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7章 对不起,是我不应该
谈意惟画的就是阮钺,就对着屏幕上阮钺专心刷题的脸,一点点勾出锋利的眉、高而硬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当然,眼睛下面的乌青是一点也没有体现的。
他画着画着,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脸热,又偷眼看了镜头一眼,却发现阮钺的脸色有点不对。
“怎么啦?”他放下画笔,毛茸茸的脑袋又凑到镜头跟前,想看看阮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两个人的眼神刚一对上,谈意惟惊恐地发现,阮钺是有点生气了。
“你说和同学一起去看展,难道是女生吗?”阮钺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十成十的质问,谈意惟被吓得打了个寒颤,话也说不流利,只是一个劲儿摇头,说:“不……不是的……”
“后面那条裙子是谁的?”阮钺进一步逼问,谈意惟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条闪着细碎光芒的裙子,心一下子凉了,那是孟流带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这里,自己也一直没注意到。
他立刻意识到,不能告诉阮钺,和自己一起来、一起住的是个爱穿女装的男生,阮钺绝对接受不了,搞不好恨屋及乌,以后见到自己也会由于联想而感到恶心。
他犹豫着,左右为难,脸涨得很红,看上去就很像是在撒谎。
阮钺的怒火在他的迟疑之中一点一滴地升级了,终于到了无法遏止的地步,他等不到谈意惟的解释,在那边啪的一下挂断了通话。
谈意惟看着返回到聊天界面的屏幕,欲哭无泪地低下头。
其实这事儿要说好圆也好圆,大不了就说那裙子是男同学在首都上学的女朋友落在这边的。但对着阮钺的脸,他怎么也没办法信口瞎编,长这么大以来,还真没有遇到过什么情况需要自己对阮钺认真撒谎。
真糟糕,他忐忑不安地想,不能让阮钺就这么误会,误会过了夜就会更麻烦,于是哆嗦着手又拨了电话回去,打了好几个,都是响了两声就被挂掉了。
孟流健完身,大汗淋漓地喝着冰可乐回来,看见谈意惟绝望地瘫在沙发上拨电话,就好奇地凑过去,问他是不是在便秘。
谈意惟张了张嘴,也不敢告诉孟流发生了什么事,有苦说不出地勉强笑了一下。
之后,不管谈意惟再给阮钺发什么信息,阮钺都不回复了。
谈意惟很着急,觉得自己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但也没办法,明知道阮钺接受不了,还是要和孟流做朋友的人是自己,被发现了端倪,仍然没办法为了糊弄过去而编出瞎话的人还是自己。
他也不能拉着孟流拍照证明,怕阮钺一眼认出孟流就是社团集体招新那天惹得他干呕不止的女装男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阮钺发消息说,自己真的没有在和女生密切交往,希望阮钺能相信自己。
第二天,艺术展正式开展,现场来了很多观众,专业的非专业的都有,孟流和迟映鹤都站在自己的展品旁边,和感兴趣的观众聊着天。
艺术创作完成之后,多少还是会希望被人看见,针对作品与观众交流想法和感受,对艺术家来说也是很快乐的事。
从前,这也是谈意惟最羡慕的事,但今天,他心事重重,也顾不上羡慕,远远地躲到了一边,继续给阮钺消息轰炸。
没有解释,只有反复的申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可信度,就把话题东扯西扯,试图让阮钺忘记、不再追究这件事。
一直到了晚上,阮钺才重新活过来一样,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你是自由的,不用对我解释什么。”
看到这种可恶的话,谈意惟忽然觉得很无力,他在对话框里恨恨的敲了一句:“所以是又要冷暴力吗?”敲完了,又很怂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不高兴,真的很不高兴,他也没了到处玩的兴致,更不想提前回江滨去看阮钺的冷漠脸,就对孟流和迟映鹤说身体不太舒服,开始没日没夜地躲在酒店房间里呼呼大睡。
到了第五天,孟流一定要拉着他去做检查,不去和协就去定安医院,反正非得去查一下突然嗜睡是什么原因。谈意惟吓了一跳,赶紧推脱说其实是过敏药吃多了,副作用而已,不用看医生。
此言一出,孟流又担心他是对首都的什么植物过敏了,展览虽然要持续三个月,但需要参加的各种曝光活动第三天就已经结束,为了小学弟的身体健康,孟流当机立断地改签了车票,带着谈意惟提前回了江滨。
晚上十点,谈意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出租屋。
