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谈意惟知道自己好看,同时也清楚,爱皮相还是爱灵魂的问题是一个伪命题,内容与形式本来密不可分,缺少任一都不能组成原样的人,但是,美丽总会有更大的速朽的危险。
  也许因为在已有的经验中,纯粹而稳定的快乐太少太少,他在强烈的幸福的当下,总有点余地留给乐往哀来的担忧,这时看向阮钺的眼神,也会变得有一点忧郁,又带一点渴求。
  而阮钺就在他每一次这样看过来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来亲吻他。
  接近农历年年底时,节日的气氛已经为整个城市涂上一层雀跃与浮躁,机构的排课也少了,家长们虽然为孩子的病情烦恼,但日子还是要过,准备过年的程序没有完全简省,也有热心的家长给机构送来年货、灯笼和对联。
  到除夕前一天,纪老师给谈意惟包了一个大红包,祝他来年身体健康,学有所成。
  春节期间,机构放假八天,谈意惟和阮钺按照计划去了花都旅游。
  花都的纬度低,1月也不会太冷,他们去吃了海鲜,看了海,骑着电动车在乡镇的民居小巷慢悠悠乱晃,到处找传统建筑,快乐得就像一阵风,从走出门外晒太阳的老爷爷,老奶奶面前刮过,各种热带植物的掩映下,在充满电影感的气氛中牵手,接吻,拥抱。
  回江滨的前一天,他们去了谈意惟一直想去的水鸟乐园。
  乐园里的鸟是散养,这天阳光很好,映在园区的石板、木板路上是金光灿灿。他们看了鹈鹕争食、冲澡,又去草坪上看孔雀,刚好撞见一只绿孔雀对着雌孔雀开屏。
  雌孔雀似乎没什么兴趣,拐着弯儿躲避,公的那只却不依不饶,不仅焦躁地展开尾羽,还发狂似的,一阵一阵地狂抖。谈意惟第一次见孔雀开屏,觉得很新奇,想要让阮钺给他和孔雀合一张影。
  公孔雀的注意力一直黏在雌孔雀身上,谈意惟小心翼翼地走近它,对着阮钺举起的相机镜头比耶,阮钺按下快门,绿孔雀却突然将身子一扭,把高高翘起的双翅、又短又肥的屁股朝向他们,又跑去追逐雌孔雀的脚步。
  他们这次出门带的相机是阮钺新买的单反,机身带镜头共一万五,尤其适合拍人像。在屏幕中,谈意惟笑容激动而灿烂,漂亮地泛起红晕,但他跑回来,接过相机一看,看到孔雀不给面子的肥屁股,扑的一下气笑了。
  他不甘心,把机器塞回给阮钺,想再去追去追那只在爱情中受挫的孔雀,却被阮钺拉住,说:“它在求偶,我们别打扰了。”
  “哦……”谈意惟转转眼睛,又拉住阮钺的胳膊,“那我不追了,阮同学也开个屏给我看看呗。”
  “可以啊,晚上找个动物主题的酒店,看看有没有孔雀尾巴可以粘,我没有意见。”阮钺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整整八天,他们形影不离,没喝酒,却都像沉浸在一种微醺的快乐之中,新鲜感也增加了,每天换一家酒店住,在不同的地方交颈而眠,体验感和在家里确实很不一样。
  以后,一旦感觉到对方有倦怠的兆头,就要赶紧一起出来旅游,晚上,谈意惟窝在阮钺的被子里默默地想。
  谈意惟在机构里实习了一个寒假,到快开学时,已经赢得了一些孩子的信任。
  他长得好看,软软的没有攻击性,所展现出的温柔、同情也不是职业性的,有的病情没那么严重的孩子,还有一些容易伤感而自动将他识别为同类的孩子,下课之后会来找他说几句话,甚至送他一点小礼物。
  有一个小女孩,本来已经在读初中,因为受到校园霸凌,导致社交焦虑障碍,没办法正常继续学业,却在一次心理剧治疗之后,主动找到谈意惟,仍然是一言不发,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谈意惟很感动,很受宠若惊,好像从中获得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成就感,同时,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好像也慢慢让他建立起了一点点对自身价值的自信。
  在艺术界,一个“大师”的肯定,可能是虚伪的,也有可能是出自门户之见,但一个孩子的拥抱是真真切切的,带有毫不掩饰的真心,没那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而破碎掉。
  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容小觑,谈意惟觉得,在习惯了“助教”的角色之后,自己好像真的获得了更多力量,能够帮助别人,也能支持自己,撑起更稳定,更安全的心情。
  他稍微放下了心,对于生活的“无常”好像也没那么那么的害怕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进入了新学期,决定更加努力地学习,最后发半年力,争取下学期能够成功保研,给自己延长几年能继续和阮钺一起读书的时间。
