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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第75节

  他卑鄙,他无耻,他不顾她的意愿,一次又一次的强占她!
  那人闭了闭眼,将她的手臂压下去:“好好,不接孤的客,安安累了,且先睡一觉。”
  青凝也的确是精疲力竭,挣扎这一番,已是耗光了浑身的力气,她埋在他怀中哽咽一阵子,将那人的衣襟揉成一团,弄的濡湿褶皱,这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不见崔凛,却见冬雪两姐妹正伺候在身侧。
  青凝微微愣了一瞬,细弱的声音,不确定道:“冬儿?雪儿?”
  冬雪两姐妹正在床边搅汤药,闻言齐齐看过来,惊喜道:“娘子.....娘子醒了?!”
  雪儿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娘子,你且先喝了汤药?”
  “饭还没用,怎能先喝汤药?”冬儿将雪儿挤走,端了午膳来,是极易消化的鳝丝面,另有几样绵软的点心。
  青凝看见她二人心中高兴,便就着冬儿的手吃了半碗鳝丝面,又乖顺的喝了汤药,这才问:“你们怎来了这花楼?”
  “昨日有位郎君去了咱们西街口的家中,要我们姐妹二人来这花楼伺候娘子。”冬儿说着,探了探青凝的额头,这才放心的收走了碗碟。
  青凝微微蹙眉:“你们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娘子,来这花楼污了名声,日后万一被人指指点点可怎么好?今日见过我,你们便回去,不必你们伺候。”
  病了这一场,她身子发虚,声音有气无力的细弱。
  冬儿背过身去擦眼泪,明明上个月,她们才欢欢喜喜送娘子出嫁,怎得转眼就来了这醉春楼,娘子瞧着还受了不少的罪。
  “娘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娘子既然将我们买了来,断没有赶我们走的道理。”冬儿如此说着,又去替青凝拽被角。
  雪儿也应和:“我也不走,我跟娘子还有阿姐在一处。”
  青凝晓得冬儿的脾性,知道劝不动,便又疲乏的躺下了。
  将养了两三日,这才能下床,只是也无处可去,便常在廊下的躺椅上闷坐,好在有冬雪姐妹作伴,素日能多说几句话。
  这日方用过早膳,青凝觉得精神好了些,正要同冬儿说去廊下走走,不防滟娘走了进来。
  滟娘其实心里不好受,那样鲜活自在的一个小娘子,如今竟被扔在这花楼中,是她当年将自己救出了这销金窟,她教给自己自尊自立,可今日的她们却是易地而处。
  只她并不敢表现出来,她是受了那位贵重郎君的托付,来解开青凝心中郁结的。
  滟娘笑盈盈的来牵青凝的手:“阿凝,早知你来了这醉春楼,我定要来凑凑热闹的,这楼内我住了七八年,同这楼中的鸨母妓娘们熟稔的很。”
  她牵着青凝往外走:“你自己闷在这屋子里做什么?需知这醉春楼最是热闹,素日里姐妹们闲了,也会喝酒调琴唱曲,起了兴致也斗琴下棋作画,便是这楼下头也有诸多乐趣,清雅的有那昆曲越曲,那接地气的还有艳舞杂耍。”
  滟娘说着,便拉着她下了楼,去一楼看傀儡戏。
  常妈妈看见滟娘拉着青凝的手走下来,忙躲去了廊柱后,上回她给青凝吃了春风渡,青凝昏睡了几日,常妈妈便在廊下跪了几日。到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走不利索,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起先青凝被送来,常妈妈还以为,这小娘子也不过是那贵人的一个玩物,生了身好皮囊,要那贵人暂时起了兴而已,伺候的不好,便被送来这花楼梳弄。她这才敢下狠手,给青凝吃了春风渡。
  如今经了这一遭,常妈妈也知道这陆娘子在那贵人心中非同小可,要知道这小娘子昏迷的几天,可都是那贵人衣不解带地伺候,她哪里还敢再管束这小娘子,既然如今滟娘来了,便由着滟娘拉着她去消遣。
  今日一楼的傀儡戏,演的是一出《水漫金山》,青凝同滟娘看完了这出傀儡戏,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了,确实比那以往的日子要好消磨些。
  滟娘笑吟吟将她送上楼:“阿凝且好好睡一觉,等明日我再来寻你。”
  到第二日上,滟娘果真又来了,她拉着青凝去了画舫旁边的一处小舫,里头歌舞轻慢,琴声悠扬。原来这处是素日妓娘们习琴作画,消磨时日的地方。
  要知道这秦淮河上的恩客非富即贵,也不乏文人雅兴,这醉春楼的妓娘们白日里得了闲,也是要勤修琴棋书画的。
  舫中临水的雅座上,有两位浓妆的妓娘正在画这秋日秦淮,两人起先还凑在一处共同作画,画着画着,竟是摁着画纸争执起来。
  一个道:“这秦淮河本就是浓艳的,你何必添了这青色烟雨,倒显凄楚了。”
  另一个也不悦:“这秦淮河瞧着笙歌艳舞,却不知底下藏了多少红粉枯骨,如何就不能凄楚呢?”
