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阮钺还没醒,只是翻身面向了这边,他眉骨很高,眼型锐利,闭眼沉睡的时候就少了几分威压,多了一点错觉一样的温顺。谈意惟慢慢凑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桌子上拿来了一根圆珠笔。
谈意惟从小就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用圆珠笔画画,课本,课桌,只要是他用过的都会留下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阮钺,轻轻拿起人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了一张自己的头。
因为实在心虚,线条画得潦草,但神态却很生动,就像是日记本上用来标示心情的圆脸小人,他勾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
画完了,欣赏了一番,满意地抬起头,发现阮钺半张着眼睛在看他。
“?!”心惊肉跳地抖了一下,他放开阮钺的手,掩饰性地讨好一笑。
“这是什么?”阮钺问,声音带点清晨初醒的哑。
“是我的头。”谈意惟老老实实回答。
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天光,阮钺举起手掌,眯起眼睛看了看手心的小人头。
“你今天很开心吗?”他看着这个大笑的表情问。
“嗯,开心的。”谈意惟咧开嘴,无声地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笑。
阮钺坐起来,像拍皮球一样拍拍他的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示反感,谈意惟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阮钺的反应,在心里打上一个勾,这种拉近距离的小心思是可以被允许的,试探的小脚大大地向前迈进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沈英南也醒了,醒了先找了一会儿妈妈,认清现实之后又翻着肚子赖了一会儿床,被阮钺无情的铁手拖起来吃饭写作业。
现在的小孩上学很辛苦,才上1年级,课余时间就被各种各样的作业填满了,不仅要听写阅读,练习速算,还要在app上录视频打卡。今天,他就要录一个朗读课文的视频,课文的名字叫作《胖乎乎的小手》。
他吃了阮钺做的早饭,换上了干净的小衬衫,坐在沙发上自己先把文章顺了几遍,然后让阮钺找好角度,蹲在自己身前拍。
阮钺举着手机横屏拍摄,掌心朝向沈英南,小孩视力很好,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手心里的小人头像。
录完视频之后,小孩就缠了上来,问他手上画的是什么。
“没什么,”阮钺摊开掌心给他看了一眼,“那个哥哥随便画的。”
沈英南掰着他的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觉得很可爱,很好看,于是提出要求:
“我也要这个!我要漂亮哥哥给我画。”
阮钺把手收回来,吓唬他道:“这种墨水有毒,小孩不能画。”
“你骗人,”沈英南不高兴,“不就是圆珠笔吗!我的笔还漏过水呢!手上全都是也没中毒。”
谈意惟一早就钻进书房画画去了,快到中午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就看见沈英南一脸不高兴地握着铅笔在抄英语。
“我也要小人头。”沈英南看见他就见缝插针地说。
阮钺正拿着练习册给小孩勾习题,也抬起头看了谈意惟一眼,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开,不要在这里走来走去影响小孩学习。
吃完午餐,小憩的时候,谈意惟又偷偷在阮钺另一只手上画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沈英南在他们家里又住了一夜,还是三个人一起睡,谈意惟这次没给小孩半夜钻过来的机会,睡前就紧紧地贴住阮钺的背,不留一点可乘之机。阮钺不适应地动了动,觉得背后源源不断地在发烫,但到底还是容忍了这种行为,没有把人推到一边去。
早晨,阮钺被一种胸闷感憋醒,睁开眼睛就看到谈意惟趴在自己胸口上睡得很沉。
他抬起手,在谈意惟的漂亮脑袋上抓了几把,把本来凌乱的黑发抓得横七竖八,歪歪倒倒,然后拍着脸把人叫醒,翻身下床去做饭。
吃完早饭,阮钺要去上早八,将沈英南托付给了谈意惟,让他把小孩送到学校去,这两天的保姆生活就算画上了句点。
沈英南一路上都很不高兴,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不由分说地拉着谈意惟,非要加他的微信。
谈意惟呼噜了一把小孩脑袋,说“你哪儿有手机呀?”沈英南颇不服气地挽起右手袖子,露出超卡通的青蛙电话手表,熟练地调出微信二维码,伸到谈意惟眼前晃了晃。
