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不明白,白鸽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山楂,每年秋天他都会买很多回家,做山楂罐头,还有糖葫芦。
  有一次白鸽把山楂弄干净穿在竹签上,糖汁儿也熬好了,举着山楂串准备裹糖的时候,自己先咬了一个山楂,边嚼边流口水,还跟他说话。
  “顾维,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干吃这个不裹糖的山楂一样,太酸了,能把人的牙跟心脏都酸倒。”
  顾维问他:“既然那么酸,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白鸽笑了:“那是因为,我有本事啊。”
  顾维也笑,讽刺白鸽:“你确实有本事,会趁人之危,会绑人。”
  白鸽也不反驳,把剩下的山楂在糖汁儿上裹了一圈,迅速放进旁边的冰水里,糖葫芦拿出来的时候糖汁儿已经凝固了,他举着糖葫芦,眼睛里特别有劲儿,望着他。
  “我不光会这个,我还会在山楂上面裹糖,你是酸的,我就在你身上裹糖。”
  顾维当时听着白鸽说那话,愣了下神,一个不注意,白鸽嘴里咬着一个裹了糖的山楂,突然捏开他的嘴,要把他嘴里的山楂给他吃。
  顾维不喜欢吃酸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喜欢,身体往后退。
  白鸽一定要他吃一个,最后硬是把自己嘴里的山楂用舌头硬顶进顾维嘴里去了。
  看他吃了,白鸽就在旁边乐:“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顾维干嚼糖葫芦,咽下去才说:“你看的是什么电视?”
  “爱情片儿啊,一个男的,经常吃个蛋糕还是什么的,跟对象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
  顾维很无语:“那叫分着吃,跟你吃进嘴里还硬往别人嘴里顶不一样。”
  “一样啊,”白鸽说,“我刚刚就咬了山楂一边。”
  后来每次白鸽自己做糖葫芦,必须要顾维吃一颗,不吃白鸽就闹他,非得把顾维闹腾到愿意吃下一颗山楂才行。
  白鸽看他吃下去了,撞撞他肩膀,眼睛里那股特别有劲儿的情绪往他身体里倒,说出口的话也跟那个糖葫芦上面裹着的糖浆一样,黏人牙。
  “我就是想让你尝尝糖包着酸是什么味道,你仔细吃,慢慢嚼,能吃出甜味儿来,哪怕你现在尝不出来,等咱俩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我们都白了头,走不动道了只能牵着对方手过马路,老到我们都糊涂了,谁都不认得就只认得彼此了,你肯定就能尝出甜味儿来了,真的,顾维,你信我一回,我努力往你身上裹糖,你只要配合我就行。”
  第28章 他恨白鸽?他爱白鸽?
  顾维以前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会跟白鸽关联在一起。
  白鸽说顾维是酸山楂,而顾维身体里的每滴血都知道,白鸽那只鸟,是只毒鸟。
  那只鸟就像罂粟花,就算是把花瓣都碾碎了,花杆也斩断了,也还会淌出能要他命,会让他立刻上瘾的毒液。
  白鸽好的时候,能让人眼花耳聋分不清天黑天明,白鸽疯起来坏起来的时候,让顾维恨得牙根儿痒痒,恨不得直接掐死他,把那只毒鸟儿身上的羽毛全都拔了,把他的刺拔了,牙也拔了,翅膀剪掉,然后把他关进笼子里,永远别飞别蹦哒。
  除了活着,其他的什么都别做。
  但是关于白鸽,关于他们的这么多年,就是从白鸽那只鸟开始往外吐毒液开始的。
  那只毒鸟的每一寸褶皱里都带了毒,把顾维身体里睡着的欲望彻底激醒了,把他变成了一个只能白鸽那只毒鸟不可的瘾君子。
  哪怕过去十年了,顾维也不愿意回忆被白鸽捆着,自己成了发q 的动物的那两个月,一个完全被欲望裹挟的怪物。
  顾维恨白鸽,也厌恶那样的自己。
  但顾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从一开始就迷恋上了白鸽的身体。
  他对白鸽,他只对白鸽上瘾了。
  那个夏天的下午,白鸽不管不顾冲进他房间,他的腿动不了,白鸽掐着他胳膊,握着他,他在白鸽手里要疯了。
  天黑之后白鸽走了,顾维记得很清楚,他身上都是两个人的东西,白鸽自己跑了,好像下楼的时候还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卧室门开着,他在房间里听到了白鸽一声惨叫。
  那天晚上顾维躺在床上一夜没睡,哪怕已经洗过澡了,他还是觉得白鸽的汗在他脖子上淌,白鸽身上的汗像开水,淌过的地方,把他的皮肤都烫出了水泡,他想把身上脖子上的水泡挑开,就一直挠自己,最后把脖子跟胸口都挠出了血也没用。
  顾维以为,白鸽跑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但白鸽第二天又来了。