  这争执越演越烈,滟娘瞧着这两位妓娘也是老相熟,便上前将两人拉开,推了青凝一把:“你二人也不必争执,我这位妹妹最善作画,不如让她来给你们添上一笔。”
  青凝本无甚兴致,可滟娘既如此说了,那两位妓娘也停了争执瞧着她,青凝便只好拿起了笔。
  不多时,便又在这秦淮河的青色烟雨中,添了岸边朦胧的灯红酒绿,有那瞧不清面目的红粉佳人,在夜雨中飘飘荡荡,如此一来,倒是既凄楚又艳丽起来,是一片伤心画不成的笙歌艳舞。
  围过来瞧她作画的妓娘越来越多,到最后都笑着称赞起来。
  起先那位作画的妓娘过来执了青凝的手,叹道:“哎呦,这是怎样一双巧手,竟是出神入化。”
  这妓娘拧腰靠在栏上,神色夸张,言语爽利,青凝忍不住,眼睫轻动,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一笑,抛去了这些时日的寡淡麻木,桃花眼微微扬起,眸若点漆,星光熠熠,仿似天光乍泄,露出娇俏妩媚的生动来。
  那妓娘捅了捅旁侧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都好奇起这位的身份来。有那灵通的,说是这小娘子正是前几日那位贵人扔进醉春楼,要常妈妈梳弄的那位。这才恍惚明白,怪不得一个小娘子,竟让那天上的贵人动了念头。
  待青凝从小舫出来时,已是日暮时分,滟娘笑着同她道:“你若是得了闲,便来这舫上同妓娘们一处作画,总归比你闷在屋中好。”
  青凝轻轻点了点头,上了主舫才觉出,现下这醉春楼笙歌停了,艳舞也停了,异常的清净。
  似乎是清了场,日暮的连廊上,有人背手而立,月影白的金线云纹直缀,身姿挺拔,爽朗清举,是天上月,山巅雪,又兼之长久浸润出来的威仪,萧萧肃肃,让人不敢直视。
  滟娘腿软,跪在地上,悄声又退回了小舫中。
  青凝本也想随着滟娘回去,只回身才发现,那艘小舫已被解了缆绳,飘往河中央了。
  她同他静静站了许久,青凝耐不住,只当看不见他,抬脚欲往楼上去。
  可经过他身侧时,那人却忽而退了一步,青凝不防,便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有绵软蹭过他坚实的臂,青凝涨红了脸,既同他撕破了脸,便破罐子破摔了起来,低低念叨了一句:“无耻。”
  那人转身,看着她的羞红的面颊,盈盈的眉眼,轻笑:“是,无耻,”
  碎玉般的声音里掺了沙沙的哑,像是撩人心弦的晚风,微微俯身:“还有什么罪状是安安要加给孤的,不妨说来听听。嗯?”
  第84章
  日后安安想要什么,孤便……
  暮色四合,金乌西沉,秦淮河上泛起靡艳的余晖。
  往常深邃冷寒的眸子,今日看着她,有星光在闪,是春水般的柔情。
  “你......”青凝往后退了退,她张了张嘴,又忽而觉得无话可说,最终只是执拗道:“你走,我说过了,不接你的客。”
  崔凛往前一步,轻轻叹一声:“可是安安,今日这花楼被孤包了场,那常妈妈说,这花楼中的所有妓娘都是孤的,包括你。”
  无赖!青凝揪着衣襟,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底又给他加了一桩罪名。
  有琴声起,箫声和,一楼的宴客厅备下了酒宴,花魁娘子们进进出出,献上鹅黄酒、冰露饮、时令果品、珍稀佳肴。
  上首的人眉目疏朗,沉稳练达,本是皎洁的美玉,可骨子里的矜贵与威仪,又为这皎洁添了一层若即若离的疏冷。
  有那大胆的花魁,抬起眼瞧见那疏离身影,一颗心怦怦跳起来。
  常妈妈站在廊下,拉住青凝的手,哭丧着脸恳求:“我的好娘子,你今日就好生伺候这贵人一回吧,否则我们这满楼的性命都不保啊。你忍心瞧着这楼上的妓娘们,因着你丧命吗?妈妈我不信,娘子你是那等心肠冷硬的。”
  青凝无法,只得接过了常妈妈手中的酒壶,欲往里头去斟酒。
  方才那位大胆的花魁娘子却接了话:“妈妈,你瞧把陆娘子吓的,不若我同她一块进去,也好替她壮壮胆。”
  这秦淮河畔从来不缺婀娜美人,这醉春楼中的花魁娘子更是其中楚乔,姿容绝艳,体态风流,也是被诸多男子捧到天上去的。今日这花魁娘子自认不比青凝差多少,自然也是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想往里头去斗胆一试,这陆娘子是个不懂风情的,屡屡触那贵人霉头,万一呢,万一那贵人多看她两眼,就让她去伺候了呢?
