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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第77节

  第86章
  悉听遵命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不知不觉,外头已是暮色四合。
  淡金色的日光洒进来,落在青凝的眉目间,有些沉郁的悲切。
  要说什么呢,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况他二人所处的境地截然不同,便是连性子也是天差地别,他是天生的掠夺者,又怎么能体会像她这般弱小者的挣扎求生。
  青凝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他身上的冷梅香气虽清清淡淡,却如同他的人一般,又开始强硬地侵蚀她的感官。
  青凝蹙起眉尖,抬手去推他,往常她便是用了十二分力道,也是撼不动他分毫,可今日她一推,那人竟是顺着她的力道,跌坐在了矮榻上,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磕在了突起的窗棱上。
  清俊的脸,有一瞬的冷白,可待他回正身子,却依旧未松开她的手,轻轻一拉,让面前的人跌坐在了他的膝上。
  青凝一时不防,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人轻笑一声,微微沉哑的嗓音:“解气吗?嗯?孤头一回在人前这般狼狈。日后只允安安这般,好不好?”
  青凝面色苍白,转过脸去不看他。她讨厌他这般温柔蛊惑,钝刀子割肉,偏偏不给个痛快。
  察觉到她的抗拒,腰间的那只大手反倒握的更紧了些,将他的安安紧紧贴在胸口,要她隔着薄薄衣衫,同他肌肤相贴。
  沉沉的嗓音,他问:“安安那时候很害怕吗?”
  “孤那时忙于政务,忙着夺权,想着要尽快娶你。外人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刃上,朝堂上你来我往,私底下刀光剑影,父皇那时只要攥紧兵权便可,可孤身处京都权力的漩涡中心,要独身支应,要四方收服,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很多时候要走一步看十步,阴谋诡计间偏要谈笑自若。”
  他捉住她软糯糯的手,抵在心口上:“安安,孤也是人,不是神,孤也会累,很多时候深夜了,还要将这官场上每个人的弱点都过一遍,那时分身乏术,便未能顾及你的心思,望你便原谅我这一程,好不好。”
  怀中的人死死咬着唇,面色愈加苍白起来。
  运筹帷幄的上位者,一步步攻心,他问:“安安,那时在崔府受了很多委屈吗?有多委屈呢,嗯?”
  青凝终于抬起头,眼眶泛红,静静同他对望,她说:“是很委屈,那时四夫人给凝泷院送的衣裳,冬天不保暖,夏天的却又厚又闷,可是也是要穿的,怕四夫人不高兴,要笑着讨人欢喜,便是受了委屈,也还是要笑的。害怕生病,害怕杨嬷嬷同鹊喜被欺负,害怕嫁给李远,后来又添了一桩,害怕你,害怕你摁住我的腰,讨要,占有,要在天光白日下磨损我的尊严。”
  “可是那又怎样呢,这世间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我们从来不是一类人,你是骨子里的高傲,因着你手法通天,便平等的藐视所有人,你永远不会俯下身去倾听别人的意愿。你觉得困住我,给我锦衣玉食便已足够,其实你一直视我为玩物,你永远也体会不到被别人捏在手心里,锁在床榻间的屈辱!”
  说到最后,单薄的身子轻轻在颤,崔凛只好将她拥的更紧些,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背。
  一旦开了口,好似很多东西倾泻而出,她不让自己落泪,只是声音发涩,发颤:“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招惹你的,我.....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庇护,好让自己在崔府不再那样惶恐,我没想过的......没想过要勾着你,你明明是清正的君子,为什么不能像待其他姐妹一样待我。”
  “清正的君子吗?”崔凛的指轻轻抚摸她的眉眼:“可是安安,孤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你看这样湿漉漉的桃花眼,这样粉艳饱满的唇,这样不盈一握的腰肢,是娇憨又明媚的小女娘,安安不知道自己顶会勾人吗?你对着孤笑,若有若无的勾缠,孤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又怎会耐的住呢?”
  “你.......”青凝一时语塞,脸颊涨的通红,死死咬住唇。
  那人蹙眉,用指抵开她的齿,低低喟叹一声:“不是说过吗,不能咬自个儿。”
  他微微俯身,凉薄的唇落下来,是小心翼翼又珍视的吻,轻轻碾磨她柔嫩的唇,语气是极尽温柔的低语:“孤的安安受委屈了,日后这天下间,再没人能让你不舒心,包括孤,好不好?”
