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一次失控,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失控,这一回是强吻,下一回会是什么?这一次是难受到干呕、胸痛,下一次又会是怎样?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如果一种爱是有害的,危险的,那么是不是也需要规避,需要远离,需要在身边竖起自保的矛,抵御的盾。谈意惟是过敏体质,每次去医院开药,医生经常会说,抗过敏药,都是对症治疗,不是对因治疗,最简单实用的办法,还是尽量地远离过敏原,只要在物理上做好防护,就可以避免各种症状的出现。
那么,如果自己已经成了阮钺的过敏原,分开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住院一周半之后,谈意惟在阮钺去打饭的时候,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一个人偷偷跑出了医院。
# 只有相思无尽处
第35章 小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至今为止,谈意惟和阮钺分开最久的一段时间,是他高三上学期专业集训的时候。
他的同学大部分都去了全封闭集训的画室,但是他不愿意在机构住宿,每天坚持坐公交车往返,那时候阮钺正常上学,比他更早出晚归,两人都忙着奔前程,只有画室偶尔放假的时候才凑在一起做作业。
高中生没有手机,加上时间紧任务重,每天素描、色彩、速写反复练,常常要通宵,在公交车上甚至也要画上两张,并没有什么余裕来感受孤独。
集训时间接近半年,画室两周休息一天,他因为辛苦瘦了很多,每次见面,阮钺都要给他煮好几个鸡蛋吃。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直和阮钺在一起,很难想象真的长时间分开会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一切都要按下停止键,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感受了一下感情的浓度,想到要分开的时候,只觉得难受得好像要死掉了。
但比起自己难受,他更怕阮钺难受,住院期间,他每天看着阮钺小心翼翼,保持距离,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的世界很小,又以艺术为专业,可以将感情看作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但阮钺的天地很广,一个合格的医生,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冷静、理性,情绪的过分波动是有毒的,不被允许的,谈意惟比谁都知道,阮钺有多么努力,多么上进,他不想折磨阮钺,不想成为阮钺奔向成功的途中一条可能误入的歧路。
他在给阮钺的纸条上这样写道:
“我要去‘集训’一段时间,冲击年底的几个大展,就不回家了,不要找我,不用担心。”
在最后,又画上了自己的小头,一个安慰的眯眼笑的表情。
他扯掉手腕上写着患者信息的的手环,换掉病号服,混在前来探视的家属中溜出了医院。
他和迟映鹤联系好了,打算加入迟映鹤的团队,和他们一起学习创作,并且在工作室住上一段时间。工作室的三楼算是一个临时宿舍,团队成员有时闭关搞作品,就会住在这里,一共四个卧室,一个被改造成电影房的客厅,艺术气息和生活气息都很足。
迟映鹤没有计较之前的误会,很快给谈意惟收拾出了房间,还把家里养的狗带来请他照顾。谈意惟对很多毛发类的东西过敏,好在狗毛还不是他的过敏原,三楼一般也没人上来,有狗在这里陪他,也就不会害怕了。
他安顿下来,看到阮钺发来一条消息,一份word文档,是阮钺替他记的哮喘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次病情发作的症状与用药情况、平时维持药物的加量减量,和文档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句话,阮钺说:“我不在身边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谈意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感情又激荡起来,溺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他倒在床上,捂着脸默默地哭了半小时。
阮钺帮谈意惟办过“自动出院”手续之后,一个人回到了出租屋。
他搬回关了谈意惟一个月的主卧,在房间里发现了好多谈意惟手绘的小人头。
有郁闷的,生气的,平静的,伤心的,大多画在便签纸上,或者书架上某本书的扉页,有些也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被套的一角,比如衣柜里一件白色的t恤上。
谈意惟其实天性里是特别乐观的一个小孩,尽管在人间遭受了太多磋磨,经常也能苦中作乐,想出一些可爱的“小花招”来自娱自乐。
阮钺把手掌按在小人头像上,认真体会着谈意惟画下它们时鲜活的情绪与感受。