  常妈妈是个人精,打眼一瞧这花魁娘子,便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常妈妈并不阻拦,笑吟吟道:“也好,你且陪陆娘子进去。”
  她自然也盼着这花魁能得那贵人青眼,若是万一真能得幸伺候,她醉春楼也要跟着鸡犬升天了。
  青凝垂着眼睫没说话,清凌凌的神色,有些无端的厌倦,她倒巴不得崔凛能瞧上这花魁娘子,好叫她能解脱出来。
  三人既说定了,那花魁娘子便也执了一壶酒,同青凝一道往里头去。
  正厅里,崔凛正散漫的把玩手中的酒盏,听见环佩叮咚,他眉宇轻动,掀起长睫,却忽而顿了顿。
  有浓郁的脂粉香味靠过来,玉手执了鸡首壶,欲要替他斟酒,柔媚的声音能滴出水来:“贵人且尝尝这鹅黄酒。”
  那花魁娘子眉目含情,缓缓抬起眼,却不防撞上一双寒潭般的眸子。
  那人脸上浮起淡漠笑意,轻轻撇了她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令花魁娘子脸色大变,重重跌在了地上。这一眼,是不屑的厌恶,还含着几分森然冷意,花魁娘子既羞又愤又
  怕,忙爬起来退下了。
  崔凛蹙眉,目光落在青凝身上,将酒盏一放:“安安,过来。”
  青凝抿唇,抬起湿漉漉的眼同他对望了片刻,只得执了酒壶往前。
  只她方走过去,却被他握住了腕子,那人稍稍用力,她便低低惊呼一声,跌在了他怀中。
  酒壶叮咚一声坠落在地,青凝又一次气结,可她素来不会骂人,只能涨红了脸,又重复了一遍:“你.....你卑鄙,你无耻!”
  那人低低笑一声,握住她的腰:“好,孤卑鄙,孤无耻。安安说什么便是什么。”
  是极尽温柔与宠溺的语气。
  修长的指拭去她腕上洒落的一滴酒,低低问:“身子可彻底好了?那儿还疼吗?宫中的秘药还在总督府,若这醉春楼中的不管用,可去总督府取那秘药来。”
  青凝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儿是哪处,连耳垂都红了,只能抿着唇,撇过脸去不看他。他是了解她的身体的,那日两人缠磨了一天一夜,娇嫩的花蕊,自然是红肿不堪,便是退了高热,也需得将养些时日。
  这样细心的体贴。
  青凝忽而想起长宁公主的一句话,崔凛若想得到一件东西,总有千百种手段,青凝倒宁愿他对她狠心到底,也能将这段纠缠决绝的断开,可他又最善温柔的蛊惑,要你身心的降伏。
  纠缠这些年,恨意里也是掺杂了温存的,剪不断理不清。可青凝再也不想一次次被惩戒,之后再一次次被安抚,最终被他慢慢磨成了一颗光滑的石子,沉在水面下,再也瞧不见天空。
  青凝心中不耐起来,伸手去锤他的肩,只是兀自用了力道,却撼不动他分毫,只得抬起浓密的眼睫,哀哀道:“崔凛,我不明白你。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恨你,再不想留在你身边!”
  青凝想不明白,他那样的人,骨子里的骄矜,怎会让一个不尊他敬他爱他的人在身边?他不是也恨她吗,恨她的背叛,恨她的欺骗,为何不能恨到底,两个人都彻彻底底死心!
  她直呼当朝太子殿下的名讳,崔凛却浑不在意,只是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轻柔又强硬的展开她的指,与她十指紧扣。
  另一只手则轻柔抚摸她的发,像在安抚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良久道:“恨我吗?安安恨我一次次毁了你的姻缘,恨我强占你,恨我囚禁你.......”
  “还有吗,嗯?今日一道说来听听。”
  青凝听他亲口认下这些,不知为何,忽而眼眶发酸,眨眨眼,却没有泪,只有心中的委屈说不清道不明,她颤着唇,仰头看他:“是,恨你,恨你......恨你毁了我安稳的生活,恨你用金链将我困在床边,恨你一次次折辱我,恨你......”
  她终于哭出来,后头的话说不清,只是扭着身子挣扎起来,试图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
  崔凛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好将她放在面前的小几上,他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半蹲在她面前,双手依旧是环抱的姿势。
  他说:“安安不哭,孤认下这些罪状,随你处罚,好不好?嗯?”
  稳坐高台上,俯瞰芸芸众生的上位者,终于抛却了骨子里的高傲,向她低下头。
  可这低头也带着蛊惑的意味,他眼里是春水般的柔情,嗓音是带着朗润的微哑,沙沙的拂过心田。
  青凝一噎,止住了啜泣,她往后缩了缩,他这样的人,果真多智近妖,最是善于蛊惑人心,青凝忽而害怕,害怕被他的温柔所蛊惑,生出不坚定的意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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