霖铃,雨疏风骤。
这一巴掌下去,室内诡异的静谧了一瞬,只余下窗外点滴的雨声。
暗夜中,冰封的一双眸子,薄冰碎开,涌起莫名的波涛。他抓住她的那只手,将她往前一带,细细地把玩,是柔弱无骨又凝白细腻的一只手,却又实在冰凉,是经了那样多的恩爱缠绵,也如何暖不热的一只手,他低低笑一声:“安安,痛快吗?”
青凝的肩在颤,桃花眼透出泪光来,忽而问他:“崔凛,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直呼他的名姓,他也不再自称孤。
崔凛将女郎那只小巧的手扣在掌中,掀起长睫,直直看着她的眼,反问道:“我如何待你?安安,我待你不好吗?”
“你如何待我?”青凝仰起脸,不让那泪落下来:“你毁了我跟崔念芝的姻缘,明明差一点点,我就能堂堂正正嫁人,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崔家了!是你将我困在崔家,要我提心吊胆的与你私通,将我囚在那竹韵居,无名无份的做一个玩物!”
“倘若不是你,杨嬷嬷也不会早早咽了气!她只是盼着她的安安,能光明正大的活着!”
“无名无份?”崔凛捕捉到这四个字,在舌尖品咂了一瞬,轻轻嗤一声。
外头有闷雷闪过,映出他凝滞的神色,他问:“安安,你可有信过我一次,哪怕一次呢?”
他从身侧取出一块玉佩来,捏在手中细细把玩,是流云百福的羊脂玉,洁白无暇,温润细腻,在暗夜中闪着盈盈的光。
他问:“安安记得这块玉佩吗?那年的初雪夜,我将它送给你,后来你丢弃过一次,我不顾脸面,依旧捡回来给了你,再后来你跳入江流,却再一次将它弃如敝履!”
他声音里带了冷寒的凉意:“你可知,这是祖母当年给我母亲的玉佩,我母亲又将它给了我,要我日后送给想要迎娶的小娘子。这原是崔家百年来,传给历代嫡长子嫡长孙,用来迎娶崔家新妇的信物。我将它给了你,便是要你安心的等一等我!”
“等我夺了这天下,为你改了这律法,好堂堂正正将你娶进门!我那时应了年底前会给你相应的名分,便在年底前握住了权柄。”
“你说不想要有孕,我便寻了御医来,去喝避子的汤药,否则你怎会一直没有动静?”
语气里的寒意凝结,坚冰一样掷在地上:“可你呢,安安,你一次也未信过我!”
他说完,忽而扬手,将那块玉佩掷在了地上,叮咚一声,四分五裂!
青凝的泪凝结了一瞬,她从未想过当初的崔凛是想娶她的,可也不过一瞬,那滴泪便缓缓滚了下来,沿着面颊没入脖颈。
她挺直了腰身,微微提高了音调:“是又如何?太子殿下想娶,我就必须嫁是吗?”
“你永远是高高在上,你的意志要凌驾于所有之上。你说想要我,想娶我,我就必须高高兴兴的接受对吗?便是你如今说出来,也是带着恩赐的意味,若是我不识好歹,拂了你的好意,便要惩戒于我。”
“你这样的人,生来高贵,又惯会玩弄权势。你站在高处,看这芸芸众生渺如草芥,便也从来不会懂得,去顾及旁人的心思!”
“可即便我身份低微,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你要我,你便予取予求,可曾顾及过我的意愿?你要我乖巧,你要我听话,你要我成为你想要的模样,旁的都不重要,我身上所有忤逆你的,都该被硬生生剪除掉!”
青凝想起松山寺的客舍中,她满心期待等着崔念芝,崔凛推门而入,强要了她的清白。她那时候好疼啊,也是真的惶恐,十五岁的小女娘,独自忍下这一切,在后来的日子里,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同他私通。喧嚣的松思院中,外头人来人往,她明明怕极了,却要忍着羞耻,在他的膝上摇摆。
她从来不曾被真正尊重过!
