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大价钱给一个大学生住豪华套房,不是糖衣炮弹是什么?这次谈意惟关掉手机跑到垂河,八成也是被哄骗来的,什么艺术家,肯定又是个别有所图的色狼!
  看起来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居然骗刚成年的小男孩到这种小县城来开房,还心机到只开单人间,阮钺不敢想在谈意惟失去联系的一天一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用力攥紧了这人明显价值不菲的休闲衬衫,正准备照着他左下颌关节来上一拳,本来坐在床上垂头丧气的谈意惟却突然扑上来,一边哭叫一边推着他,让他放手,说“别打别打”。
  迟映鹤本来就是瘦高身型,比阮钺弱势不少,这一拳下去,艺术家金贵的脸估计非得破相变形不可,谈意惟吓坏了,死死抱住阮钺将要挥动的手臂,泪眼婆娑地求他“千万别打”。
  阮钺见谈意惟竟然站在对方那边,一时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很尖锐地一阵刺痛,他本来就觉得很奇怪,谈意惟怎么突然和搞女装的男同学玩在了一起,现在竟然还和明显大了他一轮还要多的男人不清不楚地厮混,也不知道发展到了哪一步,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的手臂被谈意惟抱住,怒气发泄不出来,只觉得血压噌噌飙升,顿时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他还年轻,应该没有什么脑血管破裂的危险,但暴怒之下,还是有点头晕恶心的难受,他松开迟映鹤,转身拖住谈意惟的手腕,语气生硬道:“跟我回家。”
  迟映鹤直起腰,理了一下衬衫领子,他被阮钺刚才的一番推搡搞得狼狈,精心设计造型的头发也散开了几缕,一个在社会上还有点地位的体面男人,竟然被小自己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无理地、粗暴地对待,后腰估计还撞青了一片,说一点也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况且现在,明显情绪尚不稳定的男生还要拖着谈意惟离开,迟映鹤觉得实在不妥,于是大步追出去,在走廊里把人拦住。
  “你不能带他走,你连他也想打吗?”迟映鹤伸手拨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明显也动了怒,“你刚才的暴力行为,我完全可以报警,你放开他,让他自己走。”说着,就要去拉谈意惟的手。
  “好啊,请你去报警。”阮钺猛地又把谈意惟往身后一拽,也不顾是不是把人拽痛了,十分强势地对艺术家先生说,“刚好也想请警察查查你,是不是个拐骗小男生的惯犯,他才多大年纪,你到底什么目的,自己心里清楚。”
  “请注意你的措辞,”迟映鹤怒声道,“什么叫拐骗小男生的惯犯?”
  酒店房间的隔音本来就不好,三个人站在走廊里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很多人都在屋里听到了,这场骚乱很快就惊动了酒店保安,三五成群地上了二楼来。
  谈意惟被两个人互放的狠话吓得魂飞魄散,一会儿求迟映鹤“不要报警”,一会儿又跟阮钺争辩“他没拐骗”,两个人都不听他说,针锋相对地顶着,谁也不肯让步。
  保安们涌过来,把他们三人带到了办公室调解,最后,谈意惟说愿意跟阮钺回家,于是回去收了行李退了房,被阮钺像抓小鸡一样带去了火车站。
  接近半夜的时间,已经没有高铁,只有慢车。慢车要坐将近四个小时,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阮钺一直没松开钳着谈意惟手腕的手,谈意惟挣了挣没挣开,只能用单手打字发微信,对迟映鹤一千零一次道歉。迟老师本来就是出于好心专程去安慰自己,没想到却被误会成图谋不轨,还险些不明不白地挨了打,他心里愧疚得不行,觉得阮钺这样实在太不讲道理。
  阮钺还沉浸在谈意惟失联一整天且和男人同住单人间的愤怒中,在路上一直忍着没发作,回到家,包还没放下,就抓住人的肩膀逼问:“那男的是不是欺负你了?摸你了吗?碰你了吗?说实话!不许替他遮掩。”
  谈意惟听了这话,一下子涨红了脸,差点气得弹跳起来,他崩溃地喊叫:“都说了没有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呀!”
  阮钺非要问,问了又不信,之前隐瞒和孟流来往的事已经让谈意惟在他这失去了基本的信誉,他看谈意惟反应这么大,心里更加怀疑,也不多废话,拖着人就往浴室走,一边很愤怒地讲:
  “你才多大年纪,知不知道后果?受伤怎么办?得病怎么办?你知道艾滋病感染者里面同性性传播的比例有多高吗?”