  他的手在她的腰上摩挲,温香软玉,是不可遏制的意动,可他最终也只是加深了这个吻,含住,勾缠,深入,一点点吃她的清甜,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与他紧紧贴合,永生永世不得分开。
  青凝被他吻得昏昏沉沉,只得死死掐住他的手臂,指甲陷进肉中,断断续续的呢喃:“我不......不许你碰我。你.....你无耻!”
  “好好,不许,是孤错了,孤日后总会倾听安安的意愿。”
  他闭了闭眼,离了她的唇,温言款语,极是耐心的抚慰她的委屈。
  总要让她发泄出来,再一点点蛊惑了她的心。
  青凝大口喘息,身子发软,抓住他的衣襟:“你......你愿意听我的意愿吗?那你放了我......”
  那人轻轻叹一声,喉结动了动,微哑的声音:“孤日后万事都听安安的,好不好?可唯有一样,孤容不得旁人觊觎你、垂涎你,更容不得旁人碰你、伤你,谁也无法从孤手中抢走你,安安只能是孤的。”
  又是如此,用了强硬手段,又开始用温柔来缠磨,却总是不肯松口,要她真正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
  青凝无力的松开他的衣襟,瞧见桌上有一杯清爽果酒,仰头便灌了下去。
  醉一场吧,醉一场便不用被他钝刀子割肉了,她害怕自己真的被他蛊惑了去,从而忘了自己的初心。
  是桑葚与杨梅的味道,清甜的果酒,本也没有多少后劲,可青凝喝不得酒,这一杯下肚,面颊便渐渐酡红起来。
  她湿漉漉的眼盯住崔凛,伸出柔嫩的手抓住他的衣襟,气鼓鼓的:“你是.....是混账东西,日后.....日后我也要把你捏在手
  心中,让你尝尝我的耻辱。”
  那人低低笑一声,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说:“悉听遵命。”
  ......
  青凝再醒来,有些宿醉后的头晕,掀起帷幔唤冬儿,却见冬儿正在收拾细软。
  青凝疑惑道:“冬儿,你如何要收拾这些?”
  冬儿愣了一下:“不是娘子要我收拾的吗?今早那位郎君走的时候跟我说,说是娘子你要搬回咱们西街口的家中去了,要我收拾东西,明儿个就走。”
  青凝头有些痛,这才恍惚想起,昨夜有个低沉清雅的声音,低低问她:“安安,随孤搬出去好不好?这醉春楼也不是久居之地。”
  青凝是如何答的呢,她似乎说的是:“我不要随你回去,我要回我金陵的家。”
  是她在西街口的家,那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一手置办的。
  后来便有些记不得了,那人好像拥着她,应的是:“好,我们搬去西街口的宅子。”
  把我变成了我们,何其狡猾。
  青凝搬回西街口时,站在门前愣了楞,这家里头分明保留了她曾置办的床榻桌椅,却又焕然一新。锦衾软缎,轻纱帷幔,织锦地毯,连糊窗户的纸也变成了一存一金的销金绫罗,是极为内敛的奢华。
  青凝走进去,绕过屏风,却见妆台上还有她遗留的胭脂香粉,似乎她只是出了一趟门,从不曾离去,可明明这两个月,经历了那样一场浩劫。
  她夏日的薄衫还搭在床头的衣架上,只是旁边却又多了几件男子衣衫,是金丝银线的贡缎直缀,还有十二孔金玉蹀躞带,敢用这样规制的,主人自然不言而喻。
  一时间,这屋子中他的东西同她的混在一处,倒像极了一个家。
  青凝忽而变了面色,闷闷往外头圈椅上坐了。
  宿命一般,她总也逃不掉,避不开。
  云岩站在门外,手放在腰间的龙雀刀柄上,对青凝躬身道:“陆娘子,如今江南的吏治改革正是关键之处,殿下这两日要同世家周旋,便只好遣了属下接你回来。里头殿下的东西都已送过来了,还望陆娘子替殿下归置一番。”
  青凝没作声,抬眼打量了一下这小小的院落,天井里头添了几个奴仆,俱都沉默寡言,却又恭敬有加。外头风动树影,似乎也有御林军把守,这曾经的安身之处,便又变成了另一座牢笼。
  她抬起眼睫,轻声问了句:“我日后能走出这宅子吗?”