家里很安静,阮钺也不在,不知道去哪了。谈意惟很心慌,摸到阮钺的卧室,检查了一下那些生活用品、课本电脑都还在不在,确定人不是搬走了之后,又跑到学校图书馆的通宵自习室,在门外偷偷地张望了一下,见到阮钺正坐在第三排面无表情地戴着耳机刷题,才放下心来,躲在外面又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家去。
第二天,他发消息问阮钺什么时候回家,说自己提前回来了,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
这一回,阮钺很快回复了,说今天要考四门试,晚上七点就回去。
谈意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愿意和好的信号,坐立难安地在家等了一天,到了晚上,觉得还是得做点什么实际的事,就试着下厨去摊了三张煎饼。
他知道阮钺喜欢吃这个,但这种薄饼新手做起来很容易翻车,一边看教程一边试,还是浪费了很多面糊,勉强只做出薄厚均匀的三张。
做的过程中,右手食指还被电饼铛烫了一下,虽然马上拿去冷水下面冲了,没过一会儿,还是慢慢渗出一个水泡。
阮钺回来得很准时,脸色比上次视频时看起来还要差,谈意惟也不敢多说话,殷勤地把煎饼端上了桌,眼巴巴看着进门的人,想让他赏脸过来吃上几口。
阮钺背着包还没放下,站在玄关处,看了看谈意惟,又看了看煎饼,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最后,还是阮钺动手调了酱汁,又炒了一点菜,三张煎饼有两张都卷给谈意惟吃了。
两人默默吃饭,谁也没说话,谈意惟烫伤的地方红肿、发痛,拿筷子的时候一直小心地翘着食指,阮钺发现了,也没安慰几句,只是沉默地拿起手机点了外卖送烫伤膏来。
一顿饭吃毕,阮钺把碗筷一推,终于开口说话,他说:“对不起,我这几天想过了,是我不应该。”
谈意惟动了动耳朵,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开口道歉,他抬起头,露出带了几分茫然的表情,然后就听到阮钺继续说:
“我不应该过分干涉你的事情,你也一样,可以不要把那么多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你平时做作业、参加活动也挺忙的,还是好好做正事比较重要。嗯,我是这么想的。”
第28章 我不是小学生
又来了,谈意惟低下头,默默又咀嚼了两下,把最后一口煎饼咽下肚子,视线在阮钺的筷子头上勉强聚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故作镇定道:“哦,你说的什么呀,我听不懂。”
两个人相对坐着,整个餐厅陷入沉默,阮钺过了一会站起来,动作麻利地把桌上的碗筷摞起来,拿去厨房洗。谈意惟也不帮他,逃跑似的哧溜一下跑回卧室去了。
他关上卧室门,扑到枕头上,觉得自己应该要感到非常失落,非常伤心,他不敢仔细思考阮钺话里的意思,只钝钝地在脑海里想把那几句话挥一挥手拍散。
他把头蒙进被子里,自言自语地安慰了自己几句,说,阮钺的性格就是那样、那么说不代表就那么想、肯定是因为误会在说气话而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烦……
好声好气地劝了一会儿,可能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心理防御机制起了效果,他只觉得心上麻麻的,像隔了一层什么,并不十分伤心难过,就把耳机一戴,摸出了一颗氯雷他定吃,准备立刻睡觉。
在抗过敏药的作用下,倒是很快睡着了,但在梦中总觉得很着急,意识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颠得人头昏脑胀,恶心反胃。半梦半醒之中,又感觉好像有人拧开卧室的门,把自己的右手从被子下面拿出来,然后往烫伤的食指上擦了点冰冰凉凉的东西。
昏昏沉沉不安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先是感到一阵无边无际的茫然,然后突然袭来一阵锥心的伤感。
不管理由多么充分,不管在逻辑上能够怎么理解,他很讨厌阮钺这个样子,明明行动上并不吝啬毫无保留的体贴与关心,但一发生什么冲突,嘴巴里却能讲得出这么冰冷的话。
什么“可以不要把那么多注意力放到我身上”,这种话太坏了,真是太坏了,阮钺明明知道自己有多么依赖这段关系,受不了一点推拒,怎么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要夺走自己生活中的唯一一点热源,唯一一点五彩缤纷的快乐的幻想。
这时候,谈意惟又想到一种更恐怖情况——阮钺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难以宣之于口的用心,并且是用义正言辞的方式发出了拒绝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