  但他没想到,寒假在老家发生的事,开学以后,竟然被阮钺的导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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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四十分钟?每周五效率都好低(急)
  第70章 办法和手段
  阮钺和谈意惟远在江滨,不知道两个人的事已经在老家人的嘴里传成了什么样子。
  而且,阮钺也忘记了,李阿姨的女儿邬锦锦,也在滨大上学,刚好读的也是医学院。
  邬锦锦很外向,很懂得积极争取。刚上大学时,她就让妈妈问赵阿姨要了阮钺的手机号,觉得在离家千里之外的江滨有个老乡照顾岂不很好,但发出申请之后却直接被无视,当时她觉得没面子,不高兴了很久。
  后来,她刷表白墙,发现了阮钺的和谈意惟的接吻照。
  她在矿厂生活区长大,当然听说过谈意惟,而且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脏兮兮,臭烘烘,手脚不干净,甚至偷偷虐待宠物,一个品质低劣的脏小孩,是小区里大部分人对谈新小儿子的印象与偏见。
  他们之中,有的人甚至并不认识谈意惟,没有和这个小孩说过一句话,就自觉地按照“大部分人”的描述,将此人归类为过街老鼠。邬锦锦受到影响,对谈意惟没好感,而阮钺和这种人在一起,高大帅气的形象也邪性了几分,用俗话说就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于是,开学之后,在舍友跟她说到“今天我看见阮学长,长得可真带劲”的时候,她一撇嘴,做出一副“你们懂什么”的表情反驳:“嘁,脸好看有什么用,你不知道他——”
  “嗯?”舍友嗅觉敏锐地竖起耳朵,立刻丢下手里的毛线帽,从自己的床位下面猫儿一样窜过来,压低声音问:“有瓜吗?!”
  邬锦锦本来也不想在人背后说人坏话,但看到舍友充满求知欲的脸,立刻觉得自己应该有责任揭穿人渣的真面目,戳破无知少女轻飘飘的幻想,于是俯在舍友耳边,叽里咕噜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真的假的?!!”舍友震惊,捂着嘴巴,脸上因为过分的惊愕反倒更加接近于一片空白。
  “骗你干嘛?在我老家都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呢。”邬锦锦扬扬头,表示绝无虚言。
  阮钺在学院里没什么好朋友,了解他为人的不多,知道他名号的倒是不少,一听说他竟然有过这种程度的暴力行为,大部分人第一反应都是震惊,然后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之前,同班同学背地里开玩笑叫他是“小阎王”,是因为他解剖和处理实验动物都特别利索,几乎不让兔子白鼠受什么半死不活的痛苦。而这一回,对象变成了人,性质就变得不同,小阎王变成真厉鬼——能刺一个人,就能刺一群人,能在冲动之下刺伤自己老爹,怎么就不能在冲突之中刺死自己同学呢?
  在文明社会里使用暴力,会非常令人恐慌,更何况大学又是一个格外讲究“文明”的场所。
  阮钺还是每天忙着学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避雷”。直到有一天,辅导员把他叫去办公室,旁敲侧击地问他最近心情好不好,需不需要找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帮忙做情绪疏导。
  阮钺很不解,开口就说:“不需要。”
  他的辅导员是个年轻姐姐,模样很时尚,在学校里穿着还算保守,但发色和配饰总透露出点叛逆气质,和学生之间也总没什么距离感。
  但今天,她一反常态,竟然拿出了点苦口婆心的口吻,说:“知道你们读书压力大,但不要耻于寻求帮助,你不愿意电话预约心理咨询的话我来帮你约?”
  阮钺觉得莫名其妙,同时有点不耐烦,实验室还有一堆杂事等着他做,作业也写不完,并没有时间站在这里听辅导员不知所云地扯闲。
  “老师,我下午还有事,能先走了吗?”
  他不给辅导员面子,辅导员也不生气,反倒自说自话地,直接拿起座机打电话,当场替他约了个心理咨询。
  阮钺转身走出办公室,觉得很奇怪,辅导员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心情不好呢?难道是因为这张臭脸吗?但自从大学入学以来他就一直是这样,没道理到了大三下学期,才来招惹来了特别的关心啊。
  到了实验室,见到带他的博士师兄颜景,师兄竟然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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