  还是下午,比前一天还晚,外面已经擦了黑,院子里的灯都亮了。
  顾维不知道白鸽喝了多少酒,白鸽一进来,顾维就闻到了他身上特别浓的酒味儿,白鸽越靠近,酒味儿就越冲鼻子。
  “滚出去。”顾维推着轮椅往后,手里抽过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抬手就往白鸽身上砸。
  白鸽醉到走不稳,被遥控器一砸,脚步一乱还被床腿绊了下,他上半身摔在床上,两个手撑着床沿才没摔到地板上。
  白鸽走到顾维轮椅边,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是发浑的:“顾维,我一宿没睡,昨天的事儿,我一直忘不掉,我喝了很多很多酒,还是忘不掉。”
  白鸽吐出来的酒精超标的呼吸让顾维发晕,推开白鸽搭在轮椅边上的手说:“我们昨天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走吧。”
  白鸽急了,拔高了声调:“有,昨天我用手。”
  顾维也大声反驳:“没有,什么都没有。”
  醉了的白鸽特别执拗,顾维说一遍“没有”,他就说一遍“有”。
  白鸽只知道顾维在反驳事实,所以他就再把事实重新强调了一遍,让顾维没法反驳。
  白鸽还是用手,最后满意了,他笑了。
  事实摆在眼前,顾维反驳不了了,白鸽舔了舔手指上的东西说:“你看吧,我就说有,就算昨天没有,现在也有了。”
  “我还想,”白鸽看着自己手指,“顾维,你也帮帮我吧,我也想。”
  前几年顾维家里养过一条金毛狗,后来金毛生病没了,但顾维房间里有一根牵狗的绳子,被白鸽找到了。
  白鸽用牵狗绳绑着顾维的手,坐在他腰上,白鸽满头大汗,肩膀都在发抖。
  顾维跟白鸽的第一回,是他们最疼的一回,不光身体疼,还有心脏疼,血疼,呼吸疼……
  白鸽声音里夹着哭腔:“顾维,我不会,应该怎么做?”
  “你下去。”
  “可是你有反应,我也有。”
  “下去。”
  白鸽好像听不见顾维说的话,而且顾维明明有反应,他还在继续:“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以前看过小电影,是俩男的,我要直接坐下去吗?”
  白鸽那么说的,也是那么做的。
  白鸽流血了,顺着顾维的腿往下淌。
  “怎么这么疼啊?”白鸽仰着脖子,头发上的汗跟眼泪同时往下淌,又把顾维的皮肤烫出了血泡。
  顾维恨恨地说:“那就再疼一点儿吧。”
  白鸽明显吓到了,可是吓到了他也不走,哭着问顾维:“顾维,我会不会死,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顾维故意吓唬他:“会死,还会死得很丑很丑,没有衣服,浑身的血,各种脏东西,没有坟墓,你会曝尸荒野,被秃鹫吃掉身体,骨头会化在土里当肥料。”
  “没事儿,我不怕死,”白鸽声音发苦,“我俩一起死吧。”
  顾维当时想,行啊,就这么直接跟白鸽一起死了吧。
  白鸽哭了,后来顾维也哭了。
  白鸽没死,他低头去吻顾维,用手指头蘸了顾维脸上的眼泪,放进自己嘴里舔,然后又在顾维眼睛上亲了一下。
  “顾维,你的眼泪是咸的,我的眼泪也是咸的,你的那东西跟我的那东西味道是一样的,眼泪的味道也一样。”
  顾维哭着冷笑:“变态。”
  白鸽没否认,用手指头又蘸了自己的眼泪,然后塞进顾维嘴里搅他舌头,顾维从舌尖到舌根都尝到了白鸽的眼泪。
  “尝出来了吗,”白鸽问,“咱俩身上所有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顾维尝出来了,白鸽的眼泪不光咸,还是涩的,涩到发酸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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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阿姨刘静婉做好了晚饭,放在餐盘上送上楼。
  顾维之前说过,进他房间之前必须要先敲门,所以刘阿姨没有直接推门进去,先在门上敲了几下。
  “小维,你在房间里吗?我做好了晚饭。”
  听到敲门声,两个人同时看向门口,心脏砰砰直跳。
  顾维慌慌张张拽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把身上的那些脏东西都盖住,被沿一直遮到下巴上。
  白鸽知道顾维现在的模样不想被别人看见,他撑着胳膊坐起来:“我去看看。”
  白鸽明明站不稳了,胳膊跟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动一下就疼得发昏,但还是捞过衣服穿好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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