青凝的泪便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来,她大声质问他:“是你摁着我的腰,要我跪趴在你面前,任你予取予求。”
“你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想离了那崔家,我想嫁给崔念芝,过无拘无束的日子,便是后来,你也知道我多么渴望在这金陵扎根,同卓瑾安过全新的生活,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我明明在这金陵有了生计有了伙伴,我自己也过的很好,为什么你轻轻一挥,便将我的所有毁于一旦,你偏要折断我的翅膀,将我锁在床榻间!”
急风顺着窗缝吹进来,青凝面颊潮红,身子却在风中晃,莹白的肌肤不着寸缕,妖且丽,清且欲,在这暗夜中惊心动魄的勾人。
崔凛喉结微动,别开眼,那风吹得他心中也凉,她只看见他强行困住她,却从来看不见他对她的好。
他替她在崔家正名,在崔家立威,他将这世间一切好的捧到她面前,将所有的恶意替她挡在门外,想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那些偏袒与爱意,她通通视而不见。
她看的到崔念芝,看的到卓瑾安,却独独看不到他。
这也是崔凛第一次被如此挑衅,他少时便积威,无人敢呛声,便是有过那出言不逊的,也在他散漫的笑意中,被折服于脚下。这天下间,没有他得不到的,可没想到偏偏有个陆青凝,是这世间意外中的意外。
他冷笑一声,上位者从不允许被左右情绪,他伸出手,修长的指缓缓落在她纤细的颈上,一点点收紧。
可下一刻,听见她猛烈咳嗽一声,那只手又骤然收了回来,反将自己搭在床边的披风扔过去,将那在夜风中摇曳的细弱身子罩了个严实。
他惯有的淡漠笑意,眸子里却是冷寒一片,他问:“安安要我成全你,谁又来成全我呢?崔念芝也好,卓瑾安也罢,他们都护不住你,若是今日不是我将你抢了来,是那江浙总督、是那江南巡抚看中了你,他们也一样无能为力。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若有,只能是在绝对权力的庇护下,只有我的身边,才是你真正的庇护所!”
他连连冷笑:“安安便全然无辜吗?当初在侯府,是你自己盈盈笑意走到我身边来,刻意逢迎,小意讨好,你送点心,送荷包,一声声二哥哥的唤我,到头来却是干脆转身,转头就要嫁了崔念芝。你真当我是你过河的桥?”
这世间,每个人都经不起推敲,他有缺点,她也有,她当初尚稚嫩,又要在偌大的崔府讨生活,便对崔凛动了狡黠心思,好讨得他的一份照拂,如今想来,却是这份狡黠心思害了她。
青凝捂着脸,呜咽出声,他不明白,她没有想过要谁庇护,她只想做一个独立的人,便是世事艰辛,也无妨的,起码不用剪掉尊严与自爱。
声音也是哽咽的,带了雨夜的凄凉,她问:“是,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招惹你,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高大的身影晃了晃,忽而低笑一声,着了杭绸的雪白中衣,往屏风外去拿了一支利箭来。
那支箭不同于一般的箭矢,是比平常箭矢要短小些许,只是箭头上却闪着熠熠寒芒,瞧着便锋锐异常。
崔凛拿了帕子,慢条斯理擦干净:“安安,记得这支箭吗。我曾经送你的那只弓弩,是我母亲亲手雕刻的,这箭簇也是特意寻来的玄铁铸就,比寻常的箭矢要锋锐不少,吹毛立断,锋不可当。”
他说着,轻轻扯开衣领,给她看胸口处狰狞的伤疤:“安安看见了吗?因着这支箭太过锋锐,你当初射过来时,便直直插入了我的胸口,再多一寸,便会要了我的命。”
“我那时随着你跳入了江流,被救上来时便昏迷了月余,醒来时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惦记着我从宫中给你带的松子百合酥,那松子百合酥宫里也不常做,可惜你吃不上了。”
“后来我无数个日夜在想,那些时日的恩爱缠绵原来都是假的,我的安安真是狠心啊,我翻遍了整个大周,竟是寻不到你的踪迹。”
他还是不愿说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他俯身,将那支箭矢送至她手中,握着她的手,将那支箭矢抵在了自己胸口。
他神色冷淡,依旧是清朗淡漠的如玉郎君,眼中却暗流涌动,连胸口都在起伏,大抵也是万箭穿心,便是声音也是压抑的冷厉:“安安想要我放过你?来,再多一寸,便能要了我的命,今日若是你下的去手,我便成全你。”
第81章
那便如你所愿
闷雷轰隆炸响,利箭划破肌肤,有氤氲的血迹染红了雪白的杭绸。
青凝的手在抖,她那时不知这
箭矢的厉害,她没想过置他于死地!