  谈意惟被强行拖进浴室,说要进行外科查体,他大为震惊,坚决不配合,双腿乱蹬乱踢,混乱中踢中了阮钺的下巴,阮钺脸色阴沉,扭住他的脚踝,但最后也没狠下心强行查看。
  “你自己考虑清楚,高危行为后72小时之内必须必须服用阻断药,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要耍小孩脾气。”
  说完,阮钺把人拉起来,推进配有卫生间的主卧,门一关,一锁,让他在里头好好反省,想说实话的时候再放他出来。
  主卧平时是阮钺在住,谈意惟气呼呼地脱掉在外面穿的衣裤,随便找了阮钺一身干净衣服穿,然后坐到阮钺的床上,对着阮钺的棉花枕头梆梆来了两拳。
  “冤枉人……不讲道理!”谈意惟对着棉花枕头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阮钺对迟映鹤敌意那么大,甚至用了点莫名其妙的“捉奸”的架势,讲一些怪话,什么“同性性传播”,什么“高危行为”,他气得脸绿,暂时不想和阮钺说话。
  但他也没想到,阮钺说要关他,就真的不让他出房门了。
  从八月初,到八月末,他闹过,喊过,服软过,阮钺就是不给他出门,不给出门,三餐倒是定时定点伺候,但每次过来送饭,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看。
  谈意惟每天躺在床上玩手机,也渐渐冷静下来,觉得应该是自己失联那一天吓到了阮钺,一天失去联络的惊吓,要用三十天的“禁足”来抵,倒也勉勉强强能接受。
  虽然勉为其难地哄好了自己,其实心里还是很郁闷,想着阮钺是不是从清宫剧里学来的这种惩罚,但自己又不是他的后妃,干什么不清不楚地把人拘在这里呢?
  他还惦记着在迟映鹤那里没做完的雕塑,想着过几天开学,阮钺应该能消气,总不能到时候还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去学校。
  进入大二之后,必修的公共课会少很多,课表上基本上都是比较重要的专业课和选修课,谈意惟已经下决心从这学期开始认真学习,好好创作,争取能把低迷的绩点提一提。
  大三下学期就要选导师了,在那之前,一定要优秀到能引起纪老师的注意才行。
  到了开学那一天,谈意惟早早起来,洗漱完想出门,转动卧室的门把手,却发现门还是锁着。
  他有点急了,七点钟,阮钺肯定已经起床,明明知道今天开学,为什么还不来给他开门?
  他大力拍了拍门板,喊阮钺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阮钺拧开了门锁,还是板着那张臭脸。
  谈意惟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说:“我要去上学。”阮钺没说话,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碗,碗里一个煎蛋,两片面包,半碗炒油麦菜。
  “课表给我,我发邮件给你请假。”阮钺人高马大地站在卧室门口,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谈意惟瞪大眼睛,一时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要去上学”,但阮钺只是纹丝不动地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保证不再和那个男的来往,不见面,不联系,什么都不许,你答应吗?”
  谈意惟仰头看着他,觉得他的要求不可理喻,明明自己已经反复申说和迟映鹤并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为什么要这样逼迫人,在新学期,他还期望迟映鹤能教他做装置,如果有满意的作品,也许能拿去参展也说不定。
  “不行,我还得——”谈意惟急急地说,但话没说完,阮钺砰的一声把门在他眼前关了起来。
  疯了疯了,阮钺疯了,谈意惟惊慌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上学,一直以来都是阮钺心目中具有第一等优先级的事,干什么都不能耽误上课,不能影响学习,阮钺这么要求他自己,也这么要求谈意惟,但现在,因为对迟映鹤的误会,阮钺竟然连课都不让上了,事态很严重,形势很严峻!
  谈意惟认真地害怕起来,觉得阮钺肯定还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应激了,阮钺怀疑自己是被迟映鹤“诱骗”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自己从“罪恶的深渊”救出来,在应激状态下的阮钺,确实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但是怎么能不上课呢?整个学期的第一节课就缺勤,肯定会给任课老师留下很糟糕的印象,但真要发邮件请假的话,他又说不出什么谎。
  他急得不行,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想办法出去才行。他冷静下来,先是换好了衣服,然后拍门大声叫阮钺,说饭菜太干,现在马上要喝水。
  踢踏踢踏,阮钺提着烧水壶来了,刚一打开门,谈意惟嗖的一下从他身边挤了出去,烧水壶被撞掉了,好像是砸到了阮钺的脚,谈意惟没来得及回头看,直接冲到大门口,扭开防盗门,才刚刚迈出去一条腿,忽然被拦腰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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