“好好好,加加加。”谈意惟拿小孩没办法,扫过二维码之后,又学着阮钺的口吻,告诫小孩在学校不要玩手机,要好好上课,好好学习,如果上课时间给自己发微信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沈英南应了一声,转身一颠一颠地跑进了学校。
谈意惟对着小孩进校门的背景咔嚓拍了一张照,发给阮钺表示任务已经完成,阮钺虽然在上课,还是秒回他的信息,说:
“嗯,辛苦了,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呀,谈意惟发了一个“惊悚”的表情包,努力地冷不丁地讲了句没边界感的话:
“应该做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
中午,谈意惟去阮钺上课的教室后门等着阮钺一起吃饭。
这节课是有机化学,一百多号人的大班课,教室里通风不好,味道不算很好闻,一下课,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几个学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往外冲。
谈意惟立刻躲到墙体拐角后面,防止被人撞到,他缩在墙后等了好一会儿,赶着去吃饭的学生大军浩浩荡荡地渐渐离开,阮钺却还迟迟没有出来。
应该是还在教室里向老师请教问题,谈意惟又给阮钺发了几条消息,转脸就看到他和一个女生一起走出了教室前门。
女生正在和阮钺讨论刚才问过老师的一道题,好像是很不满意老师的答案,坚持说老师的题目一定有漏洞,阮钺站定了,和她一句接着一句争辩,谈意惟从墙后探出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讲些什么。
谁也不能说服谁,气氛越来越胶着,阮钺把手里的课本翻得哗哗响,正准备继续争论,忽然看见谈意惟提着双肩包快步走过来。
“背带坏了,帮我修。”谈意惟也没看旁边的女生一眼,直接把背包塞进阮钺怀里,阮钺猝不及防地接住包,手里课本就啪的掉到了地上,他没蹲下去捡,先把包提溜起来看了一下。
所谓背带“坏了”,只是从能调节长短的滑扣里被整条抽了出来,只要重新穿回去就好的那种“坏”。
阮钺摇摇头,不再和女生多说什么,马上就走到一边去,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沉的包搁在走廊边的高台上,研究了一下滑扣的穿法,专心地穿起背带来。
女生还没讨论明白问题,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中断对话真的很没礼貌,无语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扭头离开了。
谈意惟把下巴也放在高台上,偏着头看着阮钺穿背带,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阮钺一边穿,一边回答:“没聊什么。”他动作很快,修好之后,托着包让谈意惟试了试长短,也没叫人继续背着,自己单手拿了,吊在肩膀后面,带着谈意惟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阮钺发现每天都能在自己的各种东西上看到谈意惟画的新鲜的小人头。
有时候是笑着的,有时候又很忧郁,有时候还气鼓鼓,顶着一个表示生气的“井”字符,就像天气晴雨表,将内心的情绪可视化呈现。
阮钺不知道这是什么新的鬼点子,但也没有制止谈意惟,有时候发现小人的心情特别低落,还会去问一句今天发生什么事。
谈意惟一点一点得寸进尺,早上也不睡懒觉了,专门定闹钟爬起来和阮钺一起吃饭;晚上还要熬夜,很用心地给阮钺做各种各样用得上用不上的小玩意儿;平时在阮钺没有课的时候也见缝插针地黏着他,就连手上沾了颜料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来找他给自己挽袖子……
阮钺很忙,但对谈意惟总是不厌其烦,渐渐地,谈意惟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有点希望,也许追到阮钺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就这么坚持了几个月,到了快放暑假的时候,孟流的作品入选了首都艺术节双年展,很兴奋地来邀请谈意惟一起去首都玩一圈。
谈意惟有点犹豫,舍不得离开阮钺这么长时间,但孟流说,追男人也不能一直上赶着,忽远忽近才能真正事半功倍,谈意惟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依言买了去首都的高铁票。
跟阮钺说要去首都看展的时候,阮钺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帮他一起收拾了行李,在他的手机壳里塞了一张医疗信息卡片,说明过敏史和哮喘用药情况,叮嘱他遇到紧急情况就第一时间拿出来向身边的人求助。
谈意惟第一次和其他朋友一起出门远行,心里觉得有点忐忑,还有一点隐隐的期待。
第26章 青蛙哥哥
谈意惟和孟流一起坐高铁,去了首都。
在路上,谈意惟发了无数条信息给阮钺,看到风力发电机要拍,看到湖蓝色的水库要拍,看到形状好玩的广告牌子也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