那人握着她的手,将那箭矢一寸寸往心口送,鲜红的血滴下来,落在青凝雪白的肌肤上,像是开到极盛的荼蘼花。
青凝抖得更厉害了,她忽而挣脱他的手,一下子跌坐在了床榻上。
那箭矢叮咚一声,坠落在地。
他披在她身上的氅衣滑落下来,半遮半掩间,露出凝白的肩,纤细的腰,脚踝间的银铃也在响,叮铃叮铃,是极致的柔媚。
她抬起头,露出个苍白笑意来:“崔凛,我杀不了你。可我也实在不愿被困在你身边,你瞧,我现下多像那花楼上的妓娘。”
她说着,甚至自嘲的轻轻晃了晃脚踝上的银铃,修长白腻的腿,在玄黑氅衣下若隐若现的晃。
那抹笑意也褪去,直直看着崔凛:“不,我宁愿去花楼上做妓娘,也不愿被你用金链锁在床榻间!”
崔凛身影晃了晃,沉下眉眼来,一字一句问:“安安,你果真如此想?”
“对!”青凝泪眼婆娑,却不退让:“我就是这般以为!”
崔凛点头,面上的寒霜似雪:“好,那便如你所愿!”
他批了外衣往外走,凉风吹进肺腑,寒凉刺骨,沉声道:“来人,给陆娘子穿戴整齐,送去花楼!”
一时间,总督府内灯火通明,车马齐备,青凝任由婢女替自己穿衣梳洗,送上马车。
外头的雨倾泻如注,天地间苍茫一片,刻了总督府徽标的马车停在了秦淮河畔,团团的官兵围上来,砸开了醉春楼的门。
醉春楼是秦淮河畔最大的花楼,便是这样的雨夜,里头依旧是笙歌艳舞。
鸨母常妈妈瞧见总督府的马车,战战兢兢出来迎。
车帘打起,俊朗轻寒的郎君拥着个娇美的小女娘下了车。一袭织金云纹的贡缎直缀,长身玉立,矜贵清朗,瞧着便身份不凡。那怀里头的小女娘也是既清又媚,不可方物。
常妈妈在这秦淮河畔混迹这样久,自然是个眼尖的,她识得男子身上的贡缎,也瞧见了他腰上的白玉蟠龙环佩,那可是宫里头的贵人才能用的。
常妈妈腿软的厉害,强撑着迎客:“见过贵人,今日可是要来这醉春楼消遣?”
崔凛站在廊下,将青凝推过去,冷厉的声音:“消遣便不必了,这位娘子,想来你们花楼做妓娘,倒要劳烦鸨母调教一番。”
他转眸瞧着青凝,问“如此,安安满意吗?”
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嘴角甚至有散漫的笑意,可一双眸子,却压抑着怒火,紧紧盯着她,为什么不能向他低头呢,只要她愿意,明明他可以为她鞍前马后。
青凝也在看他,小女娘裹在他宽大的玄黑氅衣中,露出一张小巧明艳的脸,隔着夜雨凉风,同他对望,幼时她的父亲曾对她说:“我们安安便是身为小女娘,也该有自己的傲骨,日后天高海阔,爹爹要让安安活的痛痛快快。”
她仅剩的那截傲骨,便不允许她再向他低头,任他捏在手中,搓圆捏扁,锁在床榻上肆意折辱。
清亮的眸子隐去雾意,终是柔柔一笑:“满意,多谢殿下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