  云岩笑一声:“自然,殿下嘱咐了,日后陆娘子可随意出入,尽可去做你想做之事,虽说会有暗卫跟随,只也是为了陆娘子的安危。”
  青凝便再未多言,转去内室休憩。
  第二日一早,青凝便试探性的出了门,往茶铺子里去。
  滟娘瞧见她进来,先是讶然地呆住了,好一会子,才抬起袖子去擦泪,喃喃道:“可算是从那劳什子醉春楼出来了。”
  青凝朝她笑:“滟娘可愿替我沏一壶茶,要咱们铺子里最好的茶。”
  滟娘哎了一声,忙止了泪去沏茶,待茶盏端上来,滟娘又拿了账册来,递给青凝:“阿凝瞧瞧这几个月的账目,幸好咱们四月份囤了一批龙井碧螺春,现下还有的卖,估计等卖完了,便要去寻一批夏茶来卖了。”
  青凝兴致缺缺,以前这茶铺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是她独立自主的支撑,寄托了她对日后安定生活的向往,可如今她又被崔凛捏在了掌中,这茶铺子便有些像是玩闹的笑话了。
  她略略翻了几页:“好,但凭滟娘做主。”
  两人正说着话,铺子里进了人,是个衣着体面的女娘,那女娘对滟娘笑道:“我是陈郡谢氏府上的婢女,想要几斤碧螺春,掌柜若是得了空,便遣人送去乌衣巷。”
  陈郡谢氏是江南第一大氏族,族中几位郎君,均在这南边任要职,其家中老宅便坐落在乌衣巷。
  滟娘一听是那陈郡谢氏要茶,赶忙笑脸相迎,殷殷切切应了,将那女娘送出了铺子。
  青凝喝了口茶,有些纳罕,陈郡谢氏这样的府邸,向来是有专人送茶的,哪儿需要婢子出来买散茶呢?
  她这般想着,便打起帘帐,好奇的张望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却是愣在了当下,外头青石板路上停了一辆华盖马车,上头刻了谢氏的族徽,只是车帘打起,露出一张风华万千的脸,竟是卓瑾安!
  他也在看她,隔着喧嚣的长街,同青凝对望了一瞬,缓缓露出个安抚的笑意来。
  青凝讶然的瞪圆了眼,有很多话想问,却无法说出口,只得看着卓瑾安放下车帘,渐渐远去。
  要知道如今这江南,又是士族门阀的江南,几大世家屯田占地、垄断官场,已是历朝历代的积弊。也只有崔凛这样心思缜密、雷霆手段的人,才敢来南边改革吏治,他要还田于民,选拔寒士,彻底断了氏族的根基。
  青凝想不明白的是,卓瑾安为何会同陈郡谢氏扯上关系?
  她稍稍缓了一会子,可想起方才卓瑾安的那个笑,心里头忽而有些杂乱。
  第87章
  甘心吗?
  青凝在茶铺里盘桓许久,傍晚时分去了趟当铺,她将初到金陵时,当掉的那串红珊瑚手钏赎了回来。是崔念芝留给她的那一串,早便要赎回来的,只是那当铺老板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青凝气不过,这才耽误了。没成想一耽误,竟耽误到了如今。
  非是忘不了崔念芝,只是这串珊瑚手钏她戴了经年,大抵是怀念最仓皇无助时的一点温暖。
  从当铺出来再归家时,天色便有些晚了。
  西街口的宅子里,已亮起了明晃晃的烛火。
  廊下点了一溜料丝灯,这料丝灯乃是抽丝织之为灯,故曰料丝,往常只点在宫里头的琼楼玉宇间,如今竟进了这小小的民宅。
  青凝踩着光晕进了内室,冬儿正学青凝打络子,却如何也打不明白,正气恼呢,瞧见青凝进来便顺势将络子一扔:“娘子,怎得回来这样晚?我将晚食给你端了来,你且用一些?”
  青凝午后在铺子里同滟娘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子也不饿,便摇摇头,只让冬儿备了热水,自转去屏风后沐浴。
  待绞着乌发出来时,却见朦胧烛火中,有皎如玉树的修长身姿,正背手立在窗前。
  青凝蹙眉,并不理他,方才热水氤氲,蒸腾间有些体软口渴,便自顾自去喝茶水。
  只她抬眸间,却不防瞧见崔凛转过身来,疏朗的眉眼间带了一丝倦意,对她道:“安安,孤还未用晚膳。”
  青凝抿着唇,不做声。
  那人便几步过来,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巾帕,替她轻柔的擦拭发上的水渍。
  他低低道:“孤今日挨个见了南边的门阀世家,从早到晚,斗智斗勇,要瓦解他们之间缔结的同盟,要恩威并施,要他们吐出手中的利益,实在是耗费心神,从早到晚,竟是一杯茶也顾不上喝。”
  “今日本是有宴的,孤坐了片刻,便匆匆赶了回来,无非是想看你一眼,安安不会如此狠心,要孤回了家,竟是连口热茶也喝不上?”
  这儿怎得就成了他的家呢?!分明是巧言令色,设了圈套要她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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