他在谈意惟睡了30天的床铺上躺了一天一夜,就开始正常去学校上课。
他给院里最有名的,呼吸内科的大牛导师发了邮件,附上自己大一学年的成绩单,以及各种竞赛的成绩名次,阐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研究方向以及相关文献积累,希望老师能够提供机会,让自己提前进入实验室学习,哪怕是做些最基础的工作也好。
本来,学院里的导师双选会在大五上学期时开始,一般同学们在大三时久会开始谋求加入心仪导师的课题组,大二抢跑的情况也不少,但并不是主流,毕竟在这时候就能够确定未来专业方向的同学也不多。
但阮钺一直都很笃定,他从在志愿表上填上临床医学的那一刻开始,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帮谈意惟管理疾病,养好身体。这种想法或许有点肉麻,但也是他自然而然的选择,在原来的人生规划中,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缺失谈意惟的位置。
发完邮件之后,他叉掉邮箱,开始全神贯注地继续阅读文献。
一般来说,这种极其热门的导师会更倾向于选高年级的学生进实验室帮忙,但这一次,回复很快就来了,陈教授说,欢迎你有空时来我们项目组的实验室参观学习,我安排一个博士生来带你,希望你学有所获,祝好。
阮钺进了实验室之后,马不停蹄地开始跟着博士师兄学习各种基础知识、实验技能,以及统计方法,承包了所有的试管清洗工作,在人不多的时候也上手熟悉了常用的仪器设备。
新鲜的知识每天输入大脑,课余时间全部被填满,让大脑时刻保持高速运转的状态,就连三餐都要用文献来下饭,他不知疲倦地学习着,只有偶然又发现了之前没看到过的谈意惟的小人头像时,才会有片刻的恍惚与失神。
周末,还是抽空去给沈英南辅导作业,小孩问过他好几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漂亮哥哥,他沉默不语,小孩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自己用电话手表给谈意惟发消息,谈意惟回复得很慢,总是那几句套话:“好好学习”“不要分心”……沈英南很不开心,认为谈意惟一定是被阮钺惹火,连带着也不理自己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漂亮哥哥怎么到现在都不消气呢?”小孩不解地问。
“我……强迫他做了不想做的事,伤害了他。”阮钺这一次没有回避,诚实地回答。
“但我觉得,小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其实很喜欢他,我觉得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小孩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郑重其事地表达想法。
第36章 人死后都是一把灰
知道……我很喜欢他么?阮钺心想,应该是知道的,但一定没发现竟然是不合道德的,会产生伤害的那种喜欢。
沈英南看他一脸苦相,就又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输出道:
“而且他也很喜欢你,这你总看得出来吧。”
阮钺看了沈英南一眼,无奈地苦笑:“嗯,他很信任我,我应该让他很失望吧。”
“不是信任,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沈英南忍受不了大人的迟钝,突然附耳过来,肉乎乎的身体压了一半重量在阮钺肩膀上,一张小嘴轻轻说道:“是想给你当老婆的那种很喜欢呀。”
阮钺脸色一变,推了推他,将“小孩子不要胡说。”沈英南得意地直起身来,奚落阮钺道:“没想到你学习那么好,竟然是个大笨蛋!”
“你不要刚好,等我长大了,我要娶小谈哥哥做老婆!”小孩叉着腰,完全忘了谈意惟对自己敷衍的态度,开始兴致勃勃地畅想未来。
阮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谈意惟离开后,他把谈意惟的卧室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遍,东西都规整好了,只是不敢再随便翻看什么,他也不傻,知道自己对短暂的19年人生中最珍视的人产生了龌龊的欲望,就和和那些觊觎谈意惟美貌的混蛋一样。
欲望产生之时,谈意惟就从他的身体内部被剥离了,真正将与自己好得像一个人的谈意惟当成欲的对象、爱的靶心,心理距离反而远了起来,阮钺觉得这样的感觉很陌生,很恶心,基因的力量真是强大,一直以来,被阮嵩严防死守的,避之如洪水猛兽的事情,果然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恶心的同性恋,欺骗女人生下来的儿子,也势必是个恶心的同性恋,这是堕落的报应,是刻在基因里的永远的诅咒。
阮钺其实很想联系谈意惟,在听了沈英南的话之后,更有些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但每每冲动到将要付诸行动的时候,想到那天谈意惟惊恐的表情、绝望的挣扎,就又